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聽得唿喊都安靜了下來,齊刷刷的轉身向後望去,隻見一個老嫗挑著燈籠在前,身後跟著一個白衣女子,緩緩而來。


    那些難民看見白衣女子都紛紛下拜,有的口中還喃喃道:“活菩薩……!”那白衣女子見此隻得停步,側身萬福道:“大家千萬莫要如此!折煞小女子了……!”聲音遠遠傳來委婉動聽。


    那黑丫看見白衣女子,撇下眾人,嘴裏喊著:“小姐!小姐!我和你說……!”跑了過去,指著李克嘰嘰喳喳說了一通,眾人在旁也聽了個七七八八,這才明白了原委,再望向李克不禁有了三分敬畏。


    生輝聽了急忙走上前去,一把拉開黑丫,罵道:“就你嘴快!”?


    那小姐扯住生輝,從老嫗手中接過燈籠上上下下仔細照看了一番,嗔罵道:“沒傷著吧……?不讓你去,你非要去!要是有個好歹,讓我如何跟父親交代……!”說完抬頭感激的看了一眼李克又說道:“還不快去謝謝那位壯士……!”


    生輝撇著嘴瞅了黑丫一眼,轉身來到李克身前,抱拳躬身,一揖到地說道:“多謝李兄救命之恩!”


    李克急忙扶了起來,說道:“不用!不用!小事一件!”


    那小姐把燈籠遞還老嫗,緩緩走上前來,麵向李克一個萬福,垂首說道:“不知李壯士在此,多有失禮,還望海涵!壯士大恩,生家沒齒難忘!日後定當圖報!”


    李克這才看清那小姐模樣,隻見她約莫十七八歲的年紀,身材高挑,苗條纖瘦,烏發如雲,兩眼清澈,目光靜而不冷,迎麵緩緩而來,不疾不徐,端莊大方。李克心中一顫,不由的感歎——這才是真正的古典美女啊!與後世那些百般修飾的人工美女相比,胸也許沒有那麽大,下巴也許沒有那麽尖,但是這種清新的自然美和內斂的氣質美,更是沁人心扉,令人心醉!在絕對的魅力麵前,所有時代的審美觀都變得那麽可笑!美隻有一種,無論古往今來!


    見她施禮,李克也不敢多看,隻得學著生輝那樣作了一個揖,咬著舌頭說道:“不敢……!不敢……!”


    林一虎看兩人見禮完畢,走上前來,抱拳說道:“小姐!這次進山收獲不大,想來是這大蟲的緣故,好在這畜生已被李壯士打死了,明日我再多帶幾個人,一定能多打一些獵物!”


    那小姐看了看老虎,眉頭輕輕一皺說道:“連年大旱,糧食歉收,人們都進山打獵,從這虎口奪食,大蟲沒了吃食,這才傷人!明天…….,大家還是先吃飯吧……!”轉身對李克微微一笑說道:“李壯士不要客氣,隻管住下!”又對生輝說道:“招唿好客人!”說罷對李克頷首一禮,轉身和那老嫗一起離去了。


    林一虎見小姐離去,吩咐眾人道:“先把大蟲抬到院裏,再把其他獵物殺了,用大鍋煮了湯來,一人一碗給他們喝了!”然後引著李克和生輝往莊院走去。


    三人進得院來,林一虎自去張羅飯了,生輝把李克帶到東廂一處客房客套了幾句也告辭離開了。


    李克放下背包看了一下屋內陳設,牆邊一個木床,上麵掛著一些帳幔,窗前一個桌子,擺著文房四寶和一個燭台,燭台上點著一根蠟燭,牆上掛著幾幅字畫。雖然簡單,但很整潔,布置得古香古色,看上去很是舒服,隻是牆上掛的書畫都是一些繁體字,李克看起來很是費勁。


    李克正看著,卻見幾個小廝抬著一個澡盆闖了進來,也不說話,倒滿熱水便退了出去。李克看著熱氣騰騰的熱水,突然感覺身上癢得厲害,也顧不得許多,幾下便扒光了衣服跳了進去。


    洗澡水由清變濁,由濁變黑,李克的心情也慢慢輕鬆了下來,幾天來的勞累隨著熱氣騰騰而去。李克四仰八叉的癱坐在澡盆中迴想著自己的處境不禁有些黯然,本來自己隻是因為比賽成績不好外加失戀,所以才出來旅行放鬆一下,哪曾想——竟然穿越了?!!而且是來到這人不如狗的亂世!李克以前也經常饒有興致的上網看那些胡編亂造的穿越文,但是不管是直穿還是魂穿,人家男主不是身有特異功能就是帶著什麽牛x係統,最差的也是什麽理工男科技精英什麽的,來到這古代隻要金手指一開,立馬就稱王稱霸,做牛(牛x)做馬(種馬)了,可是自己呢?——好像除了會射箭,其它什麽也不會,而且自己十幾歲就被八一體工大隊選中,成為了一個專業運動員,每天除了訓練就是訓練,要說起來真正的文化水平恐怕連高中生都不如,不要說造槍造炮,就是肥皂也不知道如何造啊!


