秋夜寒涼,他用被子裹住沈妙言,把她抱起,朝木屋外走去。


    村頭有一棵大榕樹,榕樹對麵是一座廢棄的磚牆,君舒影把沈妙言放到樹下,再三叮囑她哪裏都不準去,乖乖等他迴來,並向她嘴裏塞了顆糖。


    糖果很甜,沈妙言乖乖點頭,君舒影立即離開。


    過了兩刻鍾,他提著一隻大鐵桶迴來了。


    他把大鐵桶放到磚牆邊,奔到榕樹下,又往沈妙言嘴裏塞了顆糖,摸了摸她的腦袋,薄唇揚起溫柔的笑,“乖,馬上就能看到煙花了!”


    沈妙言聽話地點點頭,像小孩兒第一次去私塾那般,盤膝坐得十分端正。


    君舒影穿上羊皮襖、戴上鬥笠,走到磚牆下,拿起柳樹根做的木瓢,往半空中高高揚起一瓢那大鐵桶中的滾燙鐵水,潑灑到磚牆上。


    無數鐵水迸濺開來,在黑夜中綻放出數萬朵金色火花。


    一瓢接著一瓢的鐵水被潑出去,火星兒漫天落下,猶如盛開的金色巨大樹冠,照亮了整座山腳,照亮了無邊黑暗,壯觀絕美,世所罕見。


    琥珀色瞳眸被點亮,少女呆呆望著那極致的美,在這一刻幾乎忘記唿吸。


    她的視線慢慢落在金色樹冠的正中間,那個男人宛如揮毫潑墨般在黑夜中畫出濃墨重彩的豔麗,如此美妙……


    “四哥?”


    她嘴唇泛白,輕輕喚了一聲後,忽然凝神,不,那不是四哥!


    為她展現這副絕美畫卷的人,是君舒影!


    滿滿一鐵桶的鐵水見了底,男人摘下鬥笠,緩步走到榕樹下,卻見他的姑娘正仰頭望著他,不知怎的,又哭了起來。


    他在她麵前單膝跪下,好笑地給她擦去淚水,“好端端的,怎麽又哭了?煙花不好看嗎?”


    “那不是煙花。”少女嘟嘴。


    君舒影的手指頓在她緋紅的眼角上,唇角仍舊含著寵溺的笑,“那等妙妙的病好了,我帶妙妙去錦州,看真正的煙花,好不好?”


    四周是秋蟲的鳴叫,一道月牙兒高掛星空,山野林間的氣息,沁人心脾。


    沈妙言認真地握住他的手腕,直視他的丹鳳眼,“雖然不是煙花,卻比煙花更加好看,更加珍貴。五哥哥,謝謝你。”


    她閉上眼,輕輕靠在君舒影懷中。


    君舒影瞳眸驟然放大,低頭望向懷中的姑娘,卻見她小臉上掛著甜甜的微笑,仿佛幸福至極的模樣。


    他小心翼翼地拍了拍她的背,溫聲道:“咱們迴家?”


    沈妙言用力地點點頭。


    翌日,沈妙言高燒退了下去。


    她起了個大早,特地煮了兩碗噴香的雞蛋麵,忙活好一切才去敲君舒影的房門:“起床吃飯啦!”


    “啊,馬上來!”裏麵傳出男人的聲音。


    沈妙言迴頭望了眼撒著碧綠蔥花的雞蛋麵,滿心歡喜地等著他從裏麵出來。


    裏麵傳出水聲,又過了好一會兒,房門才被推開。


    君舒影走到餐桌前,見那麵條雪白細膩,上麵蓋著一個金黃的荷包蛋,還撒著些嫩綠蔥花,顏色搭配實在漂亮。


    他笑眯眯道:“四體不勤、五穀不分的姑娘也會下雞蛋麵,真不容易!”


    沈妙言把多的那碗麵推到他麵前,分給他一雙幹淨的木筷,“我做的麵很香很好吃的,你快嚐嚐!”


    君舒影應了聲好,吃了幾口,卻發現自己的麵條下還藏著兩個荷包蛋。


    餘光悄悄瞟向對麵,小妙妙的碗裏並沒有。


    心中湧出一股奇妙的感覺,他夾起一個蛋,裝作不經意地放進她的碗裏。


    沈妙言麵頰微燙,默默吃著麵條,盯著那個蛋不說話。


    兩人吃完麵,沈妙言想在後院弄一塊菜地出來,君舒影自然沒有意見,主動拿了把鋤頭去翻地。


    沈妙言坐在青石台階上,抱著隻小白兔順毛,“五哥哥,咱們種點兒什麽好呢?”


    “適合秋季的蔬菜有很多,”君舒影說著,擦了把汗,放下鋤頭,熱的脫掉上衣,露出健美的上身,“像小白菜、白蘿卜、土豆和韭菜,都挺耐寒的。”


    沈妙言不敢看他,臉蛋紅紅地收迴視線,繼續捋兔子毛,“小白菜又甜又嫩,就種小白菜吧。多種一點,等收獲了藏進地窖,冬天和牛肉一起燙著吃。吃不完的菜幫子,還能拿來喂兔子呢。”


    君舒影笑眯眯地繼續翻地,“都依妙妙的。”


    沈妙言悄眼看他,卻驚訝地發現他後背上全是被火燙過的傷痕。


    她想起昨夜那場漂亮的打樹花,那麽多鐵水被拋上半空,一定有不少濺到他身上……


    怪不得今天早上,他起得比平常都晚,而且房中還有水聲……


    他一定是痛了整夜,隻能不停地用涼水衝刷傷口。


    鼻尖泛出酸意,她放開白兔子,朝院子外奔去:“我去找個東西,你等等我!”


    君舒影好奇地望著她的背影,隻當她是去玩兒,於是繼續翻地。


    沈妙言獨自穿過半座樹林,終於在老樹下找到了一叢不起眼的草。


    她把這些草全都拔起,興衝衝地返迴木屋,用水洗幹淨,在小碗裏搗碾成汁,捧著碗走到後院,“五哥哥。”


    君舒影放下鋤頭走過來,“怎麽了?”


    “坐下。”她朝台階上努努嘴。


    君舒影挑挑眉,淡定地坐下來。


    沈妙言在他背後蹲下,用濕帕替他擦去背上的汗珠,仔細地把草藥敷到傷口上。


    草藥很涼,君舒影身子僵了下。


    “若我不曾發現,你是不是打算就這麽放任傷口不管?”沈妙言語帶責怪。


    他的肌膚雪白如玉,那些被火花濺上的傷口遍布其上,看上去實在叫人心疼。


    君舒影笑著轉移話題,“妙妙用的是什麽草藥?敷上去好舒服。”


    沈妙言淡淡道:“垂盆草,味甘性涼,可清熱解毒,外敷解火傷。”


    “小妙妙懂得好多,好厲害!”男人由衷讚歎。


    沈妙言推了把他的腦袋,繼續認真地給他敷藥。


    琥珀色瞳眸裏,卻有一陣恍惚。


    那個人,從沒有像君舒影這般誇獎過她。


    從小時候起,無論她做什麽,無論她付出了怎樣的努力,在他眼裏,似乎從來都不值一提。


    ——


    啊,白菜恬不知恥地客串了一把。


    打樹花是一種別具特色的古老節日社火,至今已有500餘年曆史,也是一種非物質文化遺產,不過聽說好像快要失傳了,菜沒看過現場版,但是看視頻覺得好震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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