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瞞揉了揉鼻子,好奇問道:“師父,那是什麽藥啊?”


    “哼!”


    鹿神醫一甩大袖,捋著花白的胡須,冷聲道:“那藥乃是你師祖留下的,名為一生一世一雙人!”


    “當初本是要進貢給孝仁皇後,可惜後來發生了樂安之戰,魏楚梁三郡割據為王,大周孝憫帝戰死沙場,孝仁皇後隨後自刎,追隨著去了極樂淨土,這藥,才擱置在咱們這裏!”


    他說著,抬手就給了阿瞞一個爆栗子:“你可知,若是男子服用了,會有何後果?!”


    阿瞞抱住腦袋,茫然地搖了搖頭。


    鹿神醫歎息一聲,“若是男子服用,便會在第二日睡醒後,對見到的第一位女子動情。且,若是要行房事,也須得與這女子才行。其他女人,再不能叫他產生欲念。”


    阿瞞依舊滿臉茫然,“師父,房事是何意?欲念又是何意?”


    鹿神醫恨鐵不成鋼地瞥了他一眼,冷哼一聲,跺腳離去。


    他算是看開了,那藥留著也沒用,若是被君天瀾吃了,也算是緣分。


    隻是,怕將來,可憐了那個小姑娘……


    那小姑娘瞧著嬌弱纖瘦,哪裏承受得了君天瀾那樣高大的男人。


    若是行房事……


    鹿神醫鹿沉一手負在背後,一手捏著胡子,想著些亂七八糟的東西,露出個老不正經的笑,便去往田間散步了。


    而廂房中的兩人,對這些毫無察覺。


    窗下的圓木桌上置了一盤棋,君天瀾閑著無事,便認真地教沈妙言下棋。


    沈妙言好半天才弄懂規則,剛打算好好同國師殺一局,沒走幾步,就直接敗北。


    她氣得不輕,重新置了一局,咬著手指頭,想了半天才走出一步,對麵的男人卻風輕雲淡,緊跟著落子。


    她抬頭望向他,見他悠遊自在,很有些惱怒,想著怎麽都得勝他一局,才算是挽迴麵子。


    然而沒過一會兒,這一局便又輸了。


    君天瀾修長的手指撚著一顆棋子,冷峻精致的臉上,表情似笑非笑:“妙妙可是著急了?不如,我再讓你幾子?”


    “誰要你讓了!”沈妙言惱羞成怒,將棋盤上的棋子重新扒拉了,“再來!”


    然而無論來多少局,無論她悔棋多少步,最後還是君天瀾贏。


    她抬頭,怒視著他含笑的模樣,最後起身撲過去,衝著他的手大口咬下。


    “沈妙言,你是小狗嗎?”


    君天瀾望著趴在自己身上的小姑娘,他能清晰地感受到她細小的牙齒,濕潤的口腔,以及……


    流到他手上的口水。


    沈妙言鬆了口,摸了摸他手掌上的咬痕,上麵的齒印並不清晰,她咬得不重,所以也沒有滲出血來。


    她從袖袋裏掏出小手帕,仔仔細細地將他手上的口水擦掉。


    君天瀾挑眉,正疑心她怎麽突然乖巧了,就瞧見她掀開他的大袖,精壯的手臂上,盡管被咬傷的口子已經結了痂,可牙印還是很清晰。


    那是她挨鞭子後,咬得君天瀾。


    她摸了摸那處傷口,輕聲問道:“國師,你疼嗎?”


    他的瞳眸幽深了幾分,“現在,不疼了。”


    沈妙言忽然跨坐到他大腿上,伸手捧住他的臉:“可我身上的鞭傷,還很疼。”


    她神色認真,並非開玩笑。


    “那麽,要我怎麽做,你才不會疼呢?”


    君天瀾伸手撫摸她的麵頰,指腹輕而細致地摩挲。


    他知道,那鞭傷早已痊愈。


    這小丫頭說疼,大約說的,是她的心吧?


    沈妙言燦然一笑,指了指自己嘟起的唇瓣:“要國師親一親。”


    剛剛醞釀出的美好和曖·昧氣氛,瞬間消弭無蹤。


    君天瀾凝視她片刻,默默伸出手,將她嘟起的兩片唇瓣揪在一起:“沈妙言,你就是過得太舒坦。”


    “唔……鍋酥……唔錯了……”


    沈妙言被捏住嘴巴,小眉毛皺起,連話都講不利索了。


    君天瀾鬆了手,打了下她的屁股,“自己去玩兒。”


    沈妙言尷尬地摸了摸被打的地方,紅著臉跑了出去。


    沒過一會兒,她便出現在了窗外,手中還抓著一枝盛開的純白棉花。


    她墊著腳尖,笑嘻嘻將棉花枝往君天瀾發髻上插:“國師,我給你戴花!”


    君天瀾黑著臉,“沈妙言!”


    與其說是嗬斥,實際上一點力道都沒有,不如說是無奈。


    沈妙言眉眼彎彎,一轉身,便風一般跑進遠處的棉花林裏。


    她的身影那麽自由,那麽輕盈,素白的裙角在傍晚的風中飛揚,腳踝纖細,像一隻翩躚的純白蝴蝶。


    她很快鑽進棉花林裏,同純白的棉花融成一片,隻剩下大笑聲遠遠傳來。


    君天瀾取下發髻上的棉花枝,默默看了一眼,便擱在窗台上,目光追隨著那笑聲,漸行漸遠。


    日漸西斜,這棉城景色,如詩如畫。


    稱之為世外桃源,毫不為過。


    他摩挲著指間扳指,目光依舊注視著在棉花田裏,跟大黃狗熟稔了後,帶著它四處亂竄的沈妙言。


    若是能夠同小丫頭長長久久地住在這兒,也並非一件壞事。


    七月流火,九月授衣。


    九月築場圃,十月納禾稼。


    黍稷重穋,禾麻菽麥。


    粗茶淡飯的平和日子,其實,他很向往。


    他垂下眼簾,伸手摸了摸袍子裏的那塊墨玉麒麟,很快又恢複成麵無表情的模樣。


    窗外遠處,有農婦站在田埂間,叉腰大罵:“你是哪家的小姑娘,還不趕緊出來,瞧瞧把棉花都踩倒了!”


    沈妙言竄出來,手裏還抱著一束長長的棉花,裙子被勾破不少,小臉早成了花貓,麵對農婦,頗有些忐忑:“大嬸,對不起……”


    農婦將她大罵一頓,解了氣,方才離開。


    卻半句不曾提,賠償的事兒。


    沈妙言望著她的背影,心中暖暖,便帶著大黃迴院子。


    她跑進廂房,獻寶似的,將那一束花捧給君天瀾看:“國師,漂亮嗎?”


    君天瀾抿了口茶,麵無表情:“瞧你的樣子,半分女孩子的矜持都沒了。”


    沈妙言笑嘻嘻的,正要說話,卻見窗外趴了個小姑娘,正是街上賣杏花的那個。


    她走到窗邊,那小姑娘嚇了一跳,想要躲到樹後,卻發現那棵杏樹樹幹還很細。


    “你在這裏做什麽?”沈妙言好奇。


    那小姑娘賣花時很神氣,現在卻很膽怯,小心翼翼挪過來,背在身後的手拿出來,將掌心的東西放到窗台上,便紅了臉,兔子似的快速逃走。


    沈妙言看向窗台,一粒亮晶晶的糖果裹在透明的糖衣裏,在夕陽下,折射出淡淡的粉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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