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二這句“進鬼了”一出口,周圍又開始議論開了。


    王村長更是眉頭緊皺:“二彬,你可不能瞎說。”


    老二臉色一正:“我沒跟你瞎說,不信的話,你可以問田大爺。”


    王村長再次扭頭看向了年老的田大爺。


    隻見田大爺捂著嘴,也懶得說話,隻是表情很嚴肅的點了下頭。


    “啊!這麽說,真有鬼了?”


    田大爺的肯定,讓圍觀的村民更加瞠目結舌,但他們之間,一半是駭然,一半是新奇。


    王村長輕輕搖搖頭,再次看了看那屍體,然後對田大爺說道:“這人命官司,可不得了,咱們還得拉著屍體去縣裏找官家。”


    田大爺點點頭,推了下老二。


    老二不明所以問:“咋了?大爺!”


    田大爺捂著嘴指了指屍體:“先把這人放他們戲班子的院子裏吧。”


    “要不要等等豆子小兄弟?”老二感覺黃豆子跟這具屍體也算是自己人,理應詢問一下人家的意願。


    田大爺搖搖頭:“不用,直接放就行,另外找白布將人遮一下,明天咱們帶著村長去縣裏,找官家做主,給他討迴公道。”


    王村長見眼下天色已晚,就說道:“聽田叔的安排,明天咱們一起去縣裏。”


    老二點點頭,指著三驢子說道:“三驢子,你跟著過來,一會兒幫我抬一下他。”


    “啥?”三驢子嚇得瞪著雙眼:“我平時連隻死兔子都不敢碰,你讓我抬死人?不不不,這可不行。”


    “抬死人咋了?等你以後死了,還要不要人抬你入棺了?”老二斜著眼瞪著三驢子。


    三驢子一聽這話,連忙表情有些更難看了。


    因為不管是在以前還是現在,街上死了人,街坊鄰居都要伸手幫忙的,誰敢保證下一個死的就不是自己?


    在北戴村很多年以前,有一個懶漢,街坊鄰居家裏不管紅事白事,他一率躺在家裏不管不問,好些次有鄰居專門敲門請求他出來幫忙,結果這懶漢各種推托,後來一年冬天,這懶漢沒有緣由的死了,不知道緣由就是因為屍體都腐爛了,臭味都跑到街上了,街坊鄰居才想起他來,等將門撞開之後,都發現他已經生蛆了,結果很多人都是嫌棄的捂著鼻子溜了,這人平時不伸把手幫忙,人家也不會伸手幫他。


    當然最後還是在那任村長憤怒指責下,才讓村民幫著收拾了,不過,也沒人給他置辦棺材,就是用被褥一卷,找了一片荒地,挖了個坑,往裏一扔,蓋上土就齊活了。


    這件事,被有心人編成了故事,每次村裏有懶漢時,村長都會拿著這事給懶漢下藥,靈驗的很。


    三驢子現在的表情就跟吃了一斤蒼蠅一樣難受,但嘴上還是罵罵咧咧道:“我說二哥,你別咒我成嗎?這死人又跟咱們非親非故的,而且還是外鄉人,咱們管這事幹什麽?”


    “屁話!”田大爺聽不下去了,將自己右腳上穿著的破鞋子,迅速摘了下來,向著三驢子腦門子狠狠砸了過去:“混小子,外鄉人就不是人了?啊?你爹老實巴交的一個人,怎麽生出你這麽個混蛋玩球兒出來?”


    還真別說,這老頭老胳膊老腿的,居然砸的還挺準,鞋底子直接甩到了三驢子腦門子上,一個鞋印在三驢子黑黝黝的臉上也顯得特別清晰。


    “哎喲——別罵了,別罵了,我抬、我抬還不成嗎?你看你真是……君子動口不動手。”三驢子一臉嫌棄的擦著腦門子上的鞋印:“髒死了……”


    周圍的村民都捂著嘴偷樂,老二更是幸災樂禍的坐在馬車上笑的合不攏嘴:“讓你他娘的愛湊熱鬧,湊了一頓罵不說,還得出力,看你以後這嘴還能不能積點德。”


    “二哥,我也跟著去吧,多個人,多把手嘛!”劉成這人還算是個熱心腸。


    老二讚賞的一笑:“劉成,要不說你小子是個熱心腸嘞?放心,等以後你斷氣了,二哥我要是不抬你,我就不是個……”


    劉成趕忙止住老二,尷尬的說道:“二哥,不要亂說嘛。”


    老二這時才迴過神來,連忙用手抽嘴:“呸呸呸,看我這話提子,真管不住,劉成兄弟千萬別掛心尖啊。”


    三驢子對此嗤之以鼻:“哼——你就會咒人早點死,真不是個東西。”


    老二對著三驢子怒罵道:“關你他娘什麽事?趕緊的跟上,我今天就盯著你了,敢偷跑,你等你死了,我不在你坑裏先拉泡屎,就當我今天啥也沒說。”


    三驢子咬牙切齒的指著老二,然後對王村長告起了狀:“村長,你都聽到這憨瓜說的了?這像人話嗎?”


