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報——我們右翼的耶律那野所部,昨日淩晨突然遭到敵人突襲。五百多宋軍化裝成我軍模樣,佯裝敗逃過去求援,直接衝破耶律那野的中軍大營,目前已經全線震動。四太子郎君命令各部收縮陣線,堅守不戰,絕對不能再給敵人可趁之機。”


    聽完傳令兵的話,蕭嘉德更加堅信了心中的判斷:“查清楚沒有,究竟造成多大損失?”


    傳令兵點點頭:“事後查明,耶律那野的親兵營八百騎幾乎全軍覆沒,損失騎弓一千五百餘百張,被劫走的儲備箭簇超過七萬支,還被搶走戰馬三千多匹。剛剛調到漳河西岸布防的雛胡失,因為敵人突然從後背殺來,猝不及防之下被攻破五座營壘,再次折損三百餘人。”


    蕭嘉德有氣無力地擺擺手:“迴去告訴四太子郎君,我這邊四百多人戰死,全殲宋軍五百餘人。因為事起倉促,加上對麵的敵人太近,來不及割下敵人屍體上的耳朵。但是,在戰場上繳獲的兵器戰旗,我已經派人給四太子郎君送去,應該在路上。”


    傳令兵告辭離去,蕭嘉德發現自己腦海中已經變成一團漿糊,說不清是個什麽感覺,好像是又怒又氣,又驚又喜。


    原本以為自己是一場大敗仗,不知道應該如何向金兀術交差。沒想到耶律那野、夾穀雛胡失,比自己的損失更大。尤其是耶律那野的契丹效死營,因為損失了全部箭簇儲備和戰馬,實際上已經沒有再戰之力。


    一夜之間發生如此嚴重的變故,蕭嘉德再次陷入沉思之中。


    “大哥想什麽這麽入神?”蕭承仿佛幽靈一般冒出來。


    蕭嘉德渾身一震,幾乎是脫口而出:“我在想你究竟幹了什麽。”


    “大哥,我們是自家兄弟,你說我能幹什麽?”蕭承在蕭嘉德對麵盤膝坐下,這才壓低聲音說道:“我最近總在想,那位可愛的小堂妹,今年應該十七歲。自從郭藥師發動叛變,我們有五年時間沒見,不知道長成了什麽樣子。”


    蕭嘉德搖搖頭:“你說蕭芸娘?她不是早死了嗎?”


    蕭承沉聲說道:“我原來也以為她死了,後來香爐寨出現大遼蕭芸娘的旗號,我認為是同名同姓,或者有人冒名頂替。但是,前不久北線傳來消息,有人親眼看見了蕭焯。既然蕭焯是真的,你還敢說蕭芸娘是假的?而且有傳言稱,完顏京親眼見過蕭芸娘,還多次在一起喝茶聊過天。”


    蕭嘉德顯得有氣無力:“這都是人的命。就算蕭芸娘真的存在,現在也是各為其主,和我們有何關係?”


    蕭承身體前傾,幾乎頂到蕭嘉德的臉上:“沒關係?你居然說沒關係!我已經掌握確切消息,北上通道已經被徹底切斷。不光保州被蕭焯占領,涿州、霸州、雄州也全部陷落了,兵馬大元帥完顏杲全力反撲失敗。指揮部隊切斷通道、反擊完顏杲的主帥,就是我們那位可愛的堂妹蕭芸娘,蕭焯不過是她手下的一員大將!”


    蕭嘉德幹脆連眼睛都閉上了:“那又怎樣?”


    蕭承已經有了要崩潰的感覺:“蕭芸娘把我們迴家的路堵死了,連兵馬大元帥完顏杲都打不開,你居然說和我們沒有關係?”


    “那又怎樣?”蕭嘉德閉著眼睛重複了四個。


    出乎意料,蕭承這一次沒有發急,更沒有質問過去,因為他有些明白蕭嘉德的意思了。


    想到這裏,蕭承坦言相告:“我知道,憑借我們手裏的兵力,肯定打不贏兀術的四千八百騎。所以我決定利用外力,首先幹掉耶律那野,然後闖出一條活路。”


    “你確定是活路?”蕭嘉德緩緩睜開眼睛:“兩次南下,我們協同金兀術,殺了多少宋軍,難道你忘了?”


    蕭承從懷裏摸出一份黃絹展開,居然是武皇帝趙樞的討賊檄文。


    “大哥你看,這份檄文從頭到尾就沒說過宋國,皇帝也沒有封號,僅僅尊為武皇帝。還有這一段:女真韃虜,實非善類。蛇蠍其心,屠契丹於大漠;豺狼其性,戮漢民於中原。”


    蕭嘉德飛快地把檄文看了一遍,然後抬起頭來:“你想說什麽?”


    “這還不清楚嗎?”蕭承指著檄文說道:“武皇帝趙樞,認為女真有兩條罪狀,第一條就是屠殺我契丹人,第二條才是屠殺中原漢民。由此可知,這位武皇帝趙樞,認為我們契丹人和中原漢民,都應該和女真韃子勢不兩立。既然如此,我們和漢人就完全可以聯手合作。”


    蕭嘉德冷哼一聲:“所以你就背著我,和漢人合作了?”


    蕭承嘿嘿一笑:“我可不是和一般漢人合作,而是和我們的妹夫合作。”


    “妹夫?”蕭嘉德聽得滿頭霧水。


    “蕭芸娘的男人,不就是我們的妹夫嗎?”蕭承突然壓低聲音:“我有確切消息,另外一位堂妹蕭姵,還有蜀國公主餘裏衍,也是這個妹夫的女人!”


    蕭嘉德突然挺身而起:“真的?”


