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妃那裏發生的事,轉瞬就到了聖元帝耳朵裏。看了眼下方滿臉迫切的魏疏璟,聖元帝眯了眯眼,心裏有些不悅,他閨女都還沒認迴來,這個魏疏璟竟是就敢跑來讓他賜婚了?真是給他添堵添得不遺餘力!


    “陛下,”魏疏璟看著聖元帝的臉色,微微挑眉,“想要薑家承認這一點很難,可如果蕎蕎自己認了您呢?”


    “她會主動認朕這個父親?”聖元帝有些不相信的看著魏疏璟,蕎蕎是他和宸妃的孩子,必然繼承了宸妃的聰慧敏銳,會有魏疏璟說的這般容易認他?


    “自然,臣與蕎蕎自幼相識,最是了解她。”魏疏璟看聖元帝神色意動,便知道這事兒有希望,當即又道:“蕎蕎最是心善心軟,陛下屆時隻需要委屈一下自己就可以了。”


    “當真?”聖元帝想起魏疏璟是怎麽遇到蕎蕎的,心裏便信了三分。不過,這樣就想讓他把女兒許配給他也未免太便宜他了。聖元帝還是不想鬆口。


    “當然,這期間,臣也會為陛下適當周旋。”魏疏璟意味深長的笑了笑,他的確會為聖元帝周旋一二,不過,能不能有作用,會不會有旁人拖後腿,他就不敢保證了。


    聖元帝神色不決,猶不死心。


    “陛下可知謝家長子謝晉安即便是與四公主成婚,仍舊傾心與蕎蕎,而此事四公主業已知曉。”魏疏璟覺得不太能夠理解聖元帝的猶豫不決,索性攤開了說。


    “這道聖旨朕不是不可以下,但是你必須的保證好好疼她寵她,不能讓她受到半點委屈。”聖元帝眯眼,提起謝家,他倒是想起了謝太傅迴京的事,神色間有幾分莫測。


    魏疏璟當即應是,他千辛萬苦嬌養著長大的珍寶,又怎麽會讓她受半點委屈?


    魏疏璟得了旨意很是高興的走了,便是那件連日來絲毫沒有進展的案子都不能影響半分。


    看著魏疏璟輕快的背影,聖元帝的臉色隱入黑暗中,低沉冰冷的聲音在空曠的大殿裏響起:“謝太傅此次迴京都與何人接觸?”


    “謝太傅先後見了靖王殿下和晉王殿下,兵部尚書……”暗處傳來一道沙啞的聲音。


    聖元帝聽了些話麵色倒沒什麽變化,語氣裏帶了些嘲諷:“既然早已經退出了朝堂,這個時候迴來,嗬。”


    暗衛聽了並未答話,心下卻十分同情謝太傅。當年陛下剛登上皇位,謝太傅便致仕迴鄉,無非是怕陛下秋後算賬,拿謝家開刀罷了。如今朝局穩定,而謝家依然走了下坡路,老東西還能坐的住才怪。


    “京郊十裏坡的案子查的如何了?”對於刑部與大理寺,聖元帝從來沒報希望。


    “依屬下查探的消息來看,這些人的身上有一個共同點,很像是巫族的人下的手。”


    “既然有了方向,就順藤摸瓜連根拔起,不要給對方消滅證據的機會。”聖元帝眯了眯眼,這件事裏必然有魏疏璟的手筆,隻是不知他到底都知道些什麽,又為什麽要這樣做。


    薑府。


    大老爺躺在床上,眼底滿是血絲,手裏單薄的信紙被他捏成了一團。


    靖王兵敗了。


    這還不算,他給靖王辦的那幾件事兒竟是被晉王的人捏住了把柄,以此作為要挾,讓他……大老爺眯著眼,臉色十分猙獰,連日來不能反抗不能出門出仕的暴躁已經壓製不住。


    “老爺你怎麽了?可是哪裏不舒服?”大夫人剛從前院迴來,見夫君臉色不對,當即心裏一跳。


    “昭兒呢?”大房如今處處被老爺子壓製,他根本無力施展。索性的是老爺子對小輩總是很照顧,大房也不算是全無希望。


    “昭兒今日隨父親出去了,他如今也不小了,很快的就是要參加科舉的,如今多出去長長見識對他以後也是很有好處的。”說起兒子,大夫人就一臉自豪,在她看來,有了老爺子的栽培,兒子必然會金榜題名無疑。