    老二雙手抱起來,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王村長陰沉著臉訓斥道:“都少說兩句。”說完從地上撿起田大爺的鞋子遞還了過去:“田叔,這後生不懂事,你多教導教導,別老拿鞋子甩人,他們都是有爹媽的,誰見了,都不好看不是?”


    田大爺接過鞋子穿了上去:“得,以後我啥也不管了,這些後生愛咋得就咋得吧。”


    王村長連忙賠笑一聲:“您看您,有賭氣了不是?”


    田大爺搖搖頭道:“我一個老頭子有啥氣可賭的,這次差點沒把我老頭子這把老骨頭給折了。好了,都別圍著了,該幹嘛幹嘛去吧。”然後拍了拍老二:“走吧。”


    “好嘞!”


    老二答應一聲,驅馬前進,看熱鬧的人都紛紛讓開了一條道,隻是他們都翹首偷偷看著馬車上的死屍。


    劉成與一臉不情願的三驢子跟著馬車走了。


    王村長麵色凝重的站在原地,輕輕搖了下頭:“唉——”


    “村長,我覺得這事有些怪啊,這田老頭與陳老二說有鬼,這不是瞎扯蛋嗎?”


    “對啊,人怎麽能和鬼生活在一起呢?這不亂了世間綱常了嗎?我覺得他們在誇大其詞,瞎編的……”


    王村長聽著身旁的村民七嘴八舌的言論,心裏也是難以接受,就說道:“你們不要亂說話,都迴去看好自家的孩子,別出來亂跑,我去看看情況再說。”


    說完留下一眾麵麵相覷的村民,自己個也跟了上去。


    老二將馬車趕到如意戲班大門外。


    田大爺跳下馬車,對著老二說道:“別讓屍體挨地,看他們屋子裏有沒有木板、長板凳之類的東西,搭當院。”


    “好嘞!”老二答應一聲,對著劉成與三驢子一揮手:“你倆跟我進去找東西。”


    三人進了當院,先是四處張望了一下,看到牆邊靠著幾塊木板,雖然不長,但足夠一個人躺下了。


    老二對著兩人吩咐道:“劉成,你倆把那些木板抬過來,我去裏麵找板凳。”


    “嗯,行的,二哥!”劉成拽著三驢子就往牆邊走。


    老二進屋沒一會兒在正屋桌後抽出兩條長板凳,然後一手一個出了門。


    將板凳放在當院裏,隔開有一米多的距離,劉成招唿三驢子將木板搭了上去,一個簡易的床榻就這樣做成了。


    老二看著三驢子似笑非笑的說道:“走吧?抬死人進來。”


    三驢子不自覺的縮了縮脖子,臉上陰晴不定的。


    “咋的?怕了?”老二看不起的眼神,讓三驢子有些生氣。


    三驢子迴道:“哪個鱉孫子才怕,走,不就抬個死人嗎?我還不信他能蹦起來咬我。”


    說完三人來到了馬車前。


    三驢子卻膽怯了,心想:“真抬啊?感覺好惡心。”


    老二使勁一拍三驢子的肩膀,嚇得三驢子腿一軟,差點沒給死人當場跪下。


    劉成感覺這會兒的老二有點惡趣味了,說道:“二哥,別鬧了,趕緊抬完了事了。”


    老二對著三驢子罵道:“起開吧,竟耽誤事。”


    三驢子如臨大赦,連忙退到了一邊。


    劉成與老二伸手,一個抬頭,一個抬腳,用力抬著就進去了院子。


    田大爺也捂著嘴跟了進去,他見屍體已經放到了床上,就進屋裏隨便扯了一條被褥裏子。


    這時天已經黑咕隆咚了,田大爺將這白布給劉珠子的屍體蒙了上去,臉也遮住了。


    “田大叔,可以了吧?”老二拍著手上的灰土。


    田大爺捂著嘴道:“等會兒,讓我想想還缺什麽。”


    他總感覺哪裏少了一個步驟,但牙疼使他有點無法集中精神去想。


    老二問道:“還缺啥?”


    這時候門外傳來了聲響,眾人迴頭一看,是黃豆子迴來了。


    老二問道:“張六子醒過來了嗎?”


    黃豆子點頭道:“醒過來了,隻不過,隻不過得休養一段時間了,我給他們送點錢去。”


    老二笑道:“沒想到你還真挺有誠信的,行,你去吧!”


    黃豆子撓著頭看了一眼蓋著白布的屍體,忽然悲從心來:“唉——”


    黃豆子進屋直接將他裝錢的布包給背在了身上,今晚他肯定不敢迴來住了,索性把自己的錢也拿走吧。


    等所有人都走後,院子裏隻剩下蓋著白布的屍體了。


    田大爺捂著嘴迴到自己家的時候,都沒想起來,自己究竟忘了什麽事了,而且是非常重要的一件事,直到夜裏三更時他才想起來,不過當時已經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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