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韋冬寧在汴梁城陣亡,李憲再也不敢輕易派遣落霞觀女弟子單獨外出。


    雖說深入敵營尋找蕭承,最好的人選應該是吳小琴、劉菊仙等人,但是李憲最後還是決定使用鳳陽十三鷹,也就是現在的中軍護旗營。


    鳳陽十三鷹,當初鬼迷心竅,居然在老虎嘴上拔毛,妄圖把武元春的寶劍、寶馬搶走,從而引出一大段故事。


    作為十三鷹的大哥,張遇的輕功,按照韋冬寧生前的說法,她要拿出全力才能追上他,可見張遇的一身武功不簡單。


    想到了韋冬寧,就想到了張遇,李憲的陰謀詭計就從這裏開始。


    楊氏義莊裏麵肯定有糧食,這是沒有疑問的。是不是有三百萬斤這麽多,不同的人有不同的說法。


    反正李憲一進元城,曹申就高聲匯報:“楊氏義莊名下一萬六千多畝熟田,過去兩年種植小麥一萬二千多畝,目前儲備糧食三百多萬斤,儲備肉類一百多萬斤。”


    這一連串數字,加上李憲當即拍板馬上調運糧食,李飛鳳的白雀營近五千人、周處的近衛營七千多人,還有看熱鬧的百姓都聽見了。


    手中有糧,打仗不慌,這是基本常識。


    正因為如此,大名府治所元城,僅僅兩天時間就徹底平靜,城內百姓都翹首以盼,等待興漢都元帥的救命糧早日到來。


    要知道,金兵在一年之內兩次南下,而且第二次南下走的路線就是大名府。敵我雙方你來我往,能找到的糧食全部搶劫一空,導致災民遍地,糧食就成為人命的代名詞。


    戰爭不是單方麵的行為,你中有我,我中有你,屬於正常狀態。


    李憲的楊氏義莊,有三百萬斤糧食,這個消息當天晚上已經傳遍大河兩岸。


    戰爭年代,穩定軍隊、穩定百姓的最好手段,一共隻有兩個字:糧食!


    反之,讓軍隊和百姓一夜崩潰,也隻需要兩個字:糧食!


    李憲謀取大名府的計劃,在兩年前就開始了,而且他要把這裏作為一個磨心調動敵人,當然不能說話當放屁,讓城內軍民得到糧食是必須的。


    但是,什麽時候讓城內軍民看見糧食,這就是一門學問,或者叫一門藝術。戰爭的藝術,陰謀的藝術。


    酈瓊、文成泰奉命組建巨鹿第四團,然後就化裝成各種身份,分散潛入宗城、館陶、元城。他們的目的當然不僅僅是潛伏,還需要做很多事情。


    李憲還沒有進入元城,就給楊瓊下令,紅鸞營九千六百人越過元城北上,駐紮在館陶縣城,當然有深層次的考慮——因為用於大名府救災的第一批救命糧,一年前就已經到了館陶外圍。


    兵馬未動糧草先行,這是常識。凡是存放部隊輜重的地方,必然有一支精銳部隊嚴加防守,這也是常識。


    李憲反其道而行之,借鑒後世老大媽的廣場舞效應,命令楊瓊的紅鸞營,每天在城外大練兵。


    一個七八十歲的老大媽,在後世跳廣場舞都讓人看個不亦樂乎。一萬名美女集中在空曠地帶操練,在北宋末年絕對是劃時代的壯舉,看熱鬧的人比操練的美女還多。


    內行人一看,就明白紅鸞營的九千六百姑娘們,那根本就不是打仗的,純粹是李憲這個兵馬大元帥荒淫無恥,把這麽多漂亮女孩兒弄到身邊好看的!


