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踏征程(87)


    吃了飯槐子去就忙了,長平就後麵不停的喊:“舅……舅……”


    舅舅忙著呢,迴來帶你玩!


    孩子在身後一喊,槐子的腳步明顯頓了一下。四爺才說,“我今兒不出門,要忙就忙去!”


    槐子扭身跟長平道:“舅舅迴來給你買糖畫,好不好?”


    好!


    槐子去找銅錘了,手裏拎著兩包月餅。本來是給佟嬸的,但佟嬸晚上也不迴,自己順手給銅錘送去,正好找銅錘有事。


    這家的大雜院跟自家的大雜院還不同,自家那邊都是同族,這邊是什麽人都有。


    一到門口,就瞧見丁嬸和紅桃在門口坐著忙活針線活。他打了招唿,還問說,“丁先生不在?”


    “出去見同學去了。”丁嬸起身,“家裏坐坐。”


    “嬸兒你忙吧,我也是見個朋友。”槐子朝裏麵指了指,再往巷子的另外一頭指了指,“順著那條巷子過去,轉道彎兒,就是我家那一片了。咱離得不遠,以後吧。”


    成!那你忙。


    丁嬸瞧見槐子進去了,才想起來,“這忙忙叨叨的,還真把日子忘了。這都快中秋了!”說著就起身往屋裏去,跟紅桃道:“這麽著……趕緊去買點堅果,迴來剝好了,咱自己打月餅。我看你姐夫愛吃老口味,那邊未必方便。東西不在貴賤,關鍵是心意足。”


    紅桃應了一聲,迴屋拿了錢,就出門買去了。


    一會子工夫,把瓜子、鬆子、核桃、花生、芝麻這些都給買迴來了。正開著門在家處理呢,風刮起了簾子,看見槐子已經離開了。


    丁嬸若有所思,說紅桃,“以後你得空了,該去你三姐那邊轉轉,還得轉轉的。明兒做了月餅,你跟丁旺一起,過去一趟。我給長平做了幾雙鞋,一雙比一雙大一點,冬天的棉鞋也得了,你都給帶去!”


    家裏不缺孩子穿的!


    “缺不缺是人家的事。”丁嬸就道,“孩子長的快,最費鞋子。鞋子在於舒服不舒服,不一定要精致。”


    行!我帶著去。


    婆媳倆把堅果都處理好了,且都炒熟了,丁旺才迴來。迴來就坐爐子邊上,“起風了,冷了。”


    丁嬸就皺眉,“你能不冷嗎?叫你把夾褲穿上,非不聽。你那學生裝,就一層單皮,你不冷誰冷,去屋裏炕上坐著吧。”


    丁旺笑笑沒動地方,“娘,我今兒找一個同學,他是在南洋長大,別的倒是罷了,就是這之乎者也的古文,讀的費勁。她想學中醫,可中醫典籍都是文言文,沒有功底單靠別人講,是領悟不到精髓的。她的意思是想憑我給她做先生,一個月不多,也就三十塊錢……”


    這婆媳倆驚喜的很,“三十呀!”


    紅桃忙道:“一個小學教員,聽說才二十四塊。這三十……可不算少了。”


    “是!”丁旺就道,“但就是我得早出晚歸!因為得卡著人家的時間。這學文跟別的不一樣,就得在日常裏一點一點的接觸。”


    能理解!能理解!拿人家三十塊錢,肯定不是那麽好拿的。早出晚歸算什麽大事呀?忙點好!忙點有奔頭。


    丁嬸就道,“再忙,你先得抽時間,去一趟金公館。”


    丁旺看看準備的東西,“做月餅呀!行,明兒我去。”


    “帶著紅桃,哪有上人家娘家人那裏,不帶媳婦的。”


    丁旺看了紅桃一眼,而後就起身,“等我一會子,我馬上就迴來。”


    幹什麽呀?


    不大工夫,人迴來了,帶了一件旗袍,“前麵裁縫店裏賣的,不貴。都這麽穿,你也早該換樣子了!”


    丁嬸跟著笑,“是呢!早該換個樣子打扮了。之前是丁旺不在,現在男人迴來了,就該打扮起來。”


    這……我穿著合適嗎?


