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版對眾人來說,顯然是一個陌生的詞。


    “版”之一字,無論是唐朝的雕版印刷,還是15世紀的凹版印刷,亦或是之後的凸版印刷,乃至孔版印刷,雖然曆經各種形式上的變化,但都未能逃脫他的概括。


    即便後來信息技術發達,人們也隻能在肉體上,局部的消滅了“版”,但在很多文字處理軟件上,還是少不了排版這一過程。因為他的靈魂已經滲透進了人類文明。


    不過東漢末年的馬翼、冷征,顯然無法此物對於文明的影響。他們隻注意到畢昇在朗讀上麵的記載,然後工匠們拿著各種泥活字組合到一起。時不時有人喊一嗓子:“這邊‘也’字不夠用了。”“誰那裏有‘劫’字?給我個!”


    這時,薑冏卻是皺起眉毛來。蘇寧見狀便詢問他原因。薑冏答道:“這些記載,全都是宋家的累累罪行,以前還不知道他們這麽混賬,如今算是領教了他們的無恥!”


    蘇寧倒是沒怎麽注意內容。他相信馬翼已經看到了自己的力量,知道站在哪一旁才是最他們最有利的。不過既然薑冏說起來了,他索性豎起耳朵,聆聽一下對封建主義的控訴。


    “熹平三年,有佃戶於春荒時借錢,許以秋收之糧相還。及至秋,宋建見其女美貌,遂暗中使人焚其麥田,致使其不得不以女還債。”


    “熹平五年,蜀中夷人反叛,宋家謊稱朝廷加稅,橫征暴斂,民怨沸騰。”


    “光和二年,有羌族某部與人爭牧,不敵,轉而求宋家庇護。宋家設酒席招待,席間摔杯為號,斬殺大小首領一十五人,盡收其部眾,未曾報官府以聞。”


    蘇寧耐心的又聽了幾條,發現宋家的罪名,從強搶民女到陰畜死士,形形色色應有盡有。


    “這是自取滅亡之道。”蘇寧丟下這一句評價,就帶著衛覬返迴了自己的帳篷,他還有一件類似的秘密武器要給這位好奇貓見識一下。


    冷征和馬翼在不久之後也離開了,他們一個返迴家中,一個直趨軍營召集屬下,喬裝改扮之後連夜向枹罕進發。


    隻有薑敘和薑冏兄弟站在原地,後者在心中讚許蘇寧對宋家的評價,前者則在目不轉睛的觀察著印刷工人的一舉一動。


    排版結束之後,工匠們就開始了印刷。


    活字的好處就是節約了雕版的時間,而對印刷過程並沒有什麽優化。而轉輪排字架優化的是尋找活字的環節,對印刷過程同樣沒有什麽優化。但對於兩個東漢人來說,印刷本身就是一種震撼了。要知道這個時代傳播文字的主要方式,是死記硬背和手動抄手。


    良久,薑敘忽的感慨一聲:“如此一來,不用多久就能製成一本書。比起刀刻竹簡手寫帛書可要快多了。有朋,真是好手段。看來不用多久,宋家的累累罪行就要天下皆知了。”


    蘇寧想要天下人都知道的,可不光是宋家的罪行,還有他的理念。


    此刻,他正在向衛覬介紹一種名為“報紙”的出版物。


    這種事物對於東漢人民來說並不陌生,畢竟這一時期的《邸報》在後世享有“中國最早報紙”的評價。但現在的報紙還沒有進入印刷時代,從公元前60年凱撒在白板上書寫要聞,到兩宋期間的一千多年裏,邸報都沒有擺脫手寫得局限。直到穀登堡發明金屬活字印刷技術,才讓報紙進入活字印刷時代。而這一項技術的老祖宗中國人,直到明末崇禎十一年才出現活字版。


    但現在,這一紀錄要被蘇寧提前了。


    他已經準備好了創刊號的底稿,正在把內容描述給衛覬。


    “這份報紙,沒有多少關於朝政的內容。”華夏有對報刊進行監管的優良傳統,至少從兩宋開始,發往各地方的邸報就會受到中央朝廷的嚴格監管,所以蘇寧並不準備在這方麵觸黴頭,更何況他還準備了另一份名為《北風》的報紙,專門刊載與軍政有關的內容。而眼前這份尚未定名的報紙,他的布局則是這樣的,“你看這裏,這是頭條要聞,這裏是學術探討版塊,後麵還有農業板塊,工學科技,商業快訊,文章詩詞。這樣,士農工商就湊齊了,讀者數量也就有了基本的保障。”


    衛覬是個很有見識的年輕人,這可能與他常年保持的好奇心有關係。求知的欲望讓他認真拿起報紙看了起來,隻見學術版塊探討的是義利之辨這等儒家熱門話題,後麵還有關於渾天說、蓋天說和宣夜說的激烈爭論。這是關於對宇宙認知的話題,在過往的一段時間裏也是很熱門的話題。


    而後麵的農業板塊則介紹了西方大秦帝國的農業概況,其中提到的馬拉犁等農具瞬間就吸引了衛覬的注意力。他不知道蘇寧是從哪裏知道這些的,但是,蘇寧這裏有太多他沒見過的東西,似乎多上一兩樣也不稀奇。所以他隻是默默的記下來,準備以後有機會再慢慢的研究。


