禪房中,沈妙言沐在月光裏,拿起掛在木施上的帕子,慢慢擦拭幹淨雙手。


    漆黑卷翹的眼睫遮住了琥珀色瞳眸裏的水光。


    她把帕子掛迴到木施上,“鳳妃夕,陳嬤嬤死了,你可能安心地重入輪迴?”


    她呢喃完,又垂眸淺笑,“若是仍舊不甘心,我再為你解決掉你那位爬床奪愛的姨母,可好?”


    總歸,鳳府的人,她並不打算放過。


    麥若從外麵踏進來,就看見她笑容腹黑,眼睛裏滿是算計。


    這樣的小姐,莫名叫人害怕。


    ……


    翌日。


    露水尚未從花瓣上墜落,沈妙言就以鳳妃夕的身份,向青泥庵的主持師太告別,踏上了前往鎬京城的路。


    綠翹卷起車簾,滿臉都是歡喜:“我有好多年不曾迴府了,也不知府裏如今是個什麽樣……咦,那裏好多鳥啊!”


    沈妙言聞言看去,果然看見天空烏壓壓地飛過大片鳥兒,蒼鷹,百靈,海東青,黃鸝,朱鳥等等,非常詭異地朝鎬京而去。


    她挑眉,“萬鳥來朝?”


    綠翹一拍雙手,“我知道啦,定是鎬京城裏要出什麽大人物了,比如像皇後之類的,所以才引來這天地異象,萬鳥來朝!”


    她說完,竟果真有幾隻羽翼上閃著朱紅光芒的大鳳凰,唿嘯著從北邊而來!


    前世今生,這還是沈妙言第一次看見鳳凰!


    她微怔,隻見那幾隻極炫目漂亮的鳳凰飛到萬鳥前方,引著他們朝鎬京城西邊兒而去。


    即便隔了這麽遠,她和綠翹也仍舊能夠看見,這些鳥兒在城西上方徘徊不走,足足兩刻鍾後,才逐漸散去。


    “有鳳來儀,萬鳥來朝……”綠翹有些呆滯,“我怎麽瞧著那城西的方向,是咱們國公府?難道,大小姐要做皇後了?”


    沈妙言吃了口杏仁茶,很是不以為意。


    麥若平穩地駕著馬車行駛在官道上,不過大半個時辰,就已經到了城門外。


    綠翹坐在沈妙言身邊,很是興奮道:“待會兒迴府,你可千萬別露餡兒。國公府乃是世家貴族,你要表現得大方些,要有世家小姐的模樣,莫要小家子氣,到處亂看亂瞄。”


    沈妙言吃著茶,聞言隻是淡然地笑了笑。


    車窗被風卷起一角,她偏頭看去,隻見鎬京城中仍舊熙攘繁華,與她當年離開時並沒有任何區別。


    那個男人,大約果真在勵精圖治,想給百姓一場盛世繁華。


    馬車轆轆而過,在三刻鍾後,駛進一條寬闊氣派的長街。


    長街兩側皆是莊重豪華的府邸,可見這條街住的人大抵都是非富即貴的。


    青皮馬車很快使至一座輝煌的府邸前。


    麥若跳下車,瞥了眼府邸門口的守衛,認真道:“小姐,咱們到了。”


    那幾名守衛亦是知曉今日他們府裏的二小姐將要歸來。


    聞言,紛紛好奇地朝馬車張望。


    隻見一隻玉白小手探出車簾,扶住那丫鬟的手,緊接著露出淡粉色交領琵琶袖裙。


    很快,一名身姿嬌小的姑娘出現在了他們眼中。


    若是單看右半邊臉兒當真是個嬌滴滴水靈靈的美人,可惜左臉上赫然一個碗口大的黑色胎記,叫她看起來無比醜陋。


    幾名守衛紛紛移開目光,麵露鄙夷之色。


    沈妙言抬頭望向這座府邸。


    巨大的金字匾額懸掛簷下,“風國公府”四個金漆大字分外端嚴方正。


    她勾唇笑了笑,扶著麥若的手,抬步踏上白色石階。


    然而守門的侍衛卻不肯放她進去。


    綠翹上前道:“幾位大哥,這是府裏的二小姐,乃是奉了夫人之命,從青泥庵迴來的。”


    其中一名侍衛笑得不陰不陽,對沈妙言道:“二小姐,府中來了貴客,國公爺正在招待呢,你還是從後門進去吧,直接入了後院,免得驚嚇貴人。”


    沈妙言一聽見鳳國公就來了興致,溫聲道:“我在外多年,如今一朝歸家,自是要先見我爹爹的。”


    侍衛們見她不識相,對視一眼後,俱都眼露兇光,“二小姐,休怪卑職沒提醒你,你想見國公爺,國公爺可未必想見你!你乖乖從後門走,咱們兄弟也好做人。”


    “若我今兒偏要從這兒進呢?”沈妙言輕笑。


    幾名侍衛立即拿起棍棒,兇神惡煞的模樣,看著像是在不耐煩地打發叫花子。


    綠翹膽怯地拽住沈妙言的衣袖,“咱們還是從後門進吧?”


    沈妙言淡漠地扯會自己的衣袖,走到了旁邊。


    那些侍衛以為她識相,正要嘲笑,麥若已然出手!


    她是蕭城燁麾下的得力暗衛,武功卓絕,自然不是門口這幾個小嘍囉能比的!


    幾名侍衛猝不及防,過了幾招後,就被她一一撂倒在地,鼻青臉腫的模樣看起來無比狼狽。


    幾人匆匆忙忙爬起來,指著沈妙言道:“你,你大逆不道!我們這就去迴稟國公爺!”


    說罷,屁滾尿流地奔進了府裏。


    沈妙言麵無表情,抬步慢悠悠地跨進門檻。


    綠翹跟在她後麵,眼睛裏都是震驚,“麥……麥若,你家小姐從前是不是鏢局的女兒啊?走南闖北什麽的,連你也練就了一身武功……”


    麥若失笑,“你可以這麽想。”


    這是沈妙言第一次來鳳國公府。


    她負著小手穿花遊廊而過,悠然閑適地打量這座華貴府邸,琥珀色瞳眸中俱是冷意。


    君天瀾果真沒把她放在心上,她被顧湘湘害死,鳳家的人冷眼旁觀,他卻根本就不調查真相,隻知道好好當他的皇帝!


    還讓她的仇人當國公,住這般好的府邸!


    她想著,目光落在遠處遊廊裏,隻見那幾名侍衛飛奔到一個中年男人麵前,紛紛磕頭大哭,把她的舉動歸類為無禮的挑釁,添油加醋地說了一遍。


    她打量起那名中年男人,隻見他生得腰圓背厚,麵闊口方,一把胡子修長垂腹,即便人至中年,渾身也仍然透著儒雅風度。


    正是鳳國公了。


    而鳳國公身邊站著的……


    她眯了眯眼。


    連澈他,怎麽會在這裏?


    此時鳳國公聽完那幾名侍衛的敘說,隻覺臉燙得緊,連忙朝連澈拱了拱手,“小女頑劣,讓穆王殿下見笑了。”


    說罷,快步走到沈妙言麵前,怒聲罵道:“孽障,看不見為父在宴請貴客?!你衝撞了穆王殿下,還不趕緊給他磕頭謝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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