    合適!到底是姐妹,這個長的著實也不差。棉布旗袍穿著,腳上一雙繡花的布鞋,頭發編成辮子,盤起來用手帕綁個蝴蝶結,瞧著也像模像樣的。


    丁旺換上母親給做的靛藍的長袍,兩口子這麽站在麵前,丁嬸滿意的不得了,把裝著月餅的籃子遞過去,“快去快迴。要是人家忙,留飯也別吃,隻說有差事,不敢耽擱。要是人家不忙,留飯你們就得留。一家子親戚,又幫了咱家大忙,親香親香才是,很不該客氣。”


    是!都記下了。


    出了門,上了黃包車,紅桃拽了拽身上的衣裳,有些羞怯,又是有幾分自豪。


    丁旺就笑,“是在三姐家,看人家那日子過的,心裏也有些不自在吧?”


    那倒是沒有!紅桃搖頭,“打我們還小的時候,我娘就說,我們姐妹幾個,就隻三姐最靈性。她說各人有各人的命數,這是老天給的,將來我們姐妹嫁人了,落到哪裏,將來過得是什麽日子,都是自己的命,誰也不怨。”


    丁旺搖頭,“姐呀,你是被家裏給教壞了。”


    紅桃隻笑,“我卻覺得如今這日子我知足,站在三姐跟前,我也榮耀著呢。”


    丁旺便笑,“姐,你待我的恩情我都記著呢,一輩子不敢忘。您呐,就是我親姐,我得叫你跟咱娘都過上好日子。”


    噯!我等著。


    坐著黃包車一路走著,紅桃瞧著有人提著一籃子的桂花兜售,忙喊住車夫,“你等等,我問問……”她喊那賣桂花的,“你這多少錢呀?”問了又小聲的跟丁旺道,“那個……我能買點嗎?長平愛吃甜的,桂花糖我姐做的最好……怕是她稀罕桂花比稀罕咱家的月餅更甚……”


    那就買吧!


    紅桃響亮的應了,拎著籃子上車。


    丁旺這才道:“要是你外甥愛吃,做小姨的碰上了,單給外甥買了,這是應該的。但要是為了討好你姐姐,姐,我覺得沒必要!別對著人家低頭。”


    紅桃愣了一下,就又低頭,“……我……好的!我記住了。”


    於是,這麽著兩口子就來家了。


    一進來栓子就喊,“才說去哪找桂花呢,結果紅桃姐就帶來了。”


    “是要熬糖嗎?”紅桃就問,“這玩意難清洗,我來吧。”


    “哎喲!您是貴客,怎好叫您動手,您快裏麵請。”


    桐桐在門口等著,見了兩人就客套,“很不必這麽多禮,得閑了過來吃頓飯就得!我還想著你們正忙呢,怕耽擱你們。”


    紅桃忙道:“是呢!是忙!但再忙也得來!您妹夫去做先生了,馬上就要當差。以後要是不能常來,可別見怪。”


    不怪!不怪!


    林雨桐嘴上應著,心說丁旺必是不知道有人為他下套。人沒掉下深坑前,拉一把,許是他就不往下掉了呢?


    於是,坐在了桐桐就旁交側擊的問,“在哪裏做先生?是去哪個學校應聘了嗎?”


    丁旺搖頭,“那倒不是!是一個同學……”這麽那麽的,把事情說了。反正是為了學中醫,要在文言文上下功夫,就這麽點事。


    桐桐也不問對方是男是女,是笑道:“那你這同學是個有恆心之人呀!這學醫確實很難。尤其是中醫,講究傳承,這個你是知道的呀!人家有絕活,那都是家學,父傳子,連女兒都不傳。當然了,這是中醫發展的弊病,但也說明,想入這一行,何其艱難。你這個同學,是家裏給找好了師傅,還是才要拜師呀?這可當真不容易的。”


    丁旺怔愣住了,是啊!中醫拜師不是那麽容易的。


    他抬眼看了林雨桐一眼,心裏一跳,隨即又搖頭:不可能!白雪不可能是處心積慮之人呀!


    紅桃見丁旺沒言語,就忙道:“看三姐說的,三姐這個例子在前,還不許人家有樣學樣呀!”


    林雨桐就笑,“要自學嗎?那這可真了不起!是得有個先生學學古文,要不然,當真什麽也不看不懂。”


    這個話題就岔過去了,因為林雨桐發現,這個丁旺真的很聰明。稍微一點撥,他其實就朝那方麵想了。


    給他提醒了,怎麽選,得看他的。


    後半程姐妹倆說話,丁旺就有些心不在焉。一看這樣,紅桃就主動告辭,“姐,我改天再來,今兒先迴去了……”


    “怎麽不得吃了飯再走呀!”


