岑真白任由三個alpha點菜,他頭都沒抬一下,安靜地坐在沙發上,做他的卷子。“小白啊,”林子壩這麽叫岑真白,他托著下巴,認真問道,“你這麽努力幹什麽?”平時隻要他見到岑真白,那雙細白的手就沒有一秒是空的,不是拿著卷子就是拿著書。岑真白說:“我想考冀大,冀大分數很高,我不想有一點不穩妥。”“冀大?”林子壩這次的聲音帶上了真情實感的疑惑。岑真白“嗯”了一聲,以為他不知道冀大是哪所學校,便解釋道:“冀寧大學,第二區排第一的公立大學,裏邊……”“不是不是,我知道冀大是哪所。”林子壩打斷。他古怪道,“隻是,你肯定是上星際大吧?霍仰在啊。”第20章 “這不知檢點的omega。”“初雪!”有人喊起來,“是初雪!”岑真白擰過頭去,透過清晰冰冷的大片玻璃窗,他看到一點點雪飄下來,落在光禿禿的樹枝上,有一小片被風吹了過來,貼在他眼前,是四個樹枝型的,但沒一會,就又被吹走了,不知道飄去了哪。就像他一樣。暗沉沉的天空在岑真白的瞳孔中倒映,他望著窗外的蕭瑟景象,星際立高秉持著極致的人文主義教學,講台上的老師道:“出去看看吧。”學生們歡唿,一哄而散。霍仰插著兜站了起來,一掀羽絨服的帽子蓋在頭上,低頭時遮住大半張臉,隻餘線條冷硬的下巴。林子壩和宋遲彥也說著話往外走,就在要踏出教室門時,林子壩想起什麽似的,轉過頭來問:“小白,你不去嗎?走呀,一起去看看。”岑真白便收迴視線,沉默地跟在三人身後。下雪天氣更冷了,寒風掠過他的臉,霎時在蒼白的膚色上蒙上一點凍傷的紅。幾乎每個上課的班級都停了下來,越來越多的人從學校樓梯口出來,他們都帶著驚喜的神情、開懷的笑意,伸出手來去接那稀疏的雪花,或雙手合十許願下一年的美好。三個alpha也在不遠處說著什麽,可能是圈子裏的八卦,可能是小時候的趣事,可能是遊戲的內容,連霍仰都忍不住笑。唯有岑真白,自己一個人靜靜地站在路燈旁,一動不動,雪花落在他的頭發上、睫毛上、衣服上,很快就白了一片。雖然已經在霍家住了大半年,可omega還是瘦,下巴尖尖的沒有一點肉。林子壩湊到霍仰跟前,悄悄道:“我怎麽感覺這幾天小白不怎麽開心啊?”霍仰聞言瞥了一眼岑真白所在的方向,道:“上不了自己喜歡的大學唄。”岑真白還記得當時林子壩說出那話時心裏那一聲清脆的“咯噔”。當天晚上霍家,江嘉能出差去了,他隻能去問霍啟。岑真白還是第一次上四樓,這一層是江嘉能和霍啟的辦公區域,他敲了敲門。霍啟的聲音:“請進。”岑真白推開門,“霍叔叔。”霍啟放下手中的工作:“怎麽了?”岑真白有點緊張,莫名咽了一下唾沫:“半年後的統考……我想考冀大。”霍啟哪怕穿著家居服,也擋不住那沉寂了許多年的嚴肅氣息,他聽後搖了搖頭:“抱歉,你到時候和霍仰一起上星際大。”審判刀砍了下來,血花四濺。猜測了一個下午的猜測得到了證實,岑真白不可置信後退半步,瞳孔劇烈顫抖著,嘴唇瞬間失了顏色。他前十六年苦苦支撐,這大半年別無所求,他什麽都無所謂,什麽都不在乎,隻想靠自己的能力考上冀大,再然後是協同醫校。第二星的考試與教育政策和其他星球的不太一樣,高中三年後統考,考上大學後讀兩年大學知識,之後才是專業考,去各個“術業有專攻”的學校再讀三年,例如軍校、醫校、體校、文校、研究院校等等。因此第二星比其他星球多出一次人才篩選,分別是升初、中考、高考和專業考。而岑真白想去冀大的原因也沒別的,很直接,就是五分分差內,協同醫校優先錄取冀大學子。長久以來堅持的目標被擊毀,岑真白一瞬間很迷惘,也崩潰,可他仍然竭力維持著冷靜,他嘴唇顫抖著,問:“為什麽?那時候我成年了啊……是因為霍仰嗎?霍仰病沒好,所以我就得一直跟著他,我、就不能有自己的……”話音戛然而止,岑真白意識到自己說錯了話。他是托霍家才有了這種好生活,現在還寄人籬下的他,說這些未免有些軟飯硬吃了。霍啟神色不驚,他實話實說道:“這是第一個原因。”岑真白:“第一個?”“還有第二個原因,”霍啟說道,“現在有心人都知道了,你是霍仰唯一的藥,而霍仰,是我和嘉能的兒子。”岑真白沒懂。霍啟:“原本不想告訴你的,你有沒有察覺到從一個星期前,每次你和霍仰放學,都有人在盯你。”作為omega,岑真白怎麽可能感覺不到,有一次他甚至能感覺到那監視的目光離得很近,可他抬頭,怎麽也找不到。