姬如雪低垂眼簾,快步走到他身邊,拉著他的衣袖,把他拽出雅座,仰頭道:“去救人。”


    “什麽?”


    “救人!”姬如雪避開他的視線,“那個魏珍,我看見她被人……被人……總之你現在去,興許還來得及!”


    君天燼用煙杆挑起她的下頜,調笑道:“雪兒鮮少求我,今兒這是怎麽了?你知道我的規矩的,想要得到,就得付出。雪兒要我救人,自己又打算拿什麽抵給我呢?”


    他目光灼熱,聲音低啞醇厚,充滿了誘惑。


    姬如雪麵皮發燙,使勁兒跺了跺腳,皺眉道:“我已然是你的人了,你還想如何?”


    這廝無論做什麽,總是這般不正經!


    君天燼挑眉,慢條斯理地同她十指相扣:“已然是我的人了?是我的什麽人呢?”


    “你——”姬如雪有點兒氣急敗壞,臉頰上的那抹紅暈,從耳尖一直彌漫到粉頸,“我同你說正經事呢!魏珍她在那條巷子裏,被好幾個市井登徒子拖到了屋子裏,你再不去瞧瞧,她——”


    君天燼鬆開她的手,麵無表情地離開了七星樓。


    姬如雪怔了怔,這廝怎的走得這般幹脆?


    莫非那魏珍,在他心裏,很重要嗎?


    明明是喊他去救人的,可他真就這麽招唿都不打的去了,她又覺得有點兒壓抑的、酸酸的難受。


    她苦惱地扯了扯垂搭在胸前的細發辮,提起裙裾,風一般去追君天燼。


    君天燼身著素白絲綢對襟衫子,肩上鬆鬆垮垮披著件暗紅色繡金邊的氅衣,修長而骨節分明的手指托著一根細細的描金暗紅煙杆,慢條斯理地進了那條陳舊的木製古巷。


    撲麵而來是木材腐爛的氣息,每家每戶的屋簷前,都掛著兩盞黯淡的燈火,在冗長的黑暗中,照出一團朦朧紅暈。


    而君天燼踏在生了青苔的青石板磚上,猶如一束光,把整條長巷都給照亮。


    及至走到魏珍所住的那座小院子前,女子的慘叫聲從屋子裏傳了出來,伴著男人們淫.賤的大笑。


    他始終麵無表情,跨進垮塌半邊的門檻,踩著鹿皮厚底皂靴,一步步走上主屋前的青石台階。


    屋門半掩著,他徑直闖了進去。


    裏麵的幾個市井登徒子正玩得十分高興,聽見有人進來,立即迴頭怒罵道:“哪裏來的兔崽子,竟這般不長眼的,看不見老子在快活?!”


    君天燼倚在門框上吞雲吐霧,唇角漫不經心地輕勾:“你說什麽?”


    那幾人愣了愣,其中一位有點兒眼力的,帶著恐懼低聲道:“老大,他,他好像就是鬼帝大人……”


    眾人一愣,俱都呆呆望著君天燼而不知所措。


    躺在榻上、形容狼藉的魏珍,偏頭望向君天燼,原本充滿癡意的雙眸,忽然溢出淚水,哀哀地痛哭起來。


    君天燼唇角笑意更盛。


    誰都沒看見他是怎麽出手的。


    姬如雪趕到的時候,隻見房中地麵,橫七豎八全是支離破碎的屍體,那個男人站在床前,正低頭同那榻上的姑娘細語著什麽。


    她扶著門框,看見那姑娘哭著坐起身,蒼白的手指死死揪住君天燼的衣袖:“我喜歡你!我從小就喜歡你!為什麽在我最光鮮時,你不肯看我一眼,如今我淪落至此,你卻偏要出現在我麵前?!”


    君天燼聲音清冷:“我救你,是看在你父親的麵子上。好歹,我也曾與他合作過數年。可對於你的感情,恕我無法給予同等的迴報。”


    “我如今什麽都沒有了,我的臉也毀了,我活著,還有什麽意思呢?!”魏珍痛哭出聲。


    君天燼歎息:“你存在的理由,需要你自己去找,而不是問我。我救你,僅僅是看在與你父親多年的交情上。”


    他說罷,轉身跨過橫七豎八的屍體離去。


    “鬼帝大人!”魏珍小臉上淚痕交錯,見君天燼甚至不曾為她停下步伐,於是一絲.不掛地哭著下榻,“鬼帝大人,總歸我什麽都沒了,這麽多年的喜歡,便在今日做個了結吧!”


    她說完,眼中迸發出濃濃淒涼,猛地撞向冰冷堅硬的牆壁。


    君天燼牽住姬如雪的手,昏惑的光影中,細細揉.捏,笑道:“怎的這樣涼?”


    姬如雪掙開他的手,褪下自己的外裳,小心翼翼走到魏珍身邊給她蓋上,繼而一言不發地朝主屋外走。


    君天燼及時扣住她的手腕,笑得無奈:“你同我鬧什麽脾氣?”


    “我幾時同你鬧脾氣了?”姬如雪側目看他,“你這般冷血無情的人,就算我鬧,有用嗎?”


    “冷血無情?”君天燼品了品這個詞語,“我救她已是仁至義盡,她自己找不到活下去的理由,與我又有什麽幹係?雪兒,這世上庸庸碌碌不知為何而活的人太多了,我救得了他們的性命,卻救不了他們的心。與其麻木不仁地活著,還不如讓他們就此死去。”


    姬如雪辯不過他,於是別過頭不說話。


    君天燼親了親她的臉蛋,“過幾日,新帝便要進城,我還有許多事情要做,咱們不鬧了,嗯?”


    大掌覆在姬如雪纖細的腰肢上,他不由分說地帶著她,朝七星樓而去。


    踏出那座小院子時,姬如雪經過魏珍前幾天總是癡坐的地方,發現若是從這裏舉目遠望,正好就能看到七星樓。


    她心中滋味兒越發複雜。


    眼見著已到約定之日,大梁城北城樓的吊門被高高放下,魏驚鴻的兵馬整齊有素地湧了出來,在城下擺開陣型,十分宏偉壯觀。


    沈妙言這邊,張祁雲坐在青竹轎輦上,指揮著大軍也擺開陣型,軍容肅整不輸對方。


    旌旗飛揚。


    整齊的軍靴聲與鎧甲聲同時響起,士兵們讓開一條路,馬蹄聲聲,沈妙言身著明黃盔甲,騎在一匹雪白高頭大馬上,拽著朱紅韁繩,正飛馳而來。


    她在馬背上微俯著身子,西北的風吹起她頭盔上的瓔珞,那雙琥珀色的眼眸平靜地直視前方,手中純黑的長彎刀折射出獵獵寒光,周身氣息霸道而凜貴。


    一個眼神,便可震懾三軍!


    一句笑談,便可翻雲覆雨!


    她,是大魏女帝,魏天訣!


    ——


    想到一個梗,妙妙:我表兄是皇帝,我前未婚夫是皇帝,第一任老公是皇帝,第二任老公是皇帝,我自己是皇帝,我大兒子是皇帝,小兒子也是皇帝。


    晚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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