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眼力向來老辣,即便隔了很遠,也一眼就能看出這姑娘容貌非凡,竟不輸於沈妙言。


    君舒影和沈妙言察覺到背後一道精明冷芒,下意識迴頭望去,就看見季嬤嬤捧了舞姬的雪白素紗衣裙,笑眯眯朝君舒影招招手:“小姑娘,你過來。”


    “……”


    隨著編鍾聲響,國宴正式開場。


    君天瀾在殿上舉杯,照例說了些四海升平之類的福語,百官恭敬朝拜後,才宣布上歌舞。


    大殿外,二十名舞姬皆都身著雪色束腰宮裙,梳著精致的靈蛇髻,越發顯得身姿窈窕,脖頸纖細。


    君舒影擠在一堆脂粉中,搖了搖那兩道寬袖,“妙妙啊,我可是舍命陪君子了,你待會兒不許笑。”


    他臉上化了精致妝容,胸前塞了兩個饅頭,一眼望去,除了比尋常姑娘高挑些,竟也是個出塵絕豔的大美人。


    沈妙言穿朱砂紅掐腰重紗舞裙,梳飛仙髻,此時已是忍俊不禁。


    她溫聲道:“五哥哥,你待會兒莫要亂來,隻隱在她們中間,莫要叫北幕的臣子看了笑話。”


    正說著,泠泠樂聲已起。


    沈妙言推了把君舒影,他忙垂眸,跟著眾舞姬一道翩躚進了錦繡大殿。


    沈妙言是要在高潮部分出場的,因此隻悄悄探進半個腦袋,一眼望去,隻見君天瀾在上座垂眸飲酒,儼然並未注意到混在舞姬們中間的君舒影。


    君舒影身體極為柔韌,他亦是學過舞的,雖是臨時被拉過來,卻毫不怯場,季嬤嬤隻表演了一遍給他看,他就已經學會,舞得很是有模有樣。


    兩側坐著的百官中,已有好色之徒,驚詫地盯上了他的容貌。


    他是天賜的容顏,如今做女子打扮,渾然擔得起“傾國傾城”的美名,令四周的男人看直了眼,紛紛議論這美人從何而來,從前怎的從未見過。


    幕昔年正低頭吃糕呢,聞見四周議論,抬頭望去,一眼看見在脂粉堆裏翩躚而舞的那個高挑女子。


    他眯了眯鳳眸,這人真是,怎麽看怎麽麵熟……


    他身側的君念語微微一笑,“五皇叔真有意思,為慶賀四海升平,居然親自上場了。”


    幕昔年一噎,那舞得起勁兒的人,可不正是他父皇!


    上座的君天瀾顯然也已注意到,原就冷峻的麵色逐漸變得鐵青。


    而樂曲,已至高潮。


    所有男人都專注盯著君舒影,卻見著一襲朱砂紅舞裙的少女,宛如火色蝴蝶,輕盈掠至殿中。


    她赤著腳,腳踝雪白纖細,係著小小的一串金鈴,隨著她的舞步,泠泠作響,煞是好聽。


    她與舞姬們共舞,姿容嫵媚,極盡鮮妍。


    緋紅入鬢的眼角,帶著些許厭世情緒,唇角始終淡漠勾起,隨著她舞蹈,周身逐漸透出異香,溢散在殿中,直令人心猿意馬,意亂情迷。


    殿中無論男女,皆都被她所吸引。


    那是一種極致的美,殿頂懸著的燈火照耀在她的麵龐和舞裙上,她仿佛燃燒的一簇火焰,透著致命的妖嬈,即便再看下去會灼燒掉雙目,也令人情不自禁,根本無法收迴視線。


    步金蓮,步金蓮!


    淺露金蓮簌絳紗,錦繡殿中舞歌笙。


    百媚生,百媚生……


    迴眸一笑百媚生,六宮粉黛無顏色!


    樂曲漸漸收尾,她忽然翩躚而至半空!


    所有舞姬立即朝中間圍攏,同時向半空中伸出一隻纖纖玉手。


    沈妙言的足尖,輕盈落在那玉手之上,在三千盞明燈的光輝下,折腰旋轉!


    她仰著雪嫩小臉,朱砂紅的重紗舞裙全部盛開,猶如燃燒過冰原的不知火,猶如白骨上盛開的玫瑰!


    感性的文臣們情不自禁地淌下熱淚,如此盛世美景,真如仙娥下凡、神女現世,便是為此死上一迴,也值了!


    而君天瀾鳳眸血紅,指間的墨玉扳指正跟著那個女人的身姿,飛快轉動著。


    他明明是想給她難堪,可為什麽當她真的出現在眾人眼前,被其他男人欣賞,他卻又如此嫉妒?


    這嫉妒猶如野火,隨著她的旋轉而燃燒,幾乎快要把他整個人吞噬殆盡!


    殿中,沈妙言足足旋轉了七千兩百度,正要收舞,卻因為這段時日以來都未曾吃飽過,身子一晃,險險從上方摔了下來!


    像是半空中的火蝶,被人折斷了羽翼。


    君舒影瞳眸微動,幾乎是瞬間飛身而上,在半空中把她打橫抱住,款款落於地麵。


    兩人皆是傾世之姿,這般收尾,直令人目眩神迷,宛如誤入仙境。


    君天瀾鳳眸一眯,還未來得及斥責二人,王靜姝已經哭著跪倒在地:“臣女有冤,求皇上明察!”


    滿殿寂靜。


    君天瀾的目光隻跟著沈妙言,卻見君舒影牽了她的手,退了下去。


    他蹙眉,尚未來得及留下他們,王靜姝已經滔滔不絕地開口:“皇上,臣女乃是西郡前任知府之女,喚做王靜姝。我父親為官清明,卻被奸人所害,冤枉他收受賄賂、泄露考題,父親不肯認罪,被活活虐死在獄中!”


    她哭得一把鼻涕一把淚,虔誠而卑微地匍匐在地:“臣女聞得皇上英明神武,因此鬥膽在今夜告禦狀,求皇上明察秋毫,還我父親一個公道!”


    她提起了西郡,君天瀾倒是想起去年的一樁案子。


    去年秋閨鄉試,他為了削減徐家在西郡的影響力,欽點了西郡知府王謙擔任主考官,並暗示他選拔些寒門子弟,莫要再讓徐家及其他望門的士族子弟,霸占錄取榜單的前十名。


    王謙自是照做,鄉試所錄的前十名,全部都是寒門子弟。


    誰知鄉試放榜後,卻有書生醉酒怡紅院,於眾人群裏揚言,說王謙收受賄賂,泄露考題。


    徐家的人立即出動,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把王謙一家投進大牢。


    他本有意插手,誰知派出去的欽差尚未走到西郡,西郡就傳了消息過來,說是王謙在獄中畏罪自殺了。


    後來因著大魏東渡的事情,他無暇分心那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如今聽王靜姝說起,他不由望向徐政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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