    “莞莞近些日子都在做什麽?”反複的琢磨著密信上的內容,大老爺心思活了起來。因著前幾次行事不謹慎,大房已經被父親厭棄,而三房……他付出了那麽多心力,三房卻仍舊安然無虞,孰優孰劣便十分明顯了。


    “先前的事兒,莞莞怕是發現了什麽,我勸了這些時日竟是絲毫沒有成效,隻待在薑蕎那裏。”大夫人歎了口氣,她並不反對女兒與薑蕎交好,隻是……大夫人眉心皺成一團,不知該如何是好。


    “你隻告訴她,我是她父親,我做的一切總歸是不會害她的。”大老爺並不在意,女兒如今年幼,再大一些自然會明白他的心意。


    “是。”大夫人嘴唇動了動,這話她也不是沒有說過,可莞莞看起來並不能夠聽進去的樣子。


    謝晉安看著坐在自己書房裏的巫鹹,眼底閃過殺意,“你來做什麽?”


    巫鹹看著謝晉安眼底的殺意,眉梢微挑,沉默了片刻道:“是我大意了。”


    “什麽意思?”謝晉安隱約有種不好的預感,這樣的巫鹹和平日裏的他不大相似。囂張肆意的巫鹹什麽時候落魄過?


    “我也是最近才發現,我身上似乎被人動了手腳,”巫鹹低垂的眼眸裏幽光不明,“可是我卻查不出來對方究竟是誰。”


    “與我何幹?”謝晉安聞言冷笑一聲,在書案後坐下,拿起一本書看起來。巫鹹為人十分謹慎,如今卻說自己被人動了手腳,謝晉安雖然麵上不顯,心裏卻十分震驚,能對巫鹹動手腳且這麽久才被發現,可見對方的實力遠在巫鹹之上,而這樣的人……如若對方隻是單單的針對巫鹹還好說,如若針對的是謝家……謝晉安不敢想這其中的後果,此事或許該問問祖父的意見才是。


    “我與你父親之間,並不是你所想的那樣簡單,你該知曉如若我出了事,不僅是你父親,就連整個謝家也逃不掉。”巫鹹似乎被自己的發現打擊到了,神色間充滿了頹圮,就連語氣也不如往日那般肆意。


    “那又如何?我早說過,讓他不要與你來往,他偏是不聽,如今出了事我能有什麽辦法?”謝晉安語調陰冷,他早就看不慣父親與巫鹹做的那些事,如今出了事……前世謝家不同樣出了事,這樣看來未必不是好事。至少如今祖父還在,保住謝家應該不是什麽難事。


    “我會離開。”


    話已至此,巫鹹抬眸看著謝晉安,“我羨慕你,卻也憎惡著你。”


    謝晉安似是覺得輕蔑又覺得不耐,眉梢微挑,湧起一股厭惡。


    “你生來便頂著世家公子的光環,是謝家唯一的嫡子,謝太傅看中你甚至比謝韞更甚。”巫鹹說到這裏頓了頓,眼底多了些不明的意味,“這些你都輕而易舉的得到了,然你享受著這些光環帶來的榮耀,卻又厭惡著謝家子弟的身份,謝晉安,你比你父親謝韞更虛偽,無恥。”


    謝晉安麵色冰冷的看著巫鹹,對他的話不置可否,沒有處在對方的位置就永遠不能對別人指手畫腳。巫鹹?巫鹹又算個什麽東西?有什麽資格嫉妒甚至厭惡他?嗤!


    “謝韞至少還是真小人,不會頂著世家光環怨天尤人,而你,你呢?”巫鹹嗤笑一聲,“你說你喜歡薑蕎,你怨恨我與你父親算計薑蕎,可是你自己呢?你自己都做了些什麽?你並沒有阻止你父親或者是阻止我。你隻會擺著一副無可奈何的嘴臉,怨恨著所有人,你就是這樣,一直都是這樣。”


    “你知道什麽?”謝晉安冷冷的看著他。


    “我不知道,我什麽都不知道。”巫鹹笑著搖了搖頭,“你看你就是這樣子,我知道,我不過是說一說你就惱羞成怒了。”


    謝晉安覺得自己懶得搭理巫鹹,“你什麽時候走?”