    “這不是你妹夫的差事,隻請了這麽一會子假嗎?”


    那就不好多留了!


    從金公館出來,一上大路,丁旺給紅桃攔了黃包車,“你先迴!我確實得去一趟,這個中醫的事,我得跟同學提一句。”


    行!那你……忙完盡快迴家。


    知道了!丁旺送走紅桃,自己拉了黃包車奔著白雪家而去。


    這裏是一處聯排的別墅,地方不大,下麵是廳,上麵是房,不如在滬市那麽朗闊。被請進去的時候,白雪好似才睡了午覺,屋裏暖和的很,她穿著雪白的絲綢睡衣,披散這頭發,睡眼惺忪的端著一杯咖啡,“不是打發了跑腿的,告訴我說今兒不來嗎?”


    忙完了,就來了!


    兩人不知道,這家的門口路過了一個少年,記住了門牌號之後,迅速的離開了。


    晚飯的時候,桐桐就從槐子那裏得了一個地址,並且槐子連這房子的情況都打聽了,“……南洋商人聚集的地方,本來是住著一位南洋橡膠商的……”


    這樣啊!“丁旺一從這裏離開,就直奔這地方了?”


    是!


    桐桐就有點明白了,丁旺如此急切又不成熟的表現,若是再提了中醫拜師難的事,對方怕是就會有點警覺。如此一來,她就得放緩速度,慢一點再慢一點,等一切順理成章才成,絕對不會,也不能操之過急。


    如此,也好!等從京城轉移到秦省的山溝溝,我看她還有什麽理由一直跟著。


    因此,盯著就行,其他的不用多管。


    槐子就問,“那個丁旺呢?”


    丁旺嗎?他要是聰明,正好利用對方給他謀點福利,然後利索的撤退。他若是不聰明,或者明知道陷阱,還非要陷入溫柔鄉裏,那就沒辦法。


    端看他怎麽選吧?


    丁旺夜裏輾轉,扭臉看看枕邊蜷縮著的紅桃,他坐起身來。外間不時的傳來母親的輕咳聲,這是母親又睡不著了,她在掛念父親。


    父親?!對了,還有父親的事。


    他重新躺下,心裏有了主意,一晚上倒也安枕。早起隨便的塞了一口吃的,跟母親說了一聲,就去了白雪家。


    白雪在書房裏等著,“你起的可太早了,我每天起來都痛苦的很。”


    丁旺笑著坐過去,“沒法子,我夜裏經常睡不著。我父親被軍fa抓了壯丁,如今b伐,這仗打的,也不知道我父親到底在哪,還活著沒有。你說,這要是活著,是不是也被收編了。我母親夜裏睡不著,我跟著更憂心。都起了四處看看,找找我父親的心思。要不然,在家裏看著我母親夜夜不能安枕,心裏煎熬的很。”


    白雪的眼皮一跳,眼睛微微眯了眯,這個丁旺一定是意識到什麽了。他開始提條件,且不見兔子不撒鷹了。


    當然了,他不知道自己的來處。他以為自己有個很方便找他父親的來處……那就這麽以為也好。


    不過,這層窗戶紙,是不能捅破的。捅破了,很多事情就不好講了。


    白雪轉著手裏的筆,嘟嘴,“趕上這亂世了,能怎麽辦?我家裏還有些關係,你把你父親的信息給我留下,說不得,我真能托關係找到呢。要是有照片的話,那當然是最好了。”


    丁旺抬起頭來,打量了白雪一眼,“不管能不能找見,我都承你的人情。”說著就道,“家裏如今就剩下我和我母親,還有我媳婦。那是媳婦,其實跟我姐是一樣的!”


    白雪咯咯咯的笑,“你這個人,還挺有良心的。我以為你會不認呢!”


    “那我可不敢不認,我家大姨子太兇悍,我要不認,可沒我好果子吃。”丁旺狀似隨意的又道,“她對她妹妹是極好的,之前還所教我媳婦學藥材手藝,可我媳婦那人,不太上進。”


    這是暗示自己,他能叫自己跟林雨桐學藥材嗎?


    白雪轉著筆的手一頓,又看了丁旺一眼,自己沒拿捏住他,怎麽隱隱的有種被拿捏的感覺?


    這種感覺很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明天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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