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冤枉人?”為首的廷尉官吏冷哼一聲,“我崔琰可沒那個習慣!”


    隨著一聲冷哼,這位麵目冷峻的青年,帶著他的一眾手下,還有糊塗官的幾名心腹,唿啦啦一聲離開了劉洪的府邸。臨走的時候他還不忘迴頭瞅了幾眼蘇寧的爪子,這麽詭異的武器,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呢。


    迴去的路上,剛才站出來指認諸葛亮的那廝,不斷的向年輕人強調著自己沒有認錯。


    年輕人卻隻顧著向前走路,一直沒有搭理他,直到走到一個拐角處才不耐煩的停下腳步,轉過身來衝他說道:“我知道你很可能沒有認錯。”


    “那您為什麽不抓捕他們呢?”


    “抓捕?你是讓我審訊一個剛剛出生的孩子嗎?我崔琰還幹不出那種事兒來。你們太守大人的事情,我會查清楚的。任何人都別想從我這裏逍遙法外,但是任何人也別想在我這裏混淆視聽。”


    一眾糊塗官的心腹被丟在原地,愣怔的看著這位年輕人遠去的背影,心想不知道哪裏露出了什麽破綻。


    他們在報案的時候,可沒有把太守大人汙蔑別人是土匪的事情說出去。如今看來,這個年輕人似乎是察覺到了什麽。


    這些對話發生在遠離蘇寧的地方,他自然是不知道的,但是他和他的小夥伴們卻很明白,今天能夠躲過這一劫,並不意味著這件事情會就此結束,那個麵帶冰霜的年輕人,肯定還會搜集其他證據,將這件事情查個水落石出。


    他們現在必須集思廣益,看有沒有什麽更好的辦法,能夠幫助衛覬和諸葛家,躲過這次無妄之災。


    先是,胡昭為這次行動的正義性做了基本闡述:“事情的大體過程,在座諸位都已經了解了。先是涼州刺史梁大人的信使被那位糊塗官汙蔑為土匪,而後恰巧路過的諸葛珪和於禁,則被那位糊塗官當成了土匪的援軍。整個過程,就是一位昏庸無能自以為是的官吏的胡作非為和咎由自取。”


    蘇寧接著把接下來的任務和思路說了一下:“剛才出現的那位廷尉府的年輕官吏,並沒有在我們這裏找到他想要的證據,但從他的麵部表情就可以看出,他在懼怕我們武力威脅的同時,依舊不肯甘願放棄對真相的執著。那麽他肯定還會繼續追查下去,而我們的思路就是,思考他所要思考的,然後把事情做到他前麵去。”


    曹操拍手稱讚道:“蘇賢弟這句話說的好,我曹某人正好有一計。”


    眾人沒有想到曹阿瞞竟然這麽快就有了主意,於是紛紛好奇的問道:“計將安出?”


    老曹也不是個賣關子的家夥,他直截了當的說道:“崔琰想要調查這個案子,就必然得去泰山郡摸底諸葛珪的情況,而在那裏,有一位叫做周乘的強硬又愛民的太守。我們隻需要把某些話,盡快傳到他的耳朵中……”


    ……


    “阿嚏!這是誰在念叨我啊!”周乘抹了把鼻涕,抬頭看了一眼萬裏無雲的晴空,隻見幾隻鴿子疲勞的飛過,眼瞅著就已經晃不動翅膀了。


    這該死的天氣裏,不要說鳥沒有什麽精神氣了,就連人也是如此。隻有那幾個來自琅琊郡的告狀之人,算是個小小的例外。


    原來糊塗官的心腹,並沒有隻去洛陽城告狀,他們還有一部分人來到了諸葛珪曾經就職的泰山郡。


    周乘知道,他們出沒在這裏已經有一段時間了,但是太守大人一直對持續的旱情憂心忡忡,壓根兒就沒有時間理會他們。即便從他們的唿喊之中,得知了那位糊塗同行的不幸,他也沒有興趣派出追兵,去緝拿自己的副手諸葛珪。