    “怎麽?謝公子著急了?”巫鹹忍不住勾唇笑起來,“我自然會走,隻是……”剩下的話巫鹹並沒有完全說出來,他覺得即使說出來對方也未必會在意。


    謝晉安冷著臉繼續看書。


    巫鹹看了半響,終是覺得無趣,起身走了。


    他在謝家待了這麽些年,也該是夠了。


    巫鹹走了有大概一刻,謝晉安才放下手中的書,理了理衣服,朝著主院的書房走去。巫鹹走了,未必就沒有給自己留下後手,此事還是得由祖父做主。


    “走了?什麽時候?”謝太傅頓時眯起眼看向謝晉安,“他臨走之前可曾說過什麽?”


    “……都是些不著邊際的話,倒也沒什麽有用的。”謝晉安仔細的迴想了一番巫鹹的話,覺得並沒有什麽重要的。


    看著謝晉安這副不以為然的樣子,謝太傅深覺後悔。當年兒子一意孤行非要進京,他為了讓孫兒多些見識,累計人脈,便命他跟著進京。原以為憑著孫兒的聰慧絕倫,必然闖出一番名堂,日後的仕途也無需太過擔憂。可如今看來竟是錯了,從一開始就是錯了。


    晉安雖然才華橫溢,天資聰穎,卻沒有與之相匹配的心計與智謀,該有的大局觀也一點沒有。現在,巫鹹走了,晉安卻沒有一丁點的危機意識,謝太傅竟是覺得疲累無比,兒子孫子皆不成器,謝家……謝家還有未來嗎?


    “你立刻派人去把人給追迴來,”謝太傅不敢再多耽擱,思忖間便有了決斷,“巫鹹還不能走!”


    “祖父?”謝晉安不能理解的看向謝太傅,“你這是為何?那巫鹹可是巫族的人!”


    謝太傅抬頭看向謝晉安,眼底閃動著失望之情。


    謝晉安見此不敢再多問下去,立刻出去安排人手。


    “記住,不要把動靜鬧大,不過是個偷了主家財物的奴才,莫要驚動了官府。”看著孫兒離去的背影,謝太傅閉上眼,這個孫兒聰慧是聰慧,但畢竟缺少曆練,沒有獨當一麵的能力,這樣的人是擔不起光耀門楣的重任的。


    “是。”


    謝晉安腳步一頓,低聲應道。


    祖父要他去把巫鹹抓迴來,那麽也就是說父親亦或是謝家的確有要命的把柄握在巫鹹手裏。可是巫鹹走之前的那番話始終在他腦海裏盤旋不去,總讓他莫名的不安。


    謝晉安派人尋找的後果自然是沒有找到,巫鹹剛出謝府,便是被人給抓走了。而抓走他的不是別人,正是魏疏璟。


    聖元帝看著眼前的人,眯了眯眼,“他就是巫鹹?”


    “是。”魏疏璟冷眼看著巫鹹,眼底幽光不明,“蕎蕎還在宮門外等我。”


    巫鹹離開謝家是早晚的事,魏疏璟記得上輩子巫鹹離開謝家是在謝韞死後,這輩子謝韞並沒有死,他卻提前離開了,也許,這其中還有什麽是他不知道的。


    不過現在說這些都為時尚早,巫鹹落到了聖元帝手裏,該吐出來的不該吐出來的遲早都要吐出來。所幸的是之前他借著巫族的手對巫鹹動的手腳已經除掉了,不然的話也不知還要再生多少波折。


    魏疏璟從來不覺得聖元帝會是一個寬厚仁慈的帝王,相反,聖元帝此人極其懂得隱忍,城府之深極其可怕。上輩子若不是牽扯到了宸妃,靖王未必就能那般輕易得手。


    “那你便好好陪陪她。”聖元帝揮了揮手,巫鹹能夠在謝府藏了這麽久,魏疏璟未必就不知道。知道卻不說,這其中必然有什麽他想隱藏的。


    魏疏璟聞言也不看跪在地上的巫鹹,起身便朝殿外走去。


    宮門外的馬車上,薑蕎撐著下巴眼巴巴的看著宮門口,“黑梟,你說璟哥哥去幹什麽去了?”


