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天瀾挑眉,“你是說,假死藥?”


    “清覺能夠製出假死藥,他的師父定然也能。當初他師父還活著,且在宮中擔任太醫……”顧欽原輕聲,“若他師父為了某些緣故去幫賢王一把,也未必不可能。隻是素聞那位老太醫雖被稱作神醫再世,卻隻伺候皇帝,絕不替其他人看診。賢王,如何請的動他?”


    君天瀾垂眸,輕輕撚著指間的棋子,“除了皇帝,還有一個人,請的動他。”


    顧欽原麵露不解。


    君天瀾不知想到了什麽,情緒顯然不大好,“天色不早,我讓夜凜送你迴顧府。”


    顧欽原走後,君天瀾遣夜寒去把韓棠之請了來。


    韓棠之瞧見他麵色不大對勁兒,不由蹙眉,“殿下?”


    “你去宗人府,把淳和五年八月,去宗人府探望的人員名單抄錄一份交給我。記著,別叫人發現。”


    君天瀾把玩著幾顆黑玉棋子,他記得卷宗記載,賢王正是死於這一年八月。


    韓棠之鄭重點頭,立即去辦。


    他擅長暗殺,宣王的幾名親信,包括蕭城訣,都死在了他的劍下。


    而暗殺者,同樣擅長在黑暗中悄無聲息地做事。


    殿下沒有出動手底下的暗衛,卻直接用了他,可見這事非同小可。


    入夜。


    韓棠之的動作很快,已經把宗人府淳和五年八月的卷宗抄錄了一卷送過來。


    君天瀾獨自坐在書房,在燈火下細細翻看,目光很快頓在其中一行字上。


    握著卷宗的手指,忍不住地收緊。


    是她,果然是她……


    他曾聽清覺無意中提起過,他的師父終生未娶,隻因癡癡單戀他的母後。


    所以,她的母後完全請的動那位神醫,製出假死藥。


    暗紅色丹鳳眼中,流轉著複雜的光,過往的一切,似乎都有了解釋。


    為什麽母後不受父皇寵愛,為什麽父皇厭惡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被時光掩埋的秘密,此刻盡數呈現在他眼前,殘酷,不可置信。


    他沉默著掀開香爐的蓋兒,把那複刻的卷宗扔了進去。


    火舌漸漸吞噬掉白紙,秀雅的字跡,在火光中若隱若現:


    ——淳和五年八月六日,皇後壽誕,普天同慶,遣宮婢攜食盒入宗人府,賞賜罪臣。


    沈妙言見君天瀾一整天都沒出書房,於是親自去小廚房,盛了大碗米飯,又拿了一碗雞蛋羹、一盤紅燒肉並其他菜肴,裝在食盒裏給他送過去。


    書房中燈火黯淡,那個男人獨坐在黑暗中,仿佛一頭伺機而動的野獸,令人畏懼。


    “四哥,你做什麽呢?”


    小姑娘將食盒放到桌案上,伸手想把燈都點亮。


    君天瀾握住她的手腕,把她拉到懷中,讓她坐到大腿上。


    “四哥?”


    男人在昏惑的光影中,用指腹輕輕摩挲她的臉蛋,“抱著我。”


    小姑娘滿臉困惑,卻還是按照他說的,乖乖環住他的脖頸。


    男人將臉埋進她的頭發中,心中蒼涼而平靜。


    沈妙言猜他大約是受了什麽傷害,於是輕輕拍了拍他的後背,溫柔道:“四哥,你還有我。”


    君天瀾在黑暗中,被這句話暖到,忍不住把她抱得更緊。


    “喘不過氣了!”小姑娘嬌聲。


    君天瀾鬆開手,捧住她的臉,昏惑的光影中,怎麽看都覺得漂亮,忍不住扣住她的後腦,低頭一陣亂親。


    沈妙言一臉嫌棄,拿帕子抬手擦臉,“四哥,你糊得我滿臉都是口水!髒死了!”


    男人低笑兩聲,寵愛地拿過帕子,替她將臉上的水.漬擦幹淨。


    又過了幾日,真正到了年底。


    照規矩,宮中要舉辦除夕宮宴,鎬京城中三品以上的官員,都可攜帶家眷參加。


    傍晚時分,沈妙言在隔間,由著拂衣和添香幫她穿上郡主服製。


    大周講究禮儀、崇尚華美,因此那套緋紅禮服頗為繁瑣隆重,大袖一直垂落到膝下,巴掌寬的腰封,將她的小腰給緊緊裹起來,愈發襯得纖腰盈盈不堪一握。


    拂衣又幫她梳了個隨雲髻,簪上朱釵瓔珞,畫了眉黛,點了朱唇,影影綽綽的夕陽中,兩名侍女隻覺自家郡主長得越發好看了。


    一眼驚豔,再看傾城。


    當初那個豆芽菜般的小姑娘,已經徹底成長為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沈妙言拖著華服步出隔間,瞧見身著明黃色繡五爪團龍大氅的男人,正在屋簷下負手而立。


    “四哥!”她嬌嬌地喚了聲。


    君天瀾轉身,眸光在她臉上頓住,向來平靜的雙眼,竟泛出驚豔。


    “好看吧?”沈妙言轉了個圈,眉眼彎彎,走到他身邊,牽了他的衣袖,“四哥覺得好不好看?”


    君天瀾握住她的手,牽著她朝庭院外走去,聲音低沉性感,“好看到想把你藏起來,隻給我一個人欣賞。”


    小姑娘嬌羞滿麵,“四哥真是霸道……”


    皇宮外,各家各戶的馬車都擠在一塊兒,竟將道路都擠得水泄不通了。


    夜凜騎著馬匆匆從間隙穿過,立即有禁衛軍趕過來,將前麵的馬車驅散開,恭敬地領著騎馬的君天瀾和太子府的馬車往重德門走。


    薛寶璋倚在軟榻上,美眸透過車簾間隙,掃過外麵那些達官貴人的馬車,唇角噙起淺淺的笑。


    所以說權勢真是個好東西,若她不是太子妃,此刻她一定跟這些小姐們一樣,還在排隊等著進宮。


    她瞥了眼正搗鼓茶具的沈妙言,忍不住起了些輕視。


    這沈妙言出落得越發美麗,可她貪玩幼稚的性子,卻注定了她隻能成為寵妃,做不了那母儀天下的皇後。


    這鎬京城中,不會再有別的女人,比她薛寶璋更適合當皇後的了。


    皇宮中張燈結彩,宮女們迎來送往,領著貴族們往錦繡大殿而去。


    座位早已安排好,先到的人已經落座,正同熟人們寒暄。


    沈妙言在蒲團上落座後,環顧四周,發現謝陶還沒到。


    有小太監拎著茶壺過來斟茶,沈妙言餘光掃見這小太監給君天瀾遞了張紙條。


    君天瀾在案下展開紙條,一目十行地掃過,眼底掠過淡淡的冷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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