頭又開始痛了……


    君天瀾扶住太陽穴,不再多想,接過行李站起身。


    他轉身朝廂房外走去。


    兩名童子在前麵領路,半個時辰後,他離開了這座遍布陰陽八卦的府邸。


    從山巔眺望,可清晰俯瞰整座瓊華島。


    這座島上大約能住了一百來萬人,很是熙攘繁華。


    他靜靜看了會兒,才抬步下山。


    一顆很有些年頭的老鬆樹下,兩名童子靜靜目送他離開。


    很快,他們轉身,朝身後的男人作揖行禮:“島主。”


    連澈麵無表情。


    他俯視著君天瀾沿著青石台階離去,桃花眼中俱是冷意。


    半晌後,他亦抬步,跟著離開。


    兩名小童大驚,忙追上去道:“島主去哪兒?”


    “中原。”


    “可是……可是瓊華島的人是不能去中原的,這是規矩!”


    “我是島主,我說的話才是規矩。”連澈聲音冷冷,腳下步子未歇,“我現在要去中原,你倆看家。”


    開什麽玩笑,姐姐現在都不知道在哪個旮旯角受苦,正是虛弱的時候,他居然還要留在瓊華島?!


    這個時候,誰先找到姐姐,誰占有她的概率也會最大。


    無論如何,他定是要去中原的。


    兩名小童無奈地對視一眼,隻得恭敬地在他背後行禮,“是!”


    而君天瀾行至昨日的桃花陣,沿著小徑往前走時,忽有桃花瓣簌簌而落。


    他仰頭,昨日那個古靈精怪的小丫頭蹲坐在樹枝上,雙手捧著桃花瓣,正朝他吹氣。


    隨著她吹氣的動作,春陽中,花瓣簌簌落了他滿身。


    “嘻嘻!”


    小姑娘從樹枝上跳下,仰起圓圓的小臉,稚聲道:“你要迴中原嗎?你能不能帶我一起走?”


    “你昨日哄騙我磕頭的帳,我還沒與你算。”


    君天瀾冷聲。


    小姑娘吐了吐舌頭,黑曜石般的大眼睛笑成了兩彎新月,“大哥哥,你不要生氣嘛,人家隻是和你開個玩笑,誰知道你竟然會當真!”


    說著,彎腰從地麵拔起一把長長的青草,手腳極靈活地開始編織花冠,“大哥哥,你都沒與我說清楚,那個女孩子究竟長什麽樣呢,她究竟有多好看?跟我比呢?誰更好看?”


    君天瀾抬起頭,隨手折下一枝葳蕤桃花。


    他無法迴答她這個問題。


    因為他甚至完全想不起來,那個女人,究竟是何容貌。


    ——雲海無蹤,仙途飄渺。既然她已離世,大周皇帝又何必執著?


    ——動物喪偶尚會哭泣,何況人呢?我此生,不求富貴榮華,不求權傾天下,隻求一生一世一雙人。


    ——但八顆珠子,還不夠。


    ——島主還想要什麽?


    ——帝王深情。


    昨晚的話,依稀浮現在耳畔。


    君天瀾忽然明悟。


    原來不是他忘記了那個女人,而是島主拿走了他的愛情。


    他撚了撚指間的墨玉扳指,陷入了沉思。


    若他果真很愛那個女人,用他們的愛情來換她的重生,其實也是一筆很劃算的帳。


    他邊想,邊抬步朝海邊走。


    司煙已經編製好一頂簡單的花冠,摘了些桃花放在上麵做點綴,迫不及待地把花冠戴上了自己腦袋。


    她歡欣地跟上君天瀾,見他一副深沉模樣,於是笑得嬌俏:“大哥哥,你是不是又覺得那個女孩子不好看了?這樣吧,你帶我迴中原,我做你的妻子,好不好?我定然比她好看的!”