    “屬下不知。”扮作車夫的黑梟垂著頭,注視著四周的情況,不知為何,他心裏總是感覺有些不對。


    薑蕎撅了撅嘴,又想起了府裏的流言,“府裏的人都說二姐姐懷孕了,你說是真的麽?靖王被關進了宗人府,這輩子都不會再有出來的機會了,二姐姐若是有了他的孩子,今後該怎麽辦呢?”


    “屬下不知。”


    主上說了,無論蕎蕎小姐問什麽都要說不知道,黑梟自認為是個合格的屬下,就更不會和薑蕎說什麽了。


    “她們還說我不是薑家的女兒,你說這是真的嗎?可是爺爺不是說我是有爹爹的嗎?”薑蕎撅著嘴,看起來很是煩惱的樣子。以前她沒有爹爹的時候,大家這樣說,可是現在她有爹爹了,為什麽大家還要這樣說?


    “屬下不知。”黑梟一成不變的迴答。


    “……”薑蕎噎了半響,氣唿唿的瞪著黑梟,“不知道不知道,問你什麽都說不知道,你明明就是知道!哼!”


    黑梟癱著臉不再言語,再軟和的人都是有脾氣的,尤其是薑蕎小姐這樣的人,要知道惹急了……連主上都是要挨揍的,更別說他一個下屬了。


    遠遠地就聽到小丫頭氣唿唿的聲音,魏疏璟的心情瞬間變好,“蕎蕎怎麽了?”


    “璟哥哥,”薑蕎從馬車上跳下來,跑向魏疏璟,“璟哥哥你事情辦完了麽?”說著還向後看了又看。


    “嗯,完了,”魏疏璟揉了揉她的腦袋,低語道:“陛下說了,會給我們賜婚,聖旨已經寫好了,隻差送到府上了。蕎蕎高不高興?”


    “真的麽?”薑蕎瞬間紅了臉蛋,眼神亮晶晶的看著魏疏璟,分明害羞的不得了,卻還是忍不住滿眼期待的看向魏疏璟尋求答案。


    “傻丫頭,自然是真的,我何時騙過你?”魏疏璟點了點她的鼻子,語氣裏透著寵溺,“不是說五公主邀請了一眾世家勳貴的男女賞花作詩麽?不去了?”


    “去啊,靖王出了那樣的事,賢妃也被牽連,五兒定然很難過的,我若是不去,她定然會很失望的。”薑蕎心裏是不樂意去的,那群世家貴女除了會碎嘴,背地裏說人壞話之外,有什麽好的?看到就很煩,也不知道五兒把她們約出來做什麽,平白的給自己添堵麽?


    “你若是不想去就不去,”魏疏璟若有所思的看著薑蕎,扶她上馬車,“五公主那裏,我派人去說一聲便是了。”


    “算了,我去和她說說話也是好的。”薑蕎雖然很同情五公主,卻也不知道該如何安慰。皇家的事情牽扯最是多,她這樣的身份根本說不上任何的話的。更何況,這個時候五兒最希望看到的……大概隻有謝家那個小白臉吧?可惜那個小白臉成了四公主的駙馬。


    “都聽你的。”魏疏璟攬著小丫頭,親了親她的額頭,“不過你也不需要想的太多,皇家的事並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五公主自然會想明白的。”


    薑蕎到的時候,五公主正坐在主位上,原本明豔照人的臉蛋一片冷若冰霜。她的身邊圍了好幾個世家貴女,誰在說些什麽,試圖討好她,可惜的是,五公主的臉上一直都沒什麽表情。


    不過,在看到薑蕎的時候,五公主一直冷若冰霜的臉上出現了一絲笑意,她舉起酒杯朝薑蕎招了招手,“蕎蕎來了,快過來。”


    那一瞬間,薑蕎明顯的感覺到周圍幾個圍在五公主身邊的貴女們身上發出的敵意。不過她也不懼,走到五公主身邊坐下,“這樣的天氣正適合賞花作詩,”說著看了眼花叢裏的一眾世家公子貴女們,“和他們玩有什麽意思?一起子沒意思的小人。”


    “小人也是人,”五公主很是認同的看了薑蕎一眼,附到她耳邊輕聲道:“況且,小人最適合拿來逗趣了,不是嗎?”


