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並不覺得白鷺是瘋子,他在蘆葦叢裏等蒹葭等了那麽多年,那個叫蒹葭的女孩兒,一定是個好姑娘。”


    熟悉的軟糯聲音。


    君天瀾的瞳眸,驟然放大。


    “世間自有癡情種,眾人皆醉我獨醒。那些市井小民,自是不會理解隱士的胸懷。”君舒影低頭望了眼滿臉認真的小姑娘,伸手揉了揉她的腦袋。


    “頭發要揉亂了!”


    小姑娘護住腦袋,仰頭抗議。


    明明暗暗的花影中,君天瀾看見那兩人在花牆邊駐足,君舒影摘了朵碗口大的金盞菊,輕輕別上小姑娘的鬢角:“這樣就不亂了。”


    而小姑娘麵帶疑色,抬手摸了摸鬢間的花兒,雙眸如水,聲音輕軟:“好看嗎?”


    君舒影凝視她的小臉,燈籠的薄光將花影移上她白嫩的麵頰,她看起來像是個小花仙。


    他笑得溫柔:“嗯,很好看。”


    小姑娘的臉有些紅,低頭不語。


    君舒影垂在腿側的手緊了緊,單手撐在花牆上,將小姑娘籠在他的陰影裏,俯下身,緩緩地,靠近她的臉。


    下一瞬,破風聲淩空而來。


    君舒影攬著沈妙言掠出去,堪堪站穩,就聽見一聲巨響,身著墨袍的高大男人站在花牆旁,拳頭深深陷進牆壁之中。


    那堵爬滿紫藤蘿的花牆以他的拳頭為中心點,迅速裂開無數縫隙,不過刹那,便徹底坍塌成破磚碎瓦。


    君天瀾收手轉身,一雙沉黑鳳眸,陰鬱地盯著沈妙言:“過來!”


    沈妙言沒料到會在這種境遇下被他逮著,被他嚇得抖三抖,強撐著躲在君舒影背後,隻探出半個腦袋,小小聲:“你讓我過去我就過去,憑什麽呀?”


    君舒影眉眼彎彎:“四皇兄離京之後,我覺得小妙妙一個人在府中孤單,就順路把她帶過來了。四皇兄該感激我才是,對她發什麽火?”


    君天瀾看都不看他,隻盯緊了沈妙言:“我數三個數,你若不過來……”


    “一。”


    沈妙言垂下眼簾,依舊躲在君舒影背後。


    “二。”


    對麵男人周身的氣息越發陰冷,饒是隔了這麽遠,她都能感受到從他身上散發出的寒意。


    君天瀾麵無表情,薄唇輕啟:“三……”


    她咬住唇瓣,下意識地邁開步子。


    剛邁出半步,就被君舒影扣住左手腕:“怕他做什麽?”


    君天瀾眸光越發危險,幾個大跨步上前,一手扣住沈妙言的右手腕,一手攬住她的腰將她帶進懷中,冷著臉帶她離開。


    君舒影站在原地,望著那兩人的背影,似是不在意地摸了摸下巴,唇角的笑容卻落寞了幾分。


    沈妙言被君天瀾帶迴他住的院落,把她摔到床榻上,將她的雙手固定在頭頂,欺身而上:“我定的規矩,忘了是不是?!”


    “你壓疼我了!”


    小姑娘蹙著眉尖,答非所問。


    君天瀾被她這副無所謂的態度激怒,伸手握住她的下巴迫使她盯著他,他胸腔中藏著無數憤怒與妒忌,他有無數句責罰的話,可是對上她水盈盈的瞳眸,竟不過片刻,那怒火就像是被天降甘霖澆滅。


    隻餘下,沉重而漆黑的灰燼。


    沈妙言靜靜凝視他,清晰地捕捉到,他眼中的怒意逐漸化為無奈。


    好半晌後,他終是什麽都沒說,鬆開桎梏她的手,略顯疲憊地在床榻邊緣坐好,捏了捏眉心:“罷了……”


    她跪坐起來,手足無措地望著他的背影,抿了抿小嘴,試探著解下他頭上的黑金發冠,替他將頭發散開,輕輕為他按摩頭部。


    屋中燭火幽幽。


    她輕聲道:“我……我就是想來看看四哥。她大約,快要進門了吧?等她進門,我就不能天天纏著四哥了。”


    說著,垂下濕潤的眼睫,聲音含了淚腔:“我就是想,多看看四哥……”


    君天瀾背對著她,心口像是被尖銳的匕首深深紮破,疼得他半晌發不出聲音。


    蠟淚順著燭身,一滴滴滾落,在燭台上凝結成半透明的固體。


    最後一點燭光熄滅,君天瀾在黑暗中轉身,將她抱進懷中,緊緊閉上雙眼,聲音顫抖而破碎:“對不起……”


    沈妙言的小臉貼在他的胸膛上,眼淚打濕了他的衣襟。


    她抬袖擦去眼淚,十分依戀而珍惜地往他懷中鑽了鑽,伸出小手,緊緊攬住他的腰,幾近貪婪地唿吸他身上淡淡的山水香。


    於她而言,如今的每時每刻,每分每秒,都彌足珍貴。


    ……


    翌日,天色熹微。


    身邊男人動了動,卻驚醒了身邊的女孩兒。


    沈妙言揉了揉眼睛,怕他要走,緊忙拉住他的衣袖,“你要去哪裏?”


    君天瀾將她臉上的擔憂都看在眼裏,心中柔軟,側身轉向她,將她抱到懷中,低頭親了親她的小嘴:“哪兒也不去。”


    沈妙言這才稍稍放心,不笑時也翹著的唇角,在此刻翹的像是月牙兒:“四哥若是出去巡視,也順道幫我打聽個人吧。”


    說著,將白鷺蒹葭的故事說給他聽。


    君天瀾聽完,伸手刮了下她的鼻梁,冷峻的唇線抿出些許笑意:“那等不著邊際的話,你也信?”


    “為何不信?”沈妙言坐起身,拿圓眼睛瞪他,“宣王也認為,那人是真的在等人呢!”


    她提到君舒影,君天瀾的眸色就深了幾分。


    沈妙言自知失言,正想著說些什麽挽救下,忽然被那人扯到懷中,繼而將她壓到身下,聲音低沉:“家規中再加一條,不許在我耳邊提君舒影。”


    說罷,狠狠咬住她的小嘴,霸道地肆虐起她的唇齒來。


    沈妙言被壓得動彈不得,隻能可憐兮兮地被他蹂躪。


    等他終於啃完,她隻覺唇瓣都紅腫起來,麻麻脹脹地難受。


    太守府的花廳裏早備好了早膳,穆青河帶著妻子兒女過來,等了會兒,才將兩位王爺等來。


    隻是昨日待在宣王殿下身邊的女人,卻不知怎的被壽王拐了去。


    這是皇族家事,他不敢多做打量,客客氣氣地請兩位王爺入座用膳。


    君舒影坐在君天瀾的對麵,目光快速掠過沈妙言,卻見她今日渾身上下,半點兒他送的衣裳首飾都沒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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