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意戲班一直忙碌到下午,終於把家夥什給裝好了,由於雇家給了不少訂金,劉青平為了讓夥計都省些腳力,直接大手一揮,購買了三輛馬車,一輛裝家夥什,兩輛載人。


    臨走時,按慣例,在大院裏,每個門前點燃了一根香,而劉青平破天荒的在兩個茅房門口也各點了一支,像是注重著什麽。


    老傳統了,老人常說“生人一走,鬼來看屋,一支薄香,以奠感念。”


    贏花在馬車上,挨著蘇柳坐下,兩人好似忘卻了昨夜的事,又開始手挽手看路邊的風景了,但令人奇怪的事,蘇柳好似特別不喜歡楊飛一樣,說什麽也不跟楊飛在一輛馬車上。


    楊飛沉著臉不說話,手裏捧著一個褐色的匣子,裏麵裝的是華光大帝的神像。


    贏花畢竟是個少女,對路上的野花非常的好奇,動不動就抓住蘇柳的手臂問:“蘇姐姐你看那是什麽花?那是什麽草?”


    蘇柳都能對答如流的給贏花解釋。


    “哇!醋溜草——”贏花指著一片葉子上帶著片片黑斑的草,驚喜的大叫,蘇柳笑而不語。


    劉青平在前麵趕著車,笑道:“世間萬物都是上天賜予的獎勵,不可輕視啊。”


    蘇柳看著劉青平的後腦勺有些失神了。


    鄭陽春坐在第二輛馬車上,手裏握著韁繩,一隻手握著馬鞭:“楊飛啊,你把那匣子放下嘛,老捧著,怪沉的。”


    楊飛撫摸了一下那匣子:“這可不行,路途坎坷,摔了碰了可就是不恭敬了,這神像可是咱們戲班的庇佑神,可不能有半點差池。”


    鄭陽春笑道:“沒那麽邪乎,以往咱們唱戲哪裏拜過神啊?咱們紅班主在的時候,人家一個女人都不怕,現在倒好,換成個男人當班頭,倒有些膽小了。”


    楊飛搖搖頭,意味深長的說道:“此一時彼一時,以前咱們唱戲供活人聽,如今咱們卻要取悅那班“西客”,給活人唱的時候,也被喝過倒彩,掀過桌子,摔過鑼。也不知這幫西客會不會跟咱們耍這些。”


    鄭陽春也不知昨晚是不是看花了眼,現在聽到西客一詞,未免聯想到鬼,又想到那紅色的身影,當真讓他有些害怕的縮了縮脖子。


    但車上的另一個夥計不信邪,大聲說道:“楊飛,你就喜歡誇大其詞,你見過鬼嗎?”


    楊飛隱晦的笑了笑:“沒有,不過也快了。”這句話說的很小聲,以至於顛簸的馬車讓眾人都更是沒有聽清。


    “劉大哥講話,理太偏,誰說女子,不如兒男,男子打仗到邊關,女子紡織在家園……”


    前麵傳來贏花唱武旦戲的聲音,聽的後麵的鄭陽春開始用馬鞭有節奏的敲擊馬車邦,嘴裏也伴著哼了起來。


    “嘿!你這花木蘭跟紅班主比起來,可就差多了。”劉青平馬車上的一個男子冷不丁的來了一句,車上瞬間鴉雀無聲了。


    “籲——”劉青平拉住馬車,車子戛然而止。


    剛才說話的那夥計,立馬臉色微紅,低下了頭。


    蘇柳一臉微笑的看著那夥計,輕聲問:“你們說的紅班主迴老家了,怎麽不再迴來了嗎?”


    那夥計咽了咽口水,閉口不言。


    劉青平歎息一聲:“走了的人,還迴來做什麽?”這句話仿佛兩重意思,走了的人,究竟是迴家了,還是去哪裏了,像是問自己,也像是問的另有其人。


    蘇柳臉色暗淡了下來,也不再多問了,贏花大聲道:“紅姐姐那麽好的一個人,劉班主你知不知她老家在哪裏?等有空閑了,咱們去找她去。”


    劉青平幹咳道:“不知!”


    贏花有些失望,惱怒劉青平的絕情:“紅姐姐在的時候,對你的提攜,大家有目共睹的,你怎麽這麽冷漠?哼——”


    劉青平臉色複雜:“我說你個小丫頭,怎麽這麽多話,再多話,扣你工錢。”


    贏花立馬捂住了嘴,眾人都感覺贏花這會兒有些滑稽了,不免都開始哄笑。


    贏花氣的撅著嘴,不理眾人了……


    經過三天的長途跋涉,風餐露宿的讓一行人都有些麵目蒼汙,身上更是酸痛無比,三輛馬車緩緩行入一個鎮上。


    這個鎮子叫做風樓鎮,鎮子不算大,而且還非常偏僻,這裏還保留著後清的遺俗,這裏沒有鎮長,隻有族長,劉青平也隻是知道這個鎮裏的人多數姓周,族長也姓周,叫周光耀,年紀也就四十多出頭。


    劉青平大聲道:“大家再加把勁兒了,馬上到地兒了。”


    鎮子裏忽然來了三輛馬車,幾個帶著瓜皮帽還留著長辮子的老人圍著一個中年人迎了上來。


    劉青平連忙從車上跳了下來,將馬鞭扔到一個夥計手裏,抱著拳一臉笑意的就迎了上去:“周族長,別來無恙啊,小可沒有耽誤了時辰吧?”


    迎前的中年人,也抱拳笑道:“劉班主,真是一言九鼎,周某人攜族中長輩特來相迎。”


    劉青平立即欠身:“真是有勞了。”


    “哪裏哪裏,劉班主不遠百裏而來,想必車途勞頓,人困馬乏了,這樣,老朽命人已備好酒菜,為爾等洗洗風塵。”周族長身後的一個老人拄著拐杖麵容頗善,眼含笑意的望著眾人。


    劉青平連忙道謝,但還是尷尬的笑道:“自古小人不入軍房,戲子不進廳堂,還請老人叔海涵。”


    那老人笑了:“果然劉班主有德,看來請你們為先人助戲,是選對了。”然後說道:“光耀——”


    “二叔,您說!”周族長還是對長輩非常恭敬的,看來那老人是族長的親二叔了。


    老人說道:“為先祖慶陰生,是咱們族中大事,劉班主為人德行兼備,咱們可莫要虧待人家。”


    周族長笑容可掬:“是,二叔!”


    劉青平連忙道謝:“多謝老人家掛念,不過我們事先有言在先,價錢已然談妥了的,戲班子規矩就是不談二價,是多少就是多少,萬萬不能再加的,多謝老人家的好意了。”


    “看看……看看……看看人家這德行操守。”另一個老人嘶啞著嗓子,對劉青平又是一頓讚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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