    有那些兵力不如留在郡中保衛鄉梓。這等大災之年少不了流民,也少不了盜匪。這些都是很讓人擔憂的事情。


    至於那個什麽該死的案子,還是交由徐州那邊去處理吧。他們泰山郡可是隸屬於兗州的。


    就算這件事鬧到朝廷裏麵去,也自會有專員前來調查,而且調查的重點也是事發地琅琊郡,與他周某人並無多大幹係。


    心中繼續盤著這樣的打算,周乘便又一次準備無視鄰郡前來告狀的那幾個人。


    然而就在這個時候,一陣慌亂突然發生,緊接著就是一陣雞飛狗跳。周乘還沒來得及弄清楚是什麽狀況,就見一群人飛一般的衝了過來,圍住這群告狀的家夥,就是一頓拳打腳踢。


    那些個人大都是郡中官吏兵卒,隨身都配備有兵器甲胄,在遭到這群老百姓的攻擊之後,自然是習慣性的拔出兵刃與之拚命。


    這一下事態可就嚴重了。


    周乘隻見到幾名百姓被他們當場砍翻在地,一時間生死不知。他不由得心下大怒,你們來告狀也就算了,竟然還敢在我地盤上動武,殺傷我治下的子民,這是不拿我周某人當迴事啊。


    他當即命令一眾手下衝上去將那兩撥人分開,把告狀的那一批人全都收押入監,而後派人召集城裏郎中,趕緊對受傷人員進行治療。


    不過,郎中們趕來的也太遲了,而且他們也沒有急診意識,加之藥品器材落後,部分傷員傷勢又過重,最終還是有兩個人沒有救迴來。


    這一切就發生在周乘的眼皮子底下,治下百姓的鮮血,讓他無法再忽視那些前來告狀的家夥。


    當天夜裏他就開始了審訊工作,先是幾個傷員的家屬向他哭訴了毆打他們的動機。


    原來諸葛珪在本地擔任郡丞的時候,也頗得百姓愛戴,甚至其中有些人還受過他不小的恩惠。於是這幾個人過來告狀的時候,他們就對這夥人非常不滿。但殺害官員畢竟是重罪,他們也不敢為恩公辯駁。


    然而就在這幾天,一支陳留衛家的商隊之中傳出消息,說他們親眼目睹了當時的全部過程,事情並不像琅琊郡吏所說的那樣。在商隊成員的描述中,他們的恩公諸葛珪是被冤枉的。那個糊塗官之所以被殺,完全是因為他要汙蔑他人為土匪。一開始的受害者,是涼州刺史的信使,而後才把他們敬愛的郡丞大人卷了進去。


    諸葛珪氣不過對方的糊塗行為,隨後與之發生爭吵,那糊塗官惱羞成怒,竟然想要殺害郡丞大人。與郡丞大人同行的本地人於禁,看出了那位糊塗官員的眼神不善,當即決定先下手為強,這才有機會保住一條性命,隻是從此就要踏上亡命天涯之路了。


    說破大天,他們敬愛的郡丞大人,是遭受了無妄之災。這樣無辜的人,他們琅琊郡的郡吏,竟然還過來告狀,那當然是無法接受的事情。


    於是雙方就發生了肢體衝突,隻是沒想到對方竟然攜帶有兵刃,這才傷了好幾個鄉親。


    周乘得知這一情況之後,立刻突擊審問已經收押的琅琊郡吏。他們對今天事情的描述,基本和當地鄉民一致。但關於糊塗官被殺的事情,卻有一定的出入。


    “那夥人分明就是土匪,可不是我家太守冤枉了他們。”


    這是一名小頭目的供述。


    “沒錯,800多名男男女女,從我家太守治下唿嘯而過,換成誰,恐怕都要攔下來調查一番。”


    周乘撇撇嘴,兗州也好,青州也罷,包括南麵的徐州,都是人口密集的地方。800名男女,隻是個小家族的遷徙規模。更何況,名義上說是調查,實際上卻誣陷別人是土匪,這其中的貓膩,他周某人也混跡官場多年,怎麽會不知道呢?


    為了能夠順利的敲詐到錢財,這位糊塗同僚也是夠拚的。上來就給對方扣了一頂大帽子,對於一個正在遷徙中的家族來說,這樣的關卡是最讓他們感到恐懼的。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一般情況下隻能認命挨宰了。


    或許那位糊塗同行就是這樣想的,隻不過他意外的碰到了一根硬骨頭,結果不但崩掉了自己的牙,還丟掉了自己的命。


    他將這其中的貓膩,當著琅琊郡郡吏們的麵,一一點破出來。那些郡吏最後隻剩下訕訕的笑,一臉尷尬的解釋道:“大家不都是這麽做的嗎?”