    雖然因為父親熏陶的原因,自己也經常看一些曆史類的書籍,對明末的曆史有一個大概的了解,也知道李自成很快就會進京,崇禎很快就會上吊,清軍很快就會進關,但是就算知道又能如何?在滾滾的曆史大潮麵前,一個人的能力終歸是有限的,要想螳臂擋車談何容易,退一萬步說,就算是在這亂世中幸存下來恐怕也是極其不容易的!想到這裏李克不禁滿麵愁容!


    正在想著,肚子卻咕嚕咕嚕的響了起來,李克隻得戀戀不舍的爬出澡盆,打開背包,拿出毛巾草草擦了幾下,換了一身幹淨的內衣,穿好外套,走出門來。四合院靜悄悄的,一個人也沒有,隻是院門大開著,院前的廣場上篝火熊熊,黑壓壓的站滿了人。


    李克走了出去,隻見廣場上立了幾口大鍋,鍋前擠滿了難民,林一虎正在那裏默不作聲的看著莊客分飯。


    李克走了過去,遠遠看見幾口鍋中黑乎乎的煮著一些糙米和高粱,另幾口鍋中則是用今天剛打來的野雞兔子煮了一些肉湯。那些莊客也不管老幼,都是一人兩勺米湯,一勺肉湯;那些難民捧著破碗提著瓦罐,圍在鍋前,兩眼放光的的盯著鍋中的米飯,焦急的等待著莊客們給自己分飯。


    李克見林一虎在旁麵帶愁容,若有所思的上前問道:“林大哥,這些難民大概有多少人?”


    林一虎見是李克,抱拳一禮答道:“三百多人吧!”李克點了點頭又問道:“一天得多少糧食?”林一虎歎了口氣指著米粥說道:“就算這樣,一天也得小兩石吧!”李克雖然不知兩石是多少,但也看出林一虎壓力極大。聽見他們兩人說話,旁邊一個年青的莊客插嘴道:“再這樣下去,恐怕很快我們也得出去要飯了!”李克聽了心頭一沉,也不知如何迴答。


    李克盯著這些難民看了一會,忽然發現了一些不一樣的地方。


    與想象中的不一樣,這些難民衣著髒舊,但是卻並不破亂,更沒有所謂的衣不蔽體。他們雖然並不懂得排隊,隻是麵色焦急的圍在鍋前,但是並沒有擁擠也沒有吵鬧,隻是捧著破碗默默的等著,待到分得了米飯便轉身迴到家人身邊一起分享!


    而且這些擁擠在前的難民都是一些婦孺,成年男性並不多,大都遠遠等在後邊。


    與後世影視作品裏表現的不同,和平常自己翻閱史書時自行腦補的也不一樣!難道難民不應該是狼狽不堪,混亂無序嗎?難道亂世不應該是弱肉強食,恃強淩弱嗎?是這些難民與眾不同?還是後人對史書記載的理解有所偏差?


    李克心中奇怪,百思不得其解!便攔住一個白發老人問道:“請問老伯,你們是哪裏人氏?為何流落至此?”那老人苦著臉答道:“小人是河南歸德府人氏,本來家中也薄有田地,這幾年雖然天旱,糧捐又多,仗著勤勞倒也勉強糊口,隻是前幾日闖賊圍了開封府,和前來救援的官軍大戰一場,官軍潰敗,一夥敗兵到了我們那裏燒殺搶掠,小人的幾個兒子和他們拚命都被殺了,隻有老朽和幾個媳婦帶著孫子跑了出來!”說著便哽咽了起來。


    李克無語,勸解了幾句又問道:“聽說江南頗為富庶,你們為何不往南去逃荒?”


    那老漢擦了擦眼淚說道:“公子不知,江南是好,隻是淮北也鬧旱災,而且官軍又多,我們又沒了糧食,如何去的了!?隻得一邊討飯,一邊往東來了!”


    李克又問:“那你們為什麽不去州府縣城,那裏有官府衙門,還能見死不救?”


    那老漢聞言抬頭看了看李克說道:“一看少爺便是富貴人家,那知世事艱難?如今戰亂天災不斷,世人都自顧不暇,有幾個像生家小姐這樣菩薩心腸?像我等孤苦無用之人走到哪裏不是惹人厭?唉……!活得一日算一日了!”說罷便搖著頭離開了。


    李克不明所以,林一虎歎了一口氣解釋道:“李壯士有所不知,如今這災民何止百萬?聽得一處賑災便蜂擁而至,什麽樣的州府又有這麽多糧食?如果這些饑民鬧事又怎麽辦?皇上都管不了的事,他人又有什麽辦法?何況現在的官府中多是一些升官發財之輩,又豈肯沒事找事?所以一旦看見災民,便讓官兵衙役驅趕了事!”李克聽的目瞪口呆!


    這時一個小廝來報,說是飯菜已經準備好了,少爺請兩人過去用餐,林一虎便請著李克往院裏走去。


    來到院中,李克見那老虎還放在一旁,便問林一虎道:“林大哥,這老虎怎麽不一起煮了?”


    林一虎答道:“這是公子獵殺的,我等怎好隨便處置?”


    李克皺了皺眉頭說道:“這叫什麽話!救人要緊!這老虎怎麽也得三四百斤,想來也夠大家吃上幾頓了!”


    林一虎點了點頭說道:“好吧!既然李公子這麽說了,一會便讓他們剝皮煮了!”


    就在這時一聲斷喝傳來:“萬萬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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