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能做到嗎?


    他不知道。


    直到地雷爆炸聲響起的那一刻,他終於敢確定了。


    答案在岑真白大腦中浮現:他願意為霍仰,努力一下。


    他說完,抿了下唇,抬起臉看霍仰。


    霍仰沒有反應,愣在原地。


    他臉上還僵著陰沉的表情,裏邊帶著巨大的崩潰。


    他現在很擅長隱藏自己的真實想法,感到情緒波動時,麵無表情就好了,但在omega麵前,他永遠維持不住。


    然而岑真白的下一句話,讓他的心髒狠狠一跌,失重感和暈眩感一起來,後背瞬間就浮起薄薄一層虛汗。


    是……他又幻聽了嗎?


    因為潛意識太過不願,所以又一次出現了岑真白退婚時,他把退婚聽成求婚的事故了?


    不同於上一次的是,他身邊沒有江嘉能,他也沒再笑著反駁:“你是不是說錯了?”


    他隻傻愣地問:“你能,再說一遍嗎?”


    手好像暖起來一點了,岑真白一字不漏地重複,“我說,但如果是你的話,我可以試一下。”


    霍仰又沒了反應,像是在逐字理解這句話什麽意思。


    他宛如一台老式的電腦,運轉了老半天,不僅沒連上網,還直接黑屏了。


    終於,他眼珠子動了動,挪向omega的方向,他嘴唇發著麻,像是局部缺氧太久後突然恢複血液循環,麻得他控製不住話,隻呆呆地發出一個短促的音節:“我……”


    “霍少校!”


    被打斷了。


    秦威蹙眉站在第二層,嗬斥道:“快迴到你的位置!”


    不知什麽時候起,飛船一片安靜,除了偶爾走過的幾個工作人員,兩人身邊再無一人。


    霍仰上來飛船的時候已經是最後一批了,大部分人都已經在生命艙躺好。


    飛船即將啟動,沒進入生命艙的人會極其危險。


    霍仰腦子很亂,他望著岑真白,複雜的情緒一一在臉上浮現,不可置信、喜悅、激動,最後又變為壓抑……嘴角要揚不揚的,導致表情說不出的怪異與扭曲。


    他要說什麽霍仰不知道,他眼前一片空白。


    秦威又催促了一次,“再不迴位置,就軍紀處罰了!”


    岑真白開口:“霍仰,你先迴去吧。”


    霍仰像是一個隻輸入了岑真白指令的機器人,幾秒後,他抬起腳步。


    走到半路,他迴頭看了岑真白一眼。


    omega已經被工作人員趕著進安全艙了。


    霍仰隻能僵硬地把頭轉迴去,機械地迴到自己的位置,魂都不知道飛到了哪裏,腦子一團漿糊,沒注意,差點被絆得直接摔進生命艙。


    艙門合上,飛船啟動,升空,空氣被抽走,耳邊一片虛無。


    都不知道飛了多久了,霍仰才恢複了一點知覺,手中好像拿著什麽,他低頭一看,哦,他準備給岑真白的禮物,但那個紙袋子,已經被他攥破了。


    曆時六小時,他們到達了第二星的上空。


    飛船會降落在發射站,醫生和軍人兵分兩路,一隊迴醫院,一隊迴軍營。


    霍仰和岑真白壓根沒有碰麵的機會。


    秦威喊:“列隊!”


    軍人們紛紛整理隊伍,腳步聲整齊又響亮。


    醫生們人少,組長點了下人數,就打算上車軍隊派車把他們送迴去。


    忽然。


    “岑真白!”


    岑真白腳步一頓,迴頭。


    霍仰不顧規定和長官的命令,硬生生出列,跑到醫生的隊伍裏,他喘著氣,直直地望著omega,語速很快:“岑真白,等我……等我去找你。”


    鴉雀無聲,所有軍人和醫生都看向他倆,表情豐富,連秦威都被霍仰的大膽給震驚了。


    岑真白平靜地點了下頭,“好。”


    然後,霍仰迴到隊伍站好,岑真白離開。


    一小時後,到達醫院。


    科室所有人都在,下班了的醫生們都沒走,專門等他們迴來,熱烈歡迎著他們的迴歸,又為那位beta女醫生悲傷。


    院長說他們可以先休息一個星期,等下周一迴來,再開會。


    眾人在醫院分別,岑真白先迴了趟霍家,還沒打開門,他就聽到了爪子瘋狂撓門的聲音。


    咪咪認出了他的腳步聲。


    岑真白笑了下,虹膜認證成功,門打開,他蹲下,抱起貓狸,“……咪咪。”