    “絕對是真的!”蕭承臉上閃過一絲惋惜之色:“隻可惜,蕭姵已經戰死了,但是妹夫專門給她立了碑,那是不能作假的。蕭芸娘,更是了不得,她才是蔚州五縣的定海神針,可以指揮所有軍隊,而不需要請示妹夫。大哥,你想想看,我們那位可愛的堂妹,現在有多大的威勢?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


    “請示妹夫?萬萬人之上?”蕭嘉德恍然大悟:“你說的妹夫,難道就是興漢都元帥李憲?”


    蕭承如釋重負:“哎喲,你終於明白了!蕭焯那個奴才,現在都能獨擋一麵。我們都是李憲的大舅,他是天下兵馬大元帥,而且任何命令都有‘如朕親臨’的威力。你說這不是一條活路嗎?”


    蕭嘉德趕緊擺手:“你先別一口一個妹夫,更別認為自己是人家的大舅子。天下兵馬大元帥,那是什麽人物?你看看北麵的那個完顏杲,他也是大元帥,一張驢臉好像要吃人一樣。”


    “你是沒有見過他們的人,所以才會這麽說。”蕭承微微一笑:“俗話說:欲知其主,先觀其仆。我和妹夫手下的幾個將領見過麵,和女真人決然不同,完全就是親兄弟一樣嬉笑怒罵,沒有那種盛氣淩人的架勢。”


    蕭嘉德眼睛眯了起來:“你就不擔心被別人利用?”


    “利用?”蕭承搖搖頭:“我剛開始當然這麽想,所以主動讓他們利用,可實際上根本就不是這麽迴事。你以為耶律那野的慘敗,是我偷偷幹的嗎?錯了,人家根本沒有用我的人!具體過程是這樣的,你聽我慢慢說。”


    原來,曹申找到奔雷劍楊春,讓他給李憲送一封急信,其目的就是想辦法接應陳淬、陳仲敏父子。


    但是,李憲此刻已經知道蕭承的事情,他一向堅持的原則,軍隊不是為某個人服務的。


    僅僅把陳淬、陳仲敏父子接應出來,實在是有些小題大做,要盡可能實現利益最大化。


    為此,李憲命令楊沂中化裝成契丹小兵,跟隨訖離冶迴到蕭承身邊,準備給陳淬、陳仲敏帶路。同時命令嶽飛給陳淬、陳仲敏配備舊部五百人,然後對蕭嘉德所在防線發起夜襲,這樣便於亂中獲利。


    蕭嘉德巡視戰場,發現七十多具宋軍屍體,那都不是嶽飛的兵,而是宗澤派過來監視陳淬、陳仲敏的劊子手,實際上還是準備製造這對父子“陣亡”。


    李憲命令嶽飛發起夜襲的目的,就是讓陳淬、陳仲敏搶奪一批戰馬兵器,保證五百人能夠化裝成契丹兵,然後連夜突襲耶律那野的中軍大營。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楊沂中帶領挑選出來的五十名契丹兵,混進戰場失蹤,實際上就是帶領陳淬這支部隊,直接殺到耶律那野的中軍大營去。


    衝垮了耶律那野的中軍大營,把儲備的箭簇搶劫一空,順帶搶走了三千匹戰馬,然後匯成一股洪流,從夾穀雛胡失背後衝過去,直接渡過漳河迴到了楊氏義莊。


    武林高手善使飛刀,李憲也善使飛鏢。他這一套組合拳,實現了一箭四雕:


    救出了陳淬、陳仲敏父子,摧毀了耶律那野的作戰潛力,順帶教訓了一把夾穀雛胡失,直接把金兀術的戰鬥力削減三分之一。


    當然,李憲的這套組合拳能夠發揮最大威力,蕭承、嶽飛、嶽翻都用盡了全力。


    尤其是嶽飛,為了策應李憲的這次大破襲作戰,在耶律那野的正麵戰場,親自率領三千人分成十股,發起了聲勢浩大的夜襲,把耶律那野的主力部隊四千人都吸引出去了,結果導致中軍大營徹底空虛。


    經此一戰,湯陰嶽飛的大名,傳遍了耶律那野、金兀術的部隊。


    楊沂中很不高興的地方,就是一夜拚死衝殺,結果是幫別人揚名。


    因為衝擊耶律那野的中軍大營,衝垮夾穀雛胡失的防線,最後都是楊沂中勒馬提槍高唿:“湯陰嶽飛專程拜訪。”


    當然,李憲這也是沒有辦法的。


    為了保密起見,陳淬、陳仲敏父子並不知道行動細節,隻知道當天晚上要踹營。


    如何才能和陳淬父子接上關係,不僅李憲本人不認識陳淬父子,蕭承、楊沂中也不認識陳淬父子。


    李憲終於想到了楊家槍,然後就想到了楊沂中。


    楊家將上戰場都一個模子:有進無退!楊家槍全是兩敗俱傷的進手招數,完全是拚命的打法,大遼、大宋軍隊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絕對是最好的招牌。


    楊沂中今年二十五歲,僅僅比嶽飛大一歲,實際上就是同齡人,而且兩個人最擅長的兵器都是長槍。


    李憲覺得,讓楊沂中冒充嶽飛,簡直天衣無縫。


    挖空心思給嶽飛揚名,李憲不僅為了震懾金兀術,主要是震懾宗澤、王彥等人。


    第二天,一個消息在磁州傳遍:嶽飛親率五百騎夜闖敵營,鐵槍之下無一合之將,連破耶律那野、夾穀雛胡失萬餘人,殺死金兵不計其數。


    如此一來,李憲的後手就能夠浮出水麵。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建北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苕麵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苕麵窩並收藏重建北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