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時溫傾慕還隻有十五歲,聽著祖父這些話,手腳冰涼。


    而她那不成器的父親,從屏風後走出來,哭著要給她下跪:“女兒,我不想進大牢啊!當王妃娘娘多好,你有什麽不滿足的?!我養你這麽多年,你便迴報我這一迴吧!”


    她低頭扶著父親,什麽都沒說,也沒有任何表情。


    與楚隨玉的親事,便就這麽訂了下來。


    原以為楚隨玉娶她,好歹該是喜歡她的。


    可他卻從未碰過她。


    像是買迴來的擺設,放在那裏徒增美觀。


    她想著,精致的唇角浮起一抹淺淺的笑,說來可笑,她與她的夫君最親近的一次,乃是那夜元宵望川樓上,她撥斷琴弦,他俯身吻她。


    春風中,她托著腮,表情寂寥至極。


    遠處的亭台樓閣之上,身著墨綠色長衫的男人擎一盞酒水,柔和的目光,靜靜注視著溫傾慕的麵容。


    那雙眼含著太多情愫,像是和風漾開了春水,點點漣漪,都是深情。


    他將溫府最美的一朵海棠摘迴了王府,卻不曾好好溫柔待她。


    他對每個女人都可以笑意盈盈,都可以溫柔體貼,唯獨對她,除了尊重,再無其他。


    她一定以為,他是不喜歡她的吧?


    薄唇揚起一個弧度,他飲盡杯中酒,目光在一瞬間變得複雜難測。


    溫傾慕離開之後,花容戰在藤蘿花架下的藤椅上落座,桃花眼平靜中透著憐惜與不忍。


    沈妙言無意參與他的愛情,悄悄轉身想要離開。


    花容戰卻忽然出聲:“沈丫頭,你說,愛情,到底是什麽?”


    沈妙言雙手緊了緊,抬頭望著馥鬱的紫藤蘿花串,指尖拂拭過那些鵝黃的花蕊,輕聲道:“我覺得,想要跟他在一起,一直一直在一起,就是愛情吧?”


    一直一直,在一起?


    花容戰抬眸看她,這小姑娘還未長大,心智還未成熟,卻似乎比他們看得都要明白。


    什麽是愛情呢?


    無論發生什麽,都想要跟她在一起,不就是愛情嗎?


    沈妙言迴頭望了眼花容戰,但見他那張妖冶的臉上掛著一抹輕笑,像是嘲諷,像是歎息。


    她抿了抿小嘴,快步離開。


    等到了席位,她在君天瀾身後跪坐下來,附耳輕聲:“花狐狸說,顧欽原已經掌控了白家商戶三分之一的要員。”


    君天瀾麵無表情,將剝好的橘子遞給她。


    旁邊的白玨兒見狀,心底不禁湧上一層嫉妒,目光流連過沈妙言的衣裳,歹念頓起,端著一杯酒笑盈盈上前:“妙言,說起來,咱們認識這麽久,從未一同喝過酒呢。這一杯,我敬你。”


    沈妙言微微一笑,正要端起麵前的酒盞,君天瀾按住她的手,“在外麵,不許喝酒。”


    白玨兒的表情一僵,國師大人,這是何意?


    她的手舉在半空中,覺得尷尬,於是堆起一臉笑,勉強給自己找了個台階下:“那麽,不如大人代妙言喝一杯?”


    君天瀾因為白玨兒下毒謀害他家丫頭性命一事,著實惱怒這個女人,若非顧欽原要求,他是正眼都不會看她的。


    聞言,他隻淡漠地盯著場內舞姬,仿佛根本沒聽見她的話。


    白玨兒自討個沒趣兒,一張臉通紅通紅,隻得悻悻放下手,心裏更是恨毒了沈妙言。


    正好楚珍與沈峻茂等人過來,她抬起眼簾,眸中掠過光彩,立即拉了沈妙言,笑道:“咱們一同去給長公主殿下見禮吧?”


    見禮?


    沈妙言心中冷笑,她不和楚珍拚個你死我活就不錯了,還見禮,見哪門子禮!


    這麽想著,目光在觸及到白玨兒躲閃的眼神時,卻瞬間明白,這女人是想借著將她拖到場中的機會,弄壞她的衣裙,讓她出洋相。


    於是她笑得花枝亂顫:“好啊,走,咱們去見禮。”


    白玨兒詫異於她的配合,卻很快將這詫異拋到腦後,急不可耐地起身同她步入場中。


    此時舞姬們都退了下去,場中隻剩這二人,輕易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白玨兒心中獰笑,故意落後半步,伸手去拉沈妙言的衣裳:“妙言,你走那麽快做什麽?”


    沈妙言迴頭,狀似無辜:“快嗎?”


    白玨兒怔了怔,為什麽,這丫頭的衣裳沒被撕破?


    嬤嬤不是說,她偷偷進了繡房,將這丫頭新衣裳的針腳都挑斷了嗎?


    沈妙言揚起一抹天真可愛的笑容,伸手就去拉白玨兒的衣裳:“白姐姐,你不是說要給長公主見禮嗎?快些呀!宴席都要開始了!”


    話音落地,眾人隻聽得“嗤啦”一聲,白玨兒那身粉紫色上衫,忽然就撕裂開來。


    沈妙言將手中的碎布丟到地上,震驚地往後退了一步,像是犯了錯的小孩兒,眼圈一紅,就跑到君天瀾身邊:“國師,白姐姐的衣裳,她的衣裳……”


    她將白玨兒一個人丟在場中,白玨兒上衫破爛,露出水紅色鴛鴦戲水肚兜,雪白飽滿的****唿之欲出。


    白玨兒怔愣片刻,猛地尖叫出聲,“都不準看!你們都閉起眼睛!”


    這樣的場合,尋常丫鬟是不準跟進來的,她抱著胸,一張白嫩的麵頰漲得通紅,隻覺旁觀者的目光像是刀子,一點一點,在她身上淩遲。


    “切,一個商戶之女,憑什麽命令咱們?”


    “衣裳哪兒那麽容易撕壞,定是她自己不知檢點,故意這麽露給男人看的!”


    一些官家小姐本就瞧不起白玨兒,見她如此囂張,不禁紛紛落井下石。


    白玨兒孤零零站在場中央,她從未受過如此奇恥大辱,又沒人幫她,眼淚不禁啪嗒啪嗒掉下來。


    楚珍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張敏,這就是你說的好幫手?真是跟豬一樣,一點用都沒有!”


    張敏連忙下場,親自拿衣裳給白玨兒裹上,又讓丫鬟帶她下去更衣。


    她返迴座位,對楚珍小心翼翼地賠笑:“定是沈妙言察覺到了不妥,才將計就計,順手陷害白玨兒的。長公主不必擔憂,妾身還有一計,並未使出呢。”


    “哼。”楚珍翻了個白眼,“若是沒用,仔細你的皮!”


    她坐在中央,張敏垂下頭,眼角餘光瞥向坐在她另一邊的沈峻茂,露出一臉的柔弱無助。


    沈峻茂對她的可憐視而不見,左眼圈淤青著,不時抬手摸摸差點被楚珍打斷的肋骨,畏畏縮縮的模樣,哪裏還有半分昔日的俊秀瀟灑。


    而下方,君天瀾麵容淡漠,眼底卻隱隱彌漫著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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