    江嘉能和霍啟都不在,倒是陳叔,一見到他,激動得不能自已。


    退役了二十多年的中年男人,一手拎著老花鏡,一手擋著臉,哭得稀裏嘩啦的,把岑真白嚇了好大一跳,手足無措地站在門口,憋了半天,隻道了一句:“……別哭。”


    他和陳叔在霍家吃了飯,之後拎著咪咪,迴到了他的家協同醫校附近的那個小房子。


    咪咪重新熟悉這個環境,岑真白一刻沒閑下來,開始打掃衛生。


    等他洗了澡,躺在床上的時候,他才有了真的迴到二星的真實感。


    安靜下來,他才延遲地感到了疲累,他閉著眼睛,趴在床上,也沒蓋上被子,就這麽快要睡著的時候


    門鈴響了。


    岑真白睜開眼。


    來人很有禮貌,沒等到迴應,也沒有發瘋一般地不停按響,但之間越來越短的空格,足以看出急迫。


    “來了。”岑真白從二樓下來,拖鞋趿拉著,把門打開。


    是霍仰。


    霍仰身上還穿著軍裝,一身風塵仆仆的味道,明顯是一解散就馬不停蹄地趕來了這。


    霍仰深深地望著omega,一秒都沒有挪開。


    他有很多話想說,但一見到人,又啞了。


    他不是第一次來這裏了隻是岑真白不知道,他也從未進過門,隻待在遠處,遙遙望著這棟樓。


    岑真白明顯感覺到了,他見到霍仰,是開心的,是思念的,是……眼裏情不自禁帶上一點暖意的。


    他側身讓alpha進來,拿出一雙拖鞋,說:“你穿這雙。”


    霍仰迴神,“嗯”了一聲,他軍靴擺放得很整齊,就差沒拿把尺子量一毫米一毫米地對準了。


    岑真白問:“要喝水嗎?”


    霍仰在omega身後,準確地說,omega去哪,他跟到哪,“哦,好。”


    他幾秒不用,喝完了一杯水。


    還有點燙的水。


    岑真白沉默了下,他後知後覺地察覺到,霍仰身上的情緒和氣息很不穩定,不安而又焦慮。


    岑真白不知道發生了什麽,alpha的反應與他預想的太不一樣了。


    是知道了他的心意,不開心嗎?


    岑真白安靜了一會,說:“坐下嗎?”


    霍仰也點頭,岑真白說什麽,他都說“好”。


    霍仰看著像是沒有他引路,就不知道沙發在哪一樣,岑真白率先在沙發上坐下,身旁那道身影卻不動了。


    alpha看著沒有要坐下的意思,他疑惑道:“怎……”


    霍仰終於忍不住了,“岑真白。”


    岑真白看著他。


    霍仰忽然在omega麵前單膝蹲下,他很矛盾,一邊急於知道岑真白的想法,一邊又不想聽到否定的答案,兩種截然相反的情緒占據了他所有,撕扯著他的靈魂,讓他痛苦不堪。


    他張了張嘴,說:“喜歡你,我喜歡你。”


    岑真白睫毛一眨。


    霍仰抬起臉,仰視著岑真白,他都有點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麽了,語氣迫切又焦躁:“但你,你那句話,是什麽意思?你能明確地告訴我嗎?我想了很久,但是,我怕我又亂想、會錯意……”


    就像讀書時,他的自作多情、他的自導自演、他那獨自大半年的戀愛。


    他害怕,非常。


    霍仰盯著岑真白的眼睛,可瞳孔又縮小著、顫抖著,他隻執拗地重複著:“我喜歡你……”


    你呢?


    無論是同意還是拒絕,你明確的想法呢?


    他緊張得幾欲昏厥,他等待著岑真白的審判。


    岑真白感受到,alpha的身體竟然在細細發著抖。


    他很快就猜到,他都說得這樣了,霍仰還不敢確定的原因,心髒傳來淡淡的酸意。


    “沒有誤會,”岑真白說,“我也喜歡你。”


    霍仰一怔,隨即笑了,笑得很英氣很釋然,可一秒不到,就再也堅持不了這個笑容,他忍著巨大情緒地抿緊了唇線。


    他蹲不住了,另一邊膝蓋落地,跪在岑真白麵前。


    他彎下腰,低下頭,額頭抵著岑真白的膝蓋。


    岑真白很快就知道霍仰怎麽了,他感覺到自己膝蓋處傳來一陣濕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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