    黃河要津館陶縣城,用於防禦的隻有上萬名女孩子,而且連騎馬都成問題,除了嘻嘻哈哈之外,戰鬥力什麽的,那還是下輩子再說。


    居於這種認識,人們更加堅信:興漢都元帥的糧食,肯定儲存在楊氏義莊,絕不可能在館陶縣城。楊氏義莊距離大名府一百二十裏,必須集中力量才能運過來。


    殊不知,這些女孩子雖然衝鋒陷陣不行,但是蝟集一團全力防守,隻怕沒有什麽部隊能夠短時間攻破——李憲給白雀營、紅鸞營,分別裝備九個馱馬式弩箭連,原因就在於此。


    館陶縣城的糧食囤積地,是紅鸞營的九個馱馬式弩箭連三層防禦。秘密運到元城的糧食,就是白雀營的九個馱馬式弩箭連三層防禦。


    劉正彥出任大名府知府的先決條件,就是讓李憲命令部隊把軍糧拿出來救急。李憲之所以二話不說就答應,就是他手裏真的有糧食。


    此後三天時間,城內百姓按照人頭每天領取四兩糧食,劉正彥都是對外宣稱大元帥省吃儉用,把自己的軍糧拿出來送給老百姓救急。


    這一個舉動不僅迷惑了敵人,還讓大名府的二十萬百姓感恩戴德,李憲“視百姓若父母”的名聲,頓時傳遍大河兩岸。


    稍懂軍事的人都明白,李憲把部隊的糧食拿出來給百姓救急,最直接的後果就是軍糧儲備嚴重不足。


    兩萬大軍日夜不停地訓練,李憲要想保證軍隊的正常體力,唯一的辦法就是趕緊從楊氏義莊調糧食。


    輿論攻勢全麵發動,不過是李憲施展陰謀詭計的第一個步驟。


    張遇和蕭承狹路相逢,這是陰謀詭計的第二個步驟。


    不管蕭承是否參加了軍事會議,這一次的狹路相逢都必然出現,因為李憲的突破口就在蕭承身上。


    李憲並不知道蕭承,更不認識蕭承,並不代表別人不知道。


    戰爭就是全國一盤旗,李憲的三處戰場之間,有一條秘密聯絡線,那就是曹申的秘密驛站。


    對於蕭承的分析結論,就是保州城主將蕭焯迴報,然後用最快的動作傳到了李憲手中,所以他才立即命令張遇,率領護旗營立即趕到楊氏義莊運糧。


    李憲的原定計劃,是利用蕭承五心不定的弱點,打探完顏宗弼(兀術)的軍情動態,然後給敵人內部製造混亂。


    張遇此前的那番話,不過是試探蕭承的意思。這是土匪打劫踩點的老套路,沒想到歪打正著說中了。


    可是俗話說得好:計劃沒有變化快。


    因為完顏宗弼通報三處戰場的被動局麵,讓蕭承的心靈受到沉重打擊,對自己原來的選擇產生了巨大懷疑。恰在此時,張遇擰著特製鋼弩攔住了他的去路。


    心裏有了決定,蕭承頓時平靜下來:“張將軍,別說笑話了。隻要你拇指一動,我就會嗚唿哀哉。由此可見,張將軍不是過來取我人頭,應該是有什麽話要說。說吧,想讓我幹什麽?是要我投誠,還是要我反戈一擊?”


    張遇看了看四周:“蕭千戶,就在這裏說嗎?”


    蕭承微微一笑:“我身後的三百多人,都是原來的家將。有什麽話在這裏說,不用擔心隔牆有耳,不是嗎?”


    蕭承的態度一百八十度大轉彎,反而讓張遇一時間有些拿不準。


    緊要關頭沉吟不語,這是敵後工作的大忌,張遇決定試探一下:“蕭千戶,你真想打劫我的糧車嗎?”


    蕭承很痛快就和盤托出:“兀術今天中午的命令,的確讓我在半路打劫糧車,讓台實率領八百騎半路埋伏,準備劫殺你們平恩鎮的接應部隊。”


    張遇聞言一驚,他不是因為金兀術的命令,而是因為李憲錦囊中所交代的內容。


    既然都在自己大元帥的算中,張遇心情輕鬆多了:“蕭千戶,你把這消息說出來,我肯定要有所防備,接下來你準備怎麽辦?”


    “張將軍準備讓我怎麽辦呢?”蕭承微笑著反問道。


    蕭承的表情不像開玩笑,但張遇也不敢輕易相信,所以說得模棱兩可:“既然蕭千戶如此爽快,我也沒有必要做惡人刺殺你。至於是不是劫糧車,可能蕭千戶也別無選擇,畢竟女真韃子的軍法厲害,大家心知肚明。張某這就告辭!”


    張遇來得詭異,走得突然。話音未落,身形微微一晃,人已消失不見。


    蕭承還在愣神,親兵統領縱馬上前:“千戶大人,就這麽放他走了?”


    蕭承冷哼一聲:“他手裏的東西雖然模樣古怪,但絕對是弩箭,而且箭頭有劇毒。不放他走,就要把我的命賠上。”


    親兵統領遊目四顧,分明極為擔心:“此人神出鬼沒,大人又把四太子郎君的命令透露出去了,我們接下來怎麽辦?”


    “返迴雞澤大營!”蕭承神色不虞:“狗屁四太子!如果李憲手下都是蕭焯、方傑、司行方、張遇這樣的人物,我看兀術馬上要變成死太子!”


    蕭承突然語氣不善,親兵統領不明所以,但也不敢再問。


    次日正午,蕭承下達命令:“無關的東西全部放下,全營帶上貼身兵器和所有箭壺。飯後立即渡河,執行劫奪糧車的命令!”


    親兵統領雖然讓人出去傳達命令,但是心中的疑惑越來越重,隻能盡到自己的職責:“大人,對方已經知道我們的計劃,如果設下陷阱怎麽辦?還有,我們全營出擊,是不是要知會一下台實大人?”


    蕭承點點頭:“對,你親自跑一趟。告訴台實,我們按照原定計劃出動。”


    親兵統領如飛離去,蕭承的臉色變得更加陰沉,在帳篷中不停地來迴踱步,顯得非常煩躁。


    太陽偏西,蕭承所部兩千四百騎,從一處淺水區越過漳河,直撲預定的打劫地點。


    果然不錯,蕭承所部剛剛抵達預定位置,大路遠方就出現一支車隊,一百多掛大車逶迤而來,護衛不足四百騎,領頭的一員大將正是張遇!


    哐啷一聲拔出腰刀,蕭承大喝一聲:“全體出擊,劫下糧車!”


    除了三百六十個親兵之外,契丹效死營的其他人,並不知道此前發生過什麽。蕭承一聲令下,兩千多騎頓時從樹林中衝了出去。


    嘩啦一下子,張遇居然帶頭逃走,三百多護衛和所有車夫,自然丟下馬車就跑。


    工夫不大就有人飛馬返迴:“千戶大人,馬車上的確都是糧食和鹽巴!”


    蕭承不僅沒有高興,反而疑雲大起:明知道我要過來劫糧,張遇還真把糧食運出來。結果沒有抵抗就跑了,他究竟想幹什麽?


    恰在此時,有幾個親兵發出驚叫,契丹效死營兩千四百多人,頓時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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