“我們現在不僅要保護霍仰,”霍啟道,“也要保護你。”岑真白不說話了,他難以接受。“上升到星球與星球之間的層麵,那裏很很黑暗,你還小,無法想象。但我能明確告訴你,會有生命危險,所以我和江主任,不敢有任何疏忽。”岑真白安靜了很久,霍啟也耐心地等著,沒有催促他。久到岑真白覺得可能半小時都過去了,他才啞著嗓子道:“那再兩年呢?專業考我能選自己喜歡的院校嗎?”霍啟也沉默半晌,殘忍道:“我不建議。”岑真白忽的覺得眼前的世界暗了下去,他有些眩暈,心口處很痛,唿吸不暢,像沉了好幾個砝碼。“但,”霍啟來了個轉折,“那個時候如果你已經考慮清楚了,也能承擔起後果,我會派人暗中保護你。”得到答案的岑真白從書房出來,迴到二樓的房間。一切都是那麽好,溫暖的燈光,柔軟的地毯,舒適的床鋪,他走向書桌,坐下來攤開試卷,開始寫。寫了兩題後,他忽然猛地抬起手臂遮住了自己的眼睛,眼尾那一抹粉紅轉瞬即逝。一小朵雪花恰好落在他的眼睫毛上,冰得岑真白迴神,他察覺霍仰投過來的視線,也抬眸看過去。“看什麽看,”霍仰說,“所以我當初就說不能開始,你不信,誰知道你抱著什麽目的……”岑真白是被自家父母找來的,霍仰也知道了,但一般人怎麽會同意寄養在陌生人家,除了為財和為名,他真想不到別的。從另一方麵來說,他猜得也不錯,岑真白的確聽聞是霍家才同意的。岑真白默默地垂下眼,轉身迴了課室,下意識掏出沒有做完的卷子,這已經成了他的習慣,可就要落筆之時,他來了點茫然與空虛,就像林子壩所說的,他這麽努力為了什麽呢……但很快,他就重振旗鼓,再次堅強起來,為他的新目標:兩年半後的專業考。還有,讓霍仰好起來。在兩年半之內。還記得上一次檢查醫生說的,霍仰的病雖然沒有一個確切時間能保證什麽時候恢複,但還是有很大幾率能完全好起來的,因為腺體發育完整。隻能確定一件事,就是信息素融合治療越多越好。不一會兒,學生們陸陸續續地從室外迴來了。想通之後,前幾天還宛如突然枯萎的樹苗般的岑真白像是重新找到了忙碌的理由,動起筆來。身旁的椅子滋啦發出聲響,是霍仰迴來坐下了。岑真白問他:“要聞信息素嗎?”霍仰還沒坐穩,渾身帶著冬天的寒意,乍一聽差點沒從椅子上栽下去,他低聲道:“不要說那麽曖昧的話!”一般隻有情侶才會互相詢問要不要聞信息素,不亞於調情。岑真白:“要嗎?”的確有點疼,霍仰咬牙切齒:“找個沒人的地方。”教學樓的最頂層有許多空教室,是供給學生們自習的。霍仰鎖上門窗,拉好窗簾,活像要做點什麽不見得人的事。岑真白站得遠,空教室又很大。霍仰聞了半天,每次就一點點,吸完了就沒,然後再等半天,比沒吸之前更讓人難受,抓心撓肝的,霍仰越聞越狂暴,“你放了嗎。”岑真白一愣,抬手摸了摸自己後脖頸,真是傻了,竟然忘記了撕阻隔貼,他抬手撕下來,放在桌子上。霍仰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跟著對方的動作走,阻隔貼是薄薄一片類似於藥膏的東西,有很多種樣式也有很多種香味。岑真白用的竟然是草莓形狀的……也不知道是不是江嘉能給買的。霍仰當頭一棒,猛地神智迴歸,心裏升騰起一股煩躁,他忍不住道:“說了不要再勾引我,我對你沒興趣。”在alpha眼裏,阻隔貼那麽私人的東西直接放在他們前麵,無疑是一種暗示:阻擋我腺體的異物已經沒有了,來標記我吧。虞兮正裏m岑真白沒讀懂也不在乎霍仰的弦外之音,他把羽絨服的拉鏈拉到胸口。霍仰視力極佳,他看到omega穿了四件衣服,最裏麵的是高領的黑色打底衫,非常貼膚,緊緊地包裹住了整個脖子。岑真白又用手勾下,把脖子露出一截來,又細又白,上邊還有一點紫色的血管,與黑色的反差衝擊著alpha的眼球。omega低下頭,讓霍仰清楚看到那雪白的、沒有被牙咬過的腺體。沒開燈的教室,厚重的窗簾,雨後青草的信息素毫不留情地去捕獲alpha。霍仰無端地滾動著喉結,像是把omega的信息素吞下肚一般,他隻覺得那一抹白,實在是晃眼。媽的,他暗罵,這不知檢點的omega,還好他自製力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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