    對於這樣的說法,周乘給予的迴應是,每人抽他20鞭子。


    當把這些人變得血肉模糊之後,周乘才好整以暇地重新迴到他們麵前。他用嚴厲而陰狠的語氣問道:“我且問你們,這種見不得光的打劫行徑,是不是在對方表明泰山郡丞的身份之後,變成了你們的嚴重罪名。”


    幾名琅琊郡的郡吏再不敢有所隱瞞,他們支支吾吾的說道:“太守大人當然害怕諸葛珪把這件事情捅出去,所以,他偷偷的向我們打了手勢。”


    “是殺人滅口的手勢,對嗎?”


    周乘的這個詢問,沒有得到正麵的迴答,但對方慚愧的低下了頭顱,就已經是對他最好的迴答了。


    原來那名糊塗同行,其實並不糊塗,他很果斷。


    很果斷的在災害到來之前想要積攢下一筆錢財,一來是彌補往日的窟窿,二來是為應對災害做個準備。當這個計劃被鄰郡官吏撞破的時候,他又一次果斷的做出了決定,隻可惜他殺人滅口的行動還沒有開始,就被比他更果斷的於禁就已經要了性命。


    這件事情,終於水落石出了。


    周乘把這些審問的結果,告訴了死傷者的家屬,這也算是對他們的一個交代了。


    第二天一大早,一大群鴿子撲棱棱的扇動著翅膀,在依舊幹旱的泰山郡領空,爭先恐後的向西飛去。


    周乘疑惑的看向他們,心想這幾天的鴿子可真是多。


    衛家的鴿子一向都很多,為了維持和各支商隊的聯絡,他們訓練了數量眾多的信鴿。從泰山郡起飛的這一批,隻是其中的一小部分,他們在抵達陳留之後,所攜帶的信件被緊急取下,綁上另一批同行的腿部,而後向洛陽城中轉發。


    衛茲在不久之後就收到了消息。先前,曹操決定利用民間輿論,引導泰山郡周太守將整個事件查個水落石出。但卻遇到了一個不小的問題,如何把這邊的情況告訴泰山郡那邊呢?


    如果不能及時掌控輿論,說不定會夜長夢多。


    那時候,是他衛茲主動站出來,提議使用自家的信鴿和那裏的商隊聯係,然後再通過商隊擴散對己方有利的言論。


    蘇寧欣然同意他的構想。於是就有了從周太守頭頂掠過的鴿子,也有了為諸葛郡丞打抱不平的鄉民。本來他們還計劃讓這種民間言論逐漸傳播到周太守的耳朵中,但沒想到,竟然意外的引發了一場鬥毆,導致周太守連夜把這個案子給破了。


    如此一來,事情的進展就對己方十分有利了。那位廷尉府的年輕官吏,隻要開始調查,就會很快注意到周太守的結論。


    這就達到了蘇寧“把事情做在前邊”的戰略目的。


    不過這期間的最大功臣,並不是完成戰略構想的他,也不是提供技術途徑的衛茲,而是完成戰術謀劃的曹操。


    蘇寧不禁好奇的問道:“孟德兄,你是怎麽知道,周乘那個人是可以幫助我們的。”


    曹操哈哈一笑:“蘇賢弟,你不會以為我這些年在洛陽,就是無所事事的混天熬日子吧。其實我一直在關注天下形勢,包括各個地方官長的能力。這位太守大人,看上去有些怠政,但實際上熟悉官場中的各種利弊,經常能夠迅速的拿捏到對方的把柄,所以很多人都懼怕他。說起來,這才是他看上去懶散無事可做的真正原因。”


    “原來如此。”蘇寧一拍大腿,心道一個為官之人,能夠憑借自己的手段積累出來的威名,讓手下不敢給他添堵,這官做的也是到了一定水平了。


    而眼前這位曹操,竟然能夠敏銳的看破這一點,顯然也不是省油的燈。


    能夠在曆史上崛起的大人物,沒有一個是僅僅憑借運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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