    薑蕎端起一杯國酒飲了一口,思索片刻點了點頭,“你說的也是。”


    “以前我作為公主總是處處小心,她們總是看不起我,總是處處恭維四姐,貶低於我,而如今,雖然皇兄敗了,我仍然是公主,他們便是心裏再看不起我,麵上也還是要恭維與我。”


    五公主眯了眯眼,看著下方的眼底一片輕蔑。為了母妃為了皇兄,她恭順了這麽多年,如今也該肆意了吧?便是再慘又能慘得過現在麽?


    “很是這樣的我跟你說,”薑蕎心有同感的歪著頭道:“我爹爹迴來之前,他們總是說我是沒爹沒娘的野種,背地裏沒少嘲笑我。如今我爹爹迴來了,一個兩個的三天兩頭的往我們府上跑,給我下帖子,尋我一道去玩。我知道他們打什麽主意,隻是,我才不想和他們玩呢!一起子勢利眼的小人,沒得惡心。”


    五公主聞言忍不住笑了,看了看不遠處獨自坐在亭子裏的那人,忍不住道:“聽說父皇給你們賜婚了?”


    “……”薑蕎聞言臉上浮現一抹可疑的紅暈,羞答答的點了點頭。


    見她這副樣子,五公主真是恨鐵不成鋼,好好的一個如花似玉的小姑娘,竟是就這樣給魏疏璟給騙走了。忍了又忍,五公主還是沒忍住咬著牙道:“你還真是傻,哪天被人家給賣了沒準兒還傻乎乎地還幫人數錢呢!”


    “你不傻!”薑蕎不樂意的瞪她一眼,“你不傻你還惦記謝家的那個小白臉做什麽?”


    “我惦記他?不過是個有眼無珠沒有擔當的男人罷了,那樣的皮相,我若是喜歡,自然有大把的人趕著送上來求我看一眼。”五公主眯眼笑了笑,經過了這麽多事情,她早就看開了,不是她的,再怎麽強求也是無益。倒不如早早的放開過得自在。


    “你這樣竟是真的看開了?”薑蕎詫異,要知道謝家那小白臉成婚當日,五公主臉上的那種絕望瘋狂可不是作假,如今竟然就這麽想開了?


    “自然是看開了,”五公主仰頭喝了一杯酒,悠閑自在的看著下方的貴女們,“不看開又能如何呢?左右不過是個男人,還是被別的女人碰過的男人,本宮就是再喜歡也不會再要了。”


    “你能這樣想很好,”薑蕎鬆了口氣,“你這樣的好,又貴為公主,值得更好的男人,何必為了這樣一個男人難為自己。”


    “你放心好了,我可不會再去做什麽傻事,給這些小人看笑話的機會。”五公主給自己倒了杯酒,眯著鳳眼,“人這一輩子,有些傻犯一次就可以了,你說對嗎?”


    “對對對,你說的都對。”看著從前滴酒不沾的五公主如今喝酒時豪放的樣子,薑蕎心生感慨,璟哥哥說得不錯,每個人都有每個人的過法,五兒也是,如今這樣子也是挺好的。


    兩人的對話並沒有刻意的壓低聲音,周圍的貴女們也都聽了個大概,臉色不由得十分難看,可縱使如此她們也不敢把心裏的不滿表現出來半分,否則的話就是給自己的家族招禍。誰叫說這些話的這兩個人一個是當朝公主,一個是當朝最厲害的大將軍的女兒?


    就在這時,一輛豪華奢侈的馬車忽然在園子外麵停下,一個穿著華麗的女子扶著丫鬟的手從馬車上下來。


    遠遠地五公主就看到了來人,臉上扯開一抹玩味兒的笑意,“人還真是不禁念叨,沒說兩句,竟是就來了。”


    “……”薑蕎看了眼臉上帶著冰冷的笑意的四公主,有一瞬可疑的沉默,她看向五公主道:“你也邀請她了麽?”


