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也不排除那小子疼傻了或者看見幻覺出點意外,江嘉能眉頭沒有鬆開,她道:“我會聯係軍方,別怕。”


    江嘉能的話總是很有信服力,在這種孤立無援、不知所措的情況下,岑真白宛如吃了一顆強力定心丸,他輕聲道:“好。”


    終端掛斷後,岑真白看著這一地的狼藉,開始收拾,先把兩個人座椅上的沙子掃下去,又拂走操作台上的,怕機甲因此故障。


    之後,他泄力一般地坐迴椅子上,醫生的職業意識讓他禁不住迴想,霍仰怎麽會突然發病?


    明明一直都好好的,到讓他睡覺的時候都沒事,環境沒有變化,沒有被攻擊,沒有信息素刺激,唯一突發事件喻章來電。


    就在這時,艙門外發出幾下聲響。


    岑真白立刻看過去。


    他等了十幾秒,沒有後續,可能隻是幾顆比較大的碎石打到了……


    哢。


    又是一聲。


    岑真白再坐不住了,他踩著沙過去,鞋底碾過發出令人牙酸的聲響,他貼著艙門喊:“霍仰!是你嗎?”


    是他。


    艙門打開,強風和沙塵再次席卷而來,岑真白被吹得硬生生往後挪動幾厘米,他隻覺得眼前一晃,就被一座山鋪天蓋地地砸下來。


    兩人雙雙倒在地上。


    艙門再次合上,霍仰明顯沒有恢複狀態,從地麵跨上機甲後就消耗了所有力氣,此刻壓在岑真白身上,一動不動。


    往後摔的時候,岑真白的後腰也不知道嗑到了什麽,疼得他眼前發黑。


    好不容易緩過來,他用盡吃奶的力,抱著霍仰撐起身體。


    霍仰靠著他,低聲說了句什麽。


    兩人身上的沙子簌簌往地上掉。


    岑真白喉嚨癢,低聲咳嗽了幾下。


    隻開門那短短一點時間,他都覺得自己眼睛、鼻腔和喉嚨全是沙子,更何況在外邊那麽久的霍仰,他連忙道:“不要說話,不要深唿吸,不要咳嗽。”


    他要先給alpha檢查一下,萬一霍仰吸入太多,沙塵已經進到肺部的話,他們就不能再在這裏待了,得想辦法迴到醫院。


    可霍仰仿佛沒聽見,仍然執拗地重複:“你、別擔……心。”


    岑真白抱著alpha肩膀的手一僵,懂了,經過剛剛的表現,鏈接斷裂症發作的時候,有他在,霍仰明顯更痛苦。


    可霍仰寧願疼痛加倍也要重新迴到機甲內,是怕他會擔心。


    岑真白屈著腿,讓alpha躺在他的大腿上,之後掰開alpha的嘴巴,掀開眼皮,抬高下巴去望。


    好在肉眼看,沒有大量沙塵堆積。


    在外的那段時間,霍仰應該是真的進了後艙室。


    他先把alpha遺留在表麵的沙子頭發上衣服上臉上的都拍打幹淨,然後用工具箱裏常備的生理鹽水給alpha的眼睛和鼻腔進行大量衝洗。


    霍仰看起來已經痛得不清醒了,眉頭緊皺,各種躲,也正常,畢竟不好受。


    可工具箱裏的生理鹽水是不可再生的,在好幾次衝到地上後,岑真白不得不掐住alpha的臉,哄道:“霍仰,聽話。”


    霍仰被迫擰正視線,原本還像個小孩子亂動,可就在他看到岑真白後,就定住了,直直地盯著omega的臉看,也不出聲,就這麽看著,連眼睛都沒舍得眨一下。


    他驀地安靜下來,躺在岑真白的大腿上,任人擺布。


    水從鼻孔灌進來,窒息的死亡感逼迫大腦,岑真白這是討厭他到要溺死他麽?