    再後麵則是介紹選礦的問題,這好像是寫給礦工們看的。衛覬草草略過,就看到了後麵的商業快訊。上麵記錄了很多物價,並表明了是在哪一天做的采樣統計,緊接著還有一些稀奇商品的介紹,以及空白出來的采訪部分。後麵的詩詞文章早就已經確定了內容,不過這種五言七言的詩,好像不和衛覬的口味,他匆匆看完,就抬起頭來對蘇寧說道:“這報紙,是在宣傳你的學問。”


    “沒錯。”蘇寧沒有把新聞作為這份報紙的重點,而是把他作為宣傳新知識的工具,帶有後世觀念的他,知道隻有創新才能延緩治亂興衰的詛咒生效。


    衛覬也從中看到了蘇寧的部分誌向。當時人常用的聚徒講學方式,似乎已經不能滿足這位年輕人的野心,他在建立學校的基礎上,竟然準備用報紙的方式,將自己的學問介紹給無法前來求學的人。那其中不光包括讀書人,甚至可能毫不相幹的陌生人。


    陌生人在後世也被稱為路人,這份旨在向路人透露新學問的報紙,在不久之後得名《路透》。


    ……


    路透其實還有另一種詮釋,在第二天清晨還在趕路的冷征,感覺有些透不過氣來。這該死的大霧不僅讓快速奔行的騎士們感到唿吸不暢,剛讓前麵的道路變得模糊不清。


    冷征隻能歎了口氣,舉起右手示意軍隊停止前進。他本想掏出地圖察看周圍的地形,但地理標誌物已經淹沒在大霧之中,早已無法識別。他隻好下令就地搭建帳篷開始休息。


    由於一個晚上都在趕路,士兵們早已陷入疲憊,帳篷剛剛搭建起來,唿聲就已經傳了出來。


    冷征不禁因此而皺眉,但他沒有說什麽。濃霧帶來的潮濕氣息,竟然也沒能阻止士兵們快速入睡,說明這次行動實在太過倉促,士兵們沒有足夠的體力儲備。或許在前一個晚上他們賭色子玩了個通宵,昨天剛準備休息就被自己帶出了軍營。


    忽然間,有一種不安的感覺在心中升騰。


    同樣感到不安的,還有宋建的兄長宋揚,他正在巡視自己領地,忽然就有一支依附宋家的月氏騎兵前來報告,說領地東北方向出現了一支漢軍騎兵,人數不多但很精悍,而且都進行了偽裝。


    宋揚問他們:“既然進行了偽裝,你們是怎麽知道他們是漢軍的?”


    為首的一人迴答道:“他們隻是裝束上做了掩飾,但馬匹和帳篷上都有漢軍的標誌。”


    宋揚又問:“濃霧之下,你們是怎麽看清標誌的?”


    “他們下馬之後就去休息了。我們趁機摸過去看了個明白。”


    “這麽累?難不成是連夜趕路?那麽他們來做什麽呢?”


    “可能不是好事兒?要不然不用喬裝改扮。而且肯定事起倉促,要不然完全可以準備不帶標誌的馬匹帳篷。涼州可不缺這兩樣東西。”


    宋揚點頭表示讚同,說道:“偽裝意味著他們在秘密行動,倉促意味著他們的行動很迫切。有什麽事情需要他們迫切的采取秘密行動?”


    那名月氏首領咽了口唾沫,緩緩地說道:“小人曾聽聞,有宋家子弟在前些時候因為謀反被抓。這次漢軍突然到來,又秘而不宣,公子你說,會不會和上次的事情有關?”


    宋揚倒抽一口冷氣:“你是說,他們有可能是來秘密抓捕我弟弟的?”


    “這個……小的可就不敢妄下結論了。”


    宋揚沒有理會他的答複,因為他接觸不到太高的機密,也就沒有多少判斷有參考價值。他索性自己冥思苦想起來,弟弟宋建此刻還在冀縣,並沒有迴到家中,如果是秘密抓捕他,絕不會來到這裏。再說弟弟的事情,父親已經和梁鵠達成協議。照例說不應該再出現變局了。


    可是,如果不是關於造反之類的事情,那也沒必要出動漢軍騎兵。而他們如今就在眼前,這究竟是因為什麽呢?


    難不成是蘇寧還不肯罷休,委托別人前來搜集宋家謀反的鐵證?


    這個念頭以謀出來,宋揚忽然覺得很多事情都想通了。蘇寧和冷征關係密切,冷征身為護羌校尉,手中自然握有兵權,出動漢軍騎兵不在話下。


    同時,宋家與冷征的關係也很緊張。前者喜歡拉攏羌族勇士為己所用,後者一直對羌族部落態度強硬。


    如果是冷征派人過來搜集宋家謀反的證據,那恐怕無法避免殊死一戰了。


    因為他們宋家謀反的證據,簡直漫山遍野。


    宋揚並不知道他的猜測和事實非常接近,對麵的月氏豪帥更不知道宋揚高估了冷征的威脅,於是,一場突襲戰不可避免的發生了。


    “召集家丁,上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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