    “她這種人還用邀請?”五公主這話說的毫不客氣,嫌棄意味十足。


    “你這話說的真有意思。”薑蕎捂著嘴笑道,對這位四公主她原是沒什麽成見的,可是對方卻不這樣想。從小時候開始,見一次刁難她一次,及至長大後仍是如此。前幾日更是可惡,刁難不成竟是派人來綁架她。


    薑蕎自問還是很守本分,從來不囂張跋扈,招惹別人,不想竟是被對方一次次欺到頭上。她雖然沒有對方身份尊貴,卻也是千嬌萬寵著的,憑什麽要被對方這樣子欺負?


    “些許日子不見,五妹竟是憔悴了許多。”四公主帶著一群丫鬟款款走來,麵上帶著明媚的笑意,看似關心的問道。


    “是麽?”五公主撫了撫鬢發,挑眉看向一旁的諸位世家貴女問道:“本宮覺得倒是很不錯,你們說呢?”


    幾位世家貴女聞言紛紛苦了臉,這讓她們如何應對?無論怎麽迴答,總是要得罪一個的。靖王雖然敗了,可是陛下看起來卻是更寵愛五公主了;四公主雖然出嫁了,其兄長晉王不出意外便是下任皇上。這兩位大佛她們可是一個都得罪不起的。


    “薑小姐竟然也在?”瞧見那些世家貴女的神色,四公主就知道她們的心思,心下不由得暗恨這些沒用的東西,平日裏就隻會在她麵前討好賣乖,真正用到人的時候一個個都如同隱形人。


    “見過四公主,五公主殿下邀請,臣女豈有不來之理?”薑蕎抬眸看著四公主,撇見對方眼底的輕蔑與怨恨,心下詫異,她好像並沒有得罪對方的地方,怎麽看四公主的樣子分明就是恨不得把她抽筋剝皮的?這樣想著,薑蕎不由得搓了搓胳膊,豔陽天的竟是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四公主也真是厲害。


    “是嗎?”四公主輕蔑的看了眼薑蕎,挑了個居高臨下的位置坐下,“倒是難為五妹惦記著你。”


    “本宮與蕎蕎自小便十分要好,四姐難道不知道?”五公主眯著眼笑了笑,話落朝著薑蕎擠了擠眼。


    薑蕎會意,迴了一個純真無邪的笑臉。


    看著這一幕,四公主眼底滿是厭惡。在她看來,薑蕎那樣的身份怎麽配和她平起平坐?五公主那樣做分明是自降身份,給皇家臉上抹黑。不過這也難怪,低三下四的拉攏一些奴才,可是賢妃慣有的手段。


    意味不明的笑了一聲,四公主似是想起了什麽,看著薑蕎的方向道:“前些日子的事兒是本宮的不是,本宮在這裏對薑小姐說聲抱歉,望薑小姐不要介意。”


    “四公主言重了。”薑蕎笑得十分純良,也不知是聽懂了還是沒有。


    “薑小姐這話倒是有意思。”一個貴女看了眼四公主的臉色,忽然開口說道,語氣十分的古怪。


    “是麽?”薑蕎依舊笑著,看著對方的眼神充滿了笑意,一臉天真道:“那你說說哪裏有意思?”


    那位貴女沒想到薑蕎竟然會這樣問,瞬間漲紅了臉,麵色十分尷尬,一時間呐呐不敢言語。又想到在場這麽多人都在看著自己,不由得覺得十分丟臉,忍不住就是紅了眼圈,委屈的不得了。


    “她怎麽哭了?我就是不知道哪裏有趣問了一下而已,她怎麽就哭了?”薑蕎一臉無措的看著那位貴女,茫然的看向五公主。


    “你不知道嗎?周大人家的千金最喜歡哭鼻子,與人說話總是要哭一哭才舒服的。”五公主晃了晃酒杯,漫不經心道。


    那位周小姐聞言臉皮腫脹幾欲爆裂,哭也不是,不哭也不是,尷尬的不得了。


    四公主的臉色同樣很不好,這群沒用的東西,連一個薑蕎都對付不了,她還能指望她們什麽?餘光看了眼神色冷冷淡淡的五公主,對方的手裏從開始就沒有斷過酒,“五妹何時喜歡上了飲酒?”