    眼睛幹澀得發疼,但他乖乖的,沒有動。


    在alpha控製不住的第六次嗆咳之後,終於,顆粒較大的沙子都清理出來了,剩下的大多數細微沙塵,最終也會因肺髒的自淨功能慢慢排出。


    之後……


    岑真白的目光落到了alpha的手臂上,血沒有止住,沙子灰塵混進去,嵌進皮肉裏,髒兮兮的。


    如果不盡快清理,鐵定發炎,還有,這麽大這麽深的傷口,一定要縫針了,不然容易出現傷口內積血、積液、合並感染、傷口愈合不良等情況發生。


    可是,沒有麻藥。


    而不打麻藥進行縫針的疼痛等級在七級,加上時間久,途中休克的可能性極大。


    但現在才淩晨一點,距離下午三點,他們離開,起碼還有十二個小時。


    岑真白拍了拍alpha的臉,後者沒有任何反應,隻傻愣愣地睜著眼睛看他。


    無奈之下,岑真白隻好用雙氧水衝了一下霍仰的傷口。


    傷口周圍立刻發出滋滋的聲響,並泛起白沫。


    霍仰悶哼一聲,顯然被這股尖銳的疼痛刺激到了,連帶著眼神都清明了些。


    霍仰唇色慘白,鬢角全是冷汗,他瞳孔動了動,omega的臉出現在他眼前。


    是幻覺吧。


    岑真白怎麽可能願意靠他那麽近。


    岑真白扶著霍仰的臉,低頭和他對視,怕霍仰聽不明白,他一字一頓道:“要縫針,霍仰,但沒有麻藥,會疼。”


    霍仰一愣,不是幻覺。


    不知道是不是身體上的痛轉移了霍仰精神上的痛,alpha表情看著正常多了。


    喉嚨吸入過沙塵,霍仰的嗓子很啞,他說:“我不怕疼。”


    剛說完,他咳嗽了幾下,胸腔震動。


    岑真白感覺自己大腿在麻。


    霍仰道:“我的忍痛等級在十……你忘了?”


    岑真白輕輕應了一聲,找要用到的工具,一一擺放出來。


    他說:“我開始了。”


    霍仰:“好。”


    他先用大量雙氧水衝洗傷口,雙氧水具有刺激性且會和細菌產生化學反應,是會加劇疼痛的消毒水。


    開始的瞬間,alpha就死死繃緊身體,疼得不受控地發抖,可他硬是一聲沒吭。


    岑真白頓了幾秒,捧住alpha的臉,讓他埋進自己的臂彎裏。


    雙氧水完了之後到生理鹽水,再用碘伏溶液處理傷口,使傷口局部清潔幹淨。


    傷口很深,岑真白還得先采取凡士林紗布填塞壓迫止血,以免出現傷口內出現血凝塊,積血積液,合並感染等情況發生。


    霍仰的臉緊緊貼著岑真白的肚子,冷汗已經浸透了岑真白的衣服。


    岑真白也有些出汗了,照理來說不應該,畢竟他給無數人清創過,傷口更大更深的都有。


    可能是因為姿勢吧,平常在醫院,醫生和患者不會接觸到,可此刻,alpha的顫抖、緊繃和喘息,他都能通通感受到。


    但岑真白的手沒有抖,他用可吸收線縫合,逐層縫合對攏傷口兩側組織。


    許多次,岑真白都懷疑alpha痛暈過去了。


    每一針,每穿過一次皮肉。


    直到,他瞥了一眼安安靜靜的霍仰,然後兩人正正對上視線。


    霍仰一直在看他。


    見omega望過來,霍仰說:“不疼,你別怕。”


    岑真白便抿了下唇,道:“我沒有怕。”


    胳膊上的傷口縫針大約間隔一厘米的距離,岑真白縫了九針。


    機甲裏的時間顯示04:27,再過一個半小時都要天亮了。


    終於,包紮完了。


    岑真白找出止疼藥塞進alpha的嘴裏,霍仰幹咽了下去。


    兩人都疲憊得不行,結束後沒有動彈,也沒有說話。


    寂靜。


    可能過去了半小時,靠著機甲壁的岑真白閉著眼,低聲開口:“鏈接斷裂症,現在還痛嗎?”


    所有痛感都集中在手臂上了,霍仰搖了搖頭,頭發在omega的大腿上蹭了蹭。


    當時江嘉能隨口提了幾句,岑真白想不到竟然那麽嚴重,到了被診斷為鏈接斷裂症的地步。


    岑真白又問:“為什麽發病?”


    “……”


    霍仰疼得腦袋發暈,睡不著,又什麽都思考不了。


    omega這麽一問,他的大腦自動地就播放起喻章和岑真白兩人和諧親密的通話。


    沒有資格,卻又一次地嫉妒厭恨上了。


    就是因為沒有資格,所以隻能嫉妒厭恨。


    明明他就在身邊,明明他先問的,明明他才是陪著參與的那個。


    和他聊天的時候那麽惜字如金,但喻章順口一提,岑真白就主動分享了。


    日常的生活,分享的事越小,就代表兩人的關係更近。


    過去的三年,每一天,可能都是這樣的場景。


    霍仰一想到,咬得牙都酸了。


    沒有聽見迴答,岑真白睜開眼,朝下望去。


    alpha醒著,卻不作答。


    可能涉及隱私。


    岑真白累到腦子糊塗了,他不應該過問這麽私人的事情,他認真道歉:“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霍仰慘淡地笑了下,“你純心氣我,是吧?”


    岑真白閉上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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