萬籟俱寂。


    慵懶靠坐在大椅上的君舒影,緩緩鼓起掌來。


    眾人從震驚中先後迴過神,下意識地跟著鼓掌。


    所有人都意識到,這位從外麵遊曆歸來的四皇子,並不像他們想象中那般簡單。


    他的才華,絕不在五皇子之下!


    始終保持冷靜端坐在外圍的薛遠,端著茶盞的手忍不住收緊,周公吐哺,天下歸心……


    壽王的野心,在這首詩中,幾乎暴露無遺!


    然而他尚未在鎬京城站穩腳跟,就明目張膽地做出這種詩,若是傳到皇上耳中……


    最終品評的結果,毫無意外是君天瀾獲勝。


    畢竟君舒影的詞雖好,可在格局與情感抒發上,還是抵不上君天瀾的磅礴大氣。


    那些押了君天瀾獲勝的人難掩欣喜之色,分了不少寶物迴來。


    薛寶璋把玩著謝昭的那支鳳凰銜珠釵,笑容豔麗:“妹妹這釵,做工真好……”


    謝昭保持著笑顏,攏在袖中的雙手卻忍不住地攥緊,“一時的輸贏說明不了什麽,一世的輸贏,才是最要緊的。”


    薛寶璋輕笑了聲,並未接話,隻是望著君天瀾的目光中,多了以前從未有過的深思。


    沈妙言忙著指揮兩個小丫鬟將眾人掛在絲繩的畫作、詩歌等取下來,卻聽得背後有人喚她:“小妙妙。”


    她轉過身,君舒影臨風而立,丹鳳眼斜挑著風流的笑。


    她上前,語氣平靜:“宣王殿下有何事?”


    “幾日不見,甚是思念。怎麽,小妙妙竟沒有想我?”君舒影一手按在心口,絕豔的臉上立即流露出受傷的柔弱神色。


    想個鬼!


    沈妙言咬牙,這人一定是故意刁難她,大庭廣眾,他怎麽能問她一個未出閣的姑娘,想不想他!


    君舒影盯著她咬牙切齒的小模樣,笑吟吟上前一步,從袖袋裏取出個珠子:“你不是押他獲勝嗎?這是你贏的,好好收著吧。”


    沈妙言望過去,一顆圓潤飽滿的雪白珠子躺在他的掌心,也不知是什麽材質鑄成,即便在陽光下,也散發出瑩瑩柔光,倒是與她的七彩玲瓏珠有些相像。


    她伸手抓起雪白珠子,打量半晌,聽得對方又道:“這珠子名喚半捧雪,我平日裏常常拿著把玩,冬溫夏涼,甚是合宜。”


    沈妙言便將珠子好好收在荷包裏,朝他屈膝行了個禮:“多謝宣王。”


    話音落地,卻聞得不遠處響起嘈雜聲。


    她偏頭看去,添香正欲將君舒影的字收起來,卻被宣王府的小廝攔住,不給她拿走:“我們主子的字從不流落在外,你們不能拿!”


    一些上位者,未免被人利用,字畫皆都鮮少流出府。


    琥珀色瞳眸閃過暗光,沈妙言仰起頭,難得露出個笑容:“宣王殿下的字真好看。四哥雖然贏了,可作為姑娘家,我欣賞不來那樣磅礴的詩詞,還是更喜歡殿下您的。那幅字,能否送我?”


    君舒影掃了眼不遠處的君天瀾,笑地得意洋洋:“你若喜歡,十幅百幅也不是問題。”


    說著,便叫小廝將那幅字好好收起來,交給沈妙言。


    沈妙言沒料到竟然這般簡單就拿到了他的字,又屈膝道了聲多謝,才捧著字去尋君天瀾。


    弄到想要的東西,這宴會便沒有再繼續開下去的道理了。


    可在場的人興致未盡,未免他們起疑,壽王府隻得繼續辦宴會。


    不知是誰舊事重提,說湖對岸開了枝蓮花,甚是芳美清麗。


    君無極來了興致,挽起袖子開口道:“四月的蓮花倒是罕見,本王要親手摘來,送給慕情館的花魁娘子!”


    其他一些公子也想著摘來送給自己的心上人,一時間紛紛摩拳擦掌,躍躍欲試。


    謝容景念著再過些時日就要和蕭陽完婚了,該待她好點,便問道:“蕭妹妹,你可喜歡蓮花?若喜歡,我去為你摘來。”


    蕭陽磕著瓜子兒,目光始終癡癡追隨君舒影,聞言皺了皺眉,難掩周身戾氣:“不喜歡!”


    謝容景自討沒趣,見這女孩兒壓根兒不願搭理他,隻得獨自站到湖岸邊,靜靜眺望遠處的湖光山色。


    沒有哪個姑娘不愛花兒的,謝昭掃了眼君天瀾的雙腿,笑道:“薛姐姐,我看那枝蓮花,你今兒是得不到了。”


    “你我不過五十步笑百步,沒什麽可說的。”薛寶璋含笑搖了搖團扇。


    謝昭望向自家夫君,他正獨自飲酒作樂,儼然沒有為她摘花的意思。


    她心中不甘,望向正同君天瀾低聲說話的沈妙言,故意刺薛寶璋:“就算壽王雙腿健好,摘了花恐怕也不會送給薛姐姐。我瞧著他身邊那位紅粉佳人,倒是深得他心。”


    “能遇到紅粉知己,自是王爺的福氣。”


    這迴答得軟綿綿的,叫謝昭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謝昭盯著沈妙言,又想起宣王每夜臨幸她時,都會唿喚這小賤人的名字。


    心中積聚的怨氣愈發深重,她冷笑道:“說起來,我與這個沈妙言,也有些過節。薛姐姐,咱們從前可是最好的手帕交。就算因為一些事生了嫌隙,可情分還是在的。不如……咱們聯手?”


    總得將沈妙言弄死,才能平息她內心的怨恨。


    薛寶璋端了茶盞,優雅地撫了撫茶麵:“妹妹太不了解我了。如今我所求的,並非是男人的寵愛。這世上啊,最靠不住的,就是男人了。”


    說完,垂眸呷了口茶,餘光卻禁不住從君舒影身上掠過。


    這世上,最靠不住的,是男人的寵愛,和承諾……


    “那麽,姐姐如今所追求的,是什麽呢?”謝昭心不在焉地說著,美目盯緊了沈妙言,攏在袖中的指甲,早已深深掐進掌心。


    薛寶璋將茶盞放到桌案上,目光掃過那支鳳凰銜珠發釵,隻笑而不語。


    而沈妙言感覺到有人在看她,禁不住偏頭,正對上謝昭來不及收迴的惡毒目光。


    沈妙言對著那道怨毒地目光,嫣然一笑。


    謝昭心口一凜,正暗自憤恨,圍在湖岸邊的公子小姐們,猛地爆發出一陣喝彩。


    薛靈急不可耐地奔到薛寶璋旁邊,端起自己的茶盞喝了大口,興奮道:“嫡姐,是兄長搶到了那枝蓮花!不知道兄長會把蓮花送給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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