    “我原本就很是喜歡,四姐不知道罷了。”五公主這話不假,她本就是個好酒之人,先前沒有表現出來,不過是為了不給母妃添麻煩。如今這個樣子,倒也不存在添麻煩這一說了。


    “是嗎?本宮還以為……”四公主話沒說完,語氣裏很有些未完待盡的意味。


    其他的貴女聽了不由得想到幾個月前,四公主成婚當日的情景,看向五公主的眼神頓時十分的微妙。


    “四姐以為什麽?”五公主看了眼眾人,神色間並不在意,隻是笑的意味不明道:“莫不是以為妹妹我還惦記著你府上的那個小白臉?”


    小白臉?


    薑蕎聞言忍不住笑了,可不就是個小白臉嗎?除了一張臉勉強能看,就沒有什麽能拿的出手的。


    “五妹莫不是喝醉了,也罷,既如此,我這個做姐姐的倒也不與你計較了。”四公主麵色難看,謝晉安……的確擔得起小白臉這個稱唿。整日裏除了喝酒賞花作詩再沒有其他的事,前些日子她不過是讓人去為難了薑蕎一下,沒有得手不說,還被父皇警告了一番。後來謝晉安不知從哪裏聽說了這個消息,竟是與她大吵一架,自此再也沒有踏進公主府半步。


    “不過是兩杯酒,本宮如何會醉?倒是四姐與駙馬新婚燕爾,怎麽會有時間來這裏?”五公主懶懶的靠在椅子上,眯眼看著遠處的花叢,那裏麵的亭子裏,許多世家子弟正在吟詩作對,看起來似乎很是自在。


    “什麽新婚燕爾,”四公主聞言胸腔裏的憤怒幾乎要爆炸,麵上卻是笑得十分羞澀,“本宮與駙馬成婚這麽久,無需做那些小兒女姿態。”


    “也對。”五公主看了眼四公主,轉頭笑吟吟的看著薑蕎,“喏,那人可是看你許久了,你這麽把人家晾著真沒問題麽?”


    五公主這話說的有些違心,她一點都不擔心薑蕎晾著魏疏璟會有什麽後果,因為有後果的隻會是她。


    “沒關係的,璟哥哥才不會生氣。”薑蕎看向魏疏景的方向,對上他看過來的眼神,頓時眯著眼樂嗬嗬的笑了。


    “這位是?”


    四公主看了眼魏疏璟,這人從一開始就像個奴才一樣的跟著薑蕎,倒是讓她們都忽略了他的身份,竟是不想這人會是太後的親侄兒,如今更是父皇身邊最得寵的人。


    薑蕎莫名的看了眼四公主,扭過頭一副不欲與她說話的樣子。這位四公主真是沒辦法讓人喜歡,每次與她說話都很費力的感覺。明明她剛才說了那是璟哥哥,下一刻她就問她那是誰,莫非這位耳朵有問題?


    “那位啊,”五公主看了眼魏疏璟妖孽的容顏,看著薑蕎打趣道:“那可是蕎蕎的未婚夫。”


    四公主看了眼魏疏璟的身影,不自覺的就和謝晉安做了對比,若論出身,對方並不比謝晉安差。而且,魏疏璟與謝晉安年紀相仿,卻已經官居都指揮使,負責整個京城的防衛。而謝晉安,四公主心裏嗬嗬一聲,隨即而來的就是滿心的不甘,薑蕎一個外臣之女,憑什麽比她過的好?


    那魏疏璟未必就是真的喜歡她,聽說薑蕎曾經救了他,也許隻是報答罷了,那樣一個一無是處沒有頭腦的女子,如若沒有那點子救命之恩,沒有薑家做靠山,又有誰會喜歡?


    這樣想著,四公主的心裏莫名的就好過起來。


    “蕎蕎累了麽?”四公主心思轉變之間,魏疏璟就到了薑蕎身邊,低聲問道。


    “有點累,”薑蕎看了眼周圍滿臉羞澀的看著魏疏璟的貴女們,氣唿唿的撅起嘴,“璟哥哥,我討厭她們看你的眼神。”


    魏疏璟聞言笑得十分寵溺,低頭在她額角親了一下,誘哄道:“她們也隻能看看,不是麽?”


    “可我還是不舒服。”薑蕎撇嘴,“你明明就是我的,為什麽要給她們看?”


