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燼走後不久,徐思嬌興師動眾地帶著後宮中眾多嬪妃,一道來了乾元宮。


    她領頭跪在殿門外,一把鼻涕一把淚地哭訴:“皇上,那妖女是魏北的賤人,她都把您刺傷了,您還為她苦苦瞞著做什麽?!這般傷害您的妖女,就該推出去斬首示眾!”


    她認定了是沈妙言刺殺的君天瀾,因此絲毫不怕把事情鬧大。


    在她看來,最好鬧得滿朝文武都知道,才能徹底坐實沈妙言的妖女之名。


    如此,那些言官也好狠狠彈劾那賤人!


    她身後,其餘嬪妃皆都跟著跪下,有投靠徐家的妃子,已然跟著大哭出聲,要求君天瀾懲戒沈妙言。


    寢殿裏,君天瀾聽見外麵哭天搶地,英俊的麵容早已沉黑如水。


    他冷冷道:“夜凜,把她們趕出乾元宮。”


    夜凜領命,立即步出殿外,冷冷道:“皇上有旨,請各位娘娘迴自己宮殿,勿要擾了乾元宮安寧。”


    徐思嬌好不容易抓到沈妙言的把柄,哪裏肯走。


    她用香帕擦去眼淚,聲淚俱下地嗬斥:“你是什麽狗東西,也敢攆本宮走?!沈妙言刺殺皇上,乃是罪無可恕的大罪!本宮掌管六宮,如何就不能治她的罪了?!”


    她說著,站起身,寒著小臉就要往裏衝:“給本宮讓開!”


    夜凜巍然不動地擋在她前麵,“誰告訴娘娘,沈姑娘刺殺皇上?”


    “本宮又不是傻子,那麽多太醫進進出出,莫非本宮看不見?!定是皇上受了重傷,卻一心維護那賤人,所以才沒有張揚出去!你讓開,讓本宮進去瞧瞧!”


    她拚命去擠夜凜,可夜凜擋在她跟前,就像是一座大山,壓根兒不曾動一下。


    徐思嬌氣得直跺腳,指著夜凜的鼻子:“好一條忠心的狗!你給本宮等著!”


    說罷,鼓著一張猙獰的臉,拂袖而去。


    其他跪在地上的嬪妃們對視一眼,也紛紛起身,跟著離開。


    夜凜目送徐思嬌遠去,眼底掠過一抹嘲諷。


    夜寒不知什麽時候過來的,冷笑道:“這位徐賢妃,還真當自己是個人物了!處處模仿咱們小姐,裝得無辜純真,可一遇到事情,卻壓根兒沒有咱們小姐的定力!那張臉扭曲成那副模樣,主子喜歡才奇了怪!”


    夜凜白了他一眼,“少說幾句。”


    “我知道,你定然也是這般想的。”夜寒不以為意地聳聳肩。


    徐思嬌迴到長歡宮,怒氣衝衝地坐下,猛地一拍花幾:“豈有此理!皇上都被那賤人刺傷了,居然還這麽護著她!嫿兒,你想辦法把皇上被沈妙言刺傷的消息傳出去,務必要傳到我爹爹耳中,請他帶領言官們進宮,參沈妙言一本!”


    嫿兒領命,立即去辦了。


    而另一邊,乾元宮寢殿內。


    君天瀾守到暮色降臨,才見那龍榻上的姑娘,悠悠轉醒。


    沈妙言勉強睜開眼縫,觸目所及,是那個男人冷峻的麵龐。


    琥珀色瞳孔中劃過驚恐,她下意識地往龍榻裏麵縮。


    君天瀾見她臉上隱隱有層薄汗,於是伸手想去給她擦拭。


    可手剛伸出去,沈妙言就恐懼地尖叫出聲。


    君天瀾的手頓在半空中,指尖微顫,緩緩收迴。


    沈妙言喘著氣,望著他的目光猶如望著世間最兇狠的惡狼,充滿了防備、警惕,與濃濃的害怕。


    君天瀾垂眸,暗紅鳳眸中都是懊惱。


    過了半晌,他輕聲道:“對不起。”


    沈妙言抿緊蒼白的唇瓣,仍舊瑟縮在被窩中,渾身緊繃,不見分毫放鬆。


    君天瀾低下頭,雙手握著袍擺,聲音極輕:“再不會了……以後,我再不會對你亂來……”


    他的保證與承諾,在沈妙言看來,卻如小孩兒過家家般可笑。


    她不會再信他了。


    她收迴視線,疲倦地閉上雙眼。


    君天瀾沒能等到她說話,心情格外沉重,於是起身道:“我去太醫院看看藥煎好沒有,你先休息。”


    他走後,偌大的寢殿裏便隻剩下沈妙言一個人。


    她抱著柔軟的錦被,雙眼緊閉,嗚嗚咽咽地哭出了聲。


    而另一邊,徐政德得到消息之後,負著手在廳堂裏來迴踱步。


    足足思慮了半刻鍾,他才轉向偷偷跑出來遞消息的小太監,神情凝重:“此事當真?!”


    那小太監諂媚著一張臉兒,恭敬道:“千真萬確!嫿兒姑娘親口叮囑的奴才,說是娘娘親眼看到的!那沈妙言,的確刺傷了皇上!據說這個時候,太醫院的一群太醫,都還在乾元宮外守著呢!”


    徐政德撫須,老辣陰沉的雙眼中,掠過重重算計。


    半晌後,他輕笑一聲,“來人!”


    今夜的皇宮,似乎格外熱鬧。


    坐在東華門城樓上的連澈,把玩著一隻酒葫蘆,正麵無表情地望著下方。


    隻見幾名以嘴巴毒辣而聞名的朝中言官,身著官袍,正快步往這邊而來,說是有要事麵見皇上。


    底下守門的禁衛軍立即上來請示,“侍衛長,您看?”


    連澈喝了口酒,“放進去。”


    “是!”


    高大的朱紅宮門被打開,幾名言官互相交談著,匆匆踏了進來。


    乾元宮,守在外麵的夜凜看見這幾人來勢洶洶,立即冷聲道:“皇上並不在宮裏,諸位大人這是做什麽?”


    其中為首的言官乃是徐家門生,聞言笑道:“夜侍衛,皇上究竟是不在宮中,還是被人行刺受了重傷,不便見人?”


    夜凜抱劍冷笑,“諸位大人的消息真是靈通得緊,內宮中發生的事兒,竟也能這麽快知曉……大人們可知窺視後宮,該如何懲處?”


    “夜侍衛何必嚇唬我等?!”那徐家門生撫須而笑,“魏國女帝活一日,就一日是我大周的禍患!如今她幹出刺殺皇上的事兒,合該淩遲處死!”


    夜凜的麵容倏然變冷,“子虛烏有的事,大人們怎敢在這裏胡說?!”


    “是不是子虛烏有,夜侍衛隻要撤了守在這裏的禁軍,讓我等進去瞧一瞧,不就一清二楚了?”


    那幾名言官態度冷硬,儼然不進去就誓不罷休的姿態。


    夜凜皺眉,正要繼續守緊殿門,不遠處忽有遊龍般的火把亮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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