    然而君天瀾壓根兒就不搭理她。


    司煙氣惱地跺了跺腳,罵了聲“榆木疙瘩”,無奈地目送他離開。


    等他的背影消失在眼前時,她轉過身,卻正好撞上連澈。


    小姑娘連忙後退兩步,斂去小臉上的嬉笑怒罵,恭敬屈膝,“澈哥哥……”


    昨夜山巔燃放了七七四十九朵煙花,乃是老島主離世,新島主接管瓊華島的意思。


    連澈抽出劍,慢條斯理地斬斷橫亙在自己麵前的桃花亂枝。


    他睨向少女,嗓音清冷:“你尚不及她萬分之一好看,又怎敢如此誇下海口?”


    司煙麵皮發燙,隻盯著他漆黑鋥亮的鹿皮靴,垂頭不語。


    連澈繞過她,抬步離去。


    司煙咬唇,轉身望向他的背影,不甘地抬手扯掉腦袋上的花冠,抬腳把它踩得稀爛。


    踩完之後,她怒氣稍解,抬眸盯向遠處:“哼,我總有辦法去中原,見見把你們迷得魂牽夢繞的那個賤人,究竟長什麽樣!”


    連澈順帶搭了君天瀾的龍舟返迴中原。


    龍舟在海上足足漂泊了一個月。


    ……


    歸京這日,鎬京城皇宮。


    念念一早就爬起來仔細梳洗,讓嬤嬤捧來最隆重的太子禮服,對著鏡子穿好禮服,又細細在頭頂束上雕有如意紋的金發冠。


    伺候他的奶嬤嬤在旁邊笑道:“太子殿下今兒真是俊俏極了,想來娘娘迴來,定會喜歡。”


    念念對著鏡子,唇角微微流露出一點笑意。


    他用罷早膳,又去隔壁殿裏尋鰩鰩。


    然而殿中隻有佑姬在獨自用早膳。


    佑姬抬頭,輕聲提醒道:“鰩鰩一早就去了禦花園。”


    念念轉身,又立刻往禦花園去找人。


    此時已是冬季,花園裏落了初雪,嫣紅的梅花次第盛放,花枝頭堆著晶瑩剔透的白雪,愈發襯得梅花瓣如血般紅豔透骨。


    遊廊的美人靠上,小小的女孩兒赤著雙腳,靜靜坐在扶欄上。


    她穿簡單的素色襖裙,烏鴉鴉的濃密長發淩亂披散在腰間,顯然還沒梳頭就過來了。


    細白的絨雪在她麵前簌簌而落。


    那雙琥珀色瞳孔純澈幹淨,清晰倒映出今年冬日的第一場雪。


    念念尋過來時,見她連鞋襪都不穿,不覺蹙眉,“你在做什麽?伺候你的宮女呢?!今日是父皇和娘親歸來的日子,本宮昨晚讓司衣局送去你那兒的禮裙,你為何不穿?”


    他的語氣冷冰冰的,與君天瀾如出一轍。


    鰩鰩厭煩地揉了揉小耳朵。


    “你聽見我說話了嗎?”


    念念上前,把她從扶欄上拽下來。


    鰩鰩推開他,仰頭道:“你真煩!娘親她不會迴來了,我知道的!”


    念念小臉緊繃。


    鰩鰩又道:“哼,所有人都在說娘親不會迴來了,就你傻乎乎地相信她還會迴來!都是你和那個人不好,如果沒有你們,我和娘親還有太子哥哥,一定很幸福很幸福地住在一起!都是你們不好!你們害死了娘親,還在這裏編排她會迴來的鬼話!都是你們害死了她!”


    六歲大的小姑娘,正是該被教導規矩的時候。


    然而君天瀾長久不在宮中,念念又年紀尚幼,從沒有想過小女孩子是需要請司儀嬤嬤單獨教導禮儀的。


    他隻當她和他們男孩兒一般,去學堂讀讀書就能明事理。


    父子倆,全然是把鰩鰩當糙漢子養的。


    因此,鰩鰩對於周宮中的規矩一竅不通。


    而且,她從來也很厭惡這對莫名其妙冒出來的父皇和皇兄。


    ,


    不要問為啥重生之後冰棺還在,過了十二點灰姑娘的南瓜馬車和漂亮裙子都消失了,王子撿到的水晶鞋卻沒有消失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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