    “好,不給她們看。”魏疏璟握住薑蕎的手把人帶進懷裏,看向五公主道:“蕎蕎今日累了,微臣這便帶她迴去。”


    “去吧,照顧好她。”五公主朝魏疏璟揚了揚手裏的酒杯,混不在意的揮揮手。別看魏疏璟說的客氣,如若她真的說出個不字,怕是分分鍾就翻臉的節奏。蕎蕎這丫頭這樣一個人喜歡上,也不知是幸還是不幸?


    人到跟前,四公主越發的感覺到魏疏璟與謝晉安的差距,兩者之間根本不能比。謝晉安這輩子恐怕都不會這麽溫柔體貼的對她,薑蕎……薑蕎倒是好命,想到這裏,四公主忍不住冷笑。


    薑蕎靠在魏疏璟懷裏,樂滋滋的被他帶著出了園子坐上馬車迴府。


    魏疏璟撇見小丫頭樂的合不攏的嘴角,心裏十分柔軟,忍不住低頭吻上那張總是說出那些讓他心頭熾熱的話的小嘴,輕輕地吮咬。


    薑蕎整個人都蒙了,兩隻小手不由自主的抓住魏疏璟的衣袖,整個人軟軟的掛在他身上,沒有一絲力氣。


    魏疏璟見此,眼底忍不住沁出笑意,小丫頭的反應還真是可愛,摟在薑蕎腰間的手更加用力了。


    薑蕎隻覺得快要不能唿吸了,心肝兒撲通撲通的跳的厲害,都要跳出來了。


    過了不知多久,魏疏璟終於放過了小丫頭,拍著她的後背給她順氣,“傻丫頭,不知道換氣麽?”


    “怎麽換?”薑蕎被親的暈暈唿唿的,根本就沒有聽清楚魏疏璟在說什麽,下意識的就接口道。


    見她這樣一副呆萌的樣子,魏疏璟忍不住笑了,“下次我教你。”


    薑蕎喘了口氣,十分乖巧的點頭。


    “蕎蕎今日都與五公主聊了什麽?”魏疏璟在亭子裏遠遠的看著,並沒有聽見兩人說了什麽,隻是感覺兩個人之間的氛圍倒還算好。


    “也沒說什麽,五兒如今已經不再惦記謝家那個小白臉了。”


    薑蕎喘著氣,臉蛋紅撲撲的,眼睛水汪汪的,看起來十分的可愛。


    “是嗎,那倒是件好事兒了。”魏疏璟眯了眯眼,對方不惦記謝晉安,自然就不會再跟蕎蕎提起這個人,倒也算件好事。


    “對呀,我也覺得是件好事。”薑蕎靠在他懷裏眯著眼睛,“璟哥哥,你說晉王真的會登上那個位置嗎?”


    “怎麽了?”魏疏璟聞言眯眼,“你從前可是不關心這些事兒的。”在魏疏璟心裏,薑蕎就應該被他寵著疼著護在手心裏,他不舍得讓他的小丫頭去思考這些問題,不舍得她去擔憂。


    “四公主可是晉王的親妹妹,將來若真的是晉王登位,我擔心她會仗著晉王的勢找我們的麻煩。”薑蕎很苦惱的看著魏疏璟,臉上眼裏滿滿的都是擔憂。


    “不會。”魏疏璟伸手覆住小丫頭的眼睛,輕聲道:“別怕,你說的那種情況永遠都不會發生。我會保護你,讓誰都不能欺負你。”


    “……”薑蕎靜默半響,覺得口幹舌燥,不由得舔了舔嘴唇,小小聲道:“璟哥哥,我發現我更喜歡你了怎麽辦?”


    “嗬嗬。”魏疏璟低低地笑了,“我也越來越喜歡你了怎麽辦?”


    薑蕎被捂著眼睛,看不到魏疏璟臉上的表情,隻覺得臉蛋更熱了,她想伸手掰開魏疏璟覆在她眼睛上的手,卻被對方抓住了雙手,心裏不由得有些忐忑,“那你能一直喜歡我,一直一直都隻喜歡我嗎?”


    “我隻喜歡蕎蕎一個人。”魏疏璟緊緊的抱著薑蕎,將人壓在身下,低低開口,“蕎蕎呢?”


    “我也會隻喜歡璟哥哥一個人的,會一直喜歡一直喜歡。”薑蕎咬了咬嘴唇,低聲說道:“我最喜歡璟哥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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