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兵第一次進攻汴梁城,張叔夜三萬青州軍在胙城一觸即潰。他給自己尋找的失敗原因,是因為被敵人打了個措手不及。


    金兵第二次圍攻汴梁城,張叔夜的十萬大軍一夜崩潰。他給自己尋找的原因,是因為新兵訓練的時間太短。


    其實真正的原因,就在於大宋君臣壓根兒就不關心百姓死活,導致民心盡失,兵無鬥誌。


    毫不誇張地說,整個大宋年間,是老百姓災難最深重的時期,所以也是大起義最多的朝代。


    宋太.祖乾德三年(965)三月,大宋立國僅僅兩年時間,就爆發了綿州士兵起義。


    從那時起,到北宋滅亡之前的一百多年時間,先後爆發數十次大起義。


    尤其是方臘起義、楊江起義、張迪起義、高托天起義,不僅規模最大,而且直接敲響了北宋的喪鍾。


    寧宗嘉定十二年(1219)閏三月,張福、莫簡領導紅巾隊起義。嘉定十六年(1223),蔣宗、楊德起義。理宗紹定元年(1228),陳三槍和張魔王起義,敲響了南宋滅亡的喪鍾。


    兩宋年間,平均三到五年爆發一次大起義,把“水可載舟,亦可覆舟”、“民為重,君為輕”的真理,演繹得淋漓盡致,成為曆朝曆代最好的注腳,大宋朝也成為華夏曆史最好的反麵教材。


    兵法雲:上下同欲者勝。可惜大宋君臣沒有一個人知道這條兵法原則,都認為百姓是可以隨意捕殺的對象。


    即便百姓迫於壓力暫時忍怒不言,並不代表老百姓心甘情願受奴役,不過是在心中醞釀更大的怒火,然後變成一座可以毀滅一切的火山。


    “民可使道之,不可使智之;民可使由之,不可使知之。”


    這是孔老二的名言,也是大宋君臣每天之乎者也的理論基礎。


    大宋君臣從來是把老百姓當作予取予求的對象,朝廷更不會主動和老百姓說清楚自己的意圖。


    加上朝中君臣絕大部分都想投降,擔心老百姓把他們撕成碎片,所以就更加不會說出心裏話。


    城外劇戰正酣,城中的投降行動卻沒有一刻稍停,金人使者往來期間,讓城中百姓懷疑城外奸細混入,自然是群情激憤,把他們抓起來斬首示眾的例子,不可勝數。


    樞密承旨王健,奉命帶領十多人給金營押送牛羊,在返迴城的時候,因為裏麵有幾個金使,京畿弓手(警察)尹奇懷疑他們是敵人奸細,於是下達了全殲的命令。


    殿帥王宗濋親自帶兵全城收捕尹奇等數十人,頓時造成京城第三次暴動。王宗濋一口氣殺了近百領頭者,才算暫時平息此事。


    尹奇殺害王健等人當然錯了,但是王宗濋殺尹奇難道就對了?


    大宋君臣其實都心裏有數:饑寒交迫之下,京城裏麵的數十萬百姓實際上已經崩潰了,最後的瘋狂就要來臨。


    一旦數十萬百姓瘋狂起來,必定是見人就殺,甚至當街啃噬活人。萬一到了那個程度,那才是真正的災難。


    如何才能避免發生此類事件?成為大宋君臣更加傷腦筋的嚴重問題。


    經過三天的扯皮,朝堂上終於想到了一個“絕妙高招”:不再恪守春節放關撲三日的規定,允許民間在任意時間、任意地點開設賭場,讓數十萬百姓有更多娛樂消遣的地方,盡可能轉移他們的注意力。(《三朝會盟》)


    殊不知,數十萬百姓餓得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了,他們唯一的想法,就是抓一個可以啃噬的對象,哪裏還會有心情去賭博?


    大宋君臣不是想如何解決吃飯的問題,而是想出設賭場這種異想天開的奇葩招數。如果不是昏庸無能的大宋君臣,其他人還真想不出來!


    毫無意外,朝廷聖旨一下,整個京城終於進入最後瘋狂,於是就有很多人驚詫了。


    大名府進士司文政,是極力鼓吹伏地投降的代表之一。


    他看見城中百姓民心渙散,以為找到了大肆鼓吹投降的由頭,不顧一切站出來伏闕上書:“金人來勢兇猛,絕不可與之戰。否則一旦城破,再想俯首稱臣,亦不可得。”


    女真韃子一再要求皇帝出城會盟,分明是想把皇帝扣起來,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小皇帝趙桓雖然非常想投降,但卻不想出城被扣起來。


    在這種危急關頭,司文正居然大放厥詞鼓吹投降,頓時惹怒了小皇帝趙桓和所有主戰大臣,被當廷斬首示眾。


    以進士費文端為首的一班無恥文人,居然四處宣嚎,為司文正鳴冤叫屈:“文政所言,雖無理,不應棄市。”


    大宋君臣的指導思想,是“以打促和”,並不是要和女真韃子殊死對抗,所以在抵抗、求和方麵搖擺不定,從而導致悲劇發生。


    完顏宗望、完顏宗翰的“議和使”就在城內,自然把這一切都看在眼中,同時也知道了最後的結局。


    無論是哪朝哪代,敵我雙方的城池攻防戰,除非守城的一方已經決意投降,絕對沒有把敵人放進城內和談的先例。


    即便要談判,也是在城外某一個地方進行,就是為了讓攻城的一方摸不清虛實。


    完顏宗望、完顏宗翰幾乎每天派遣“議和使”進城,分明就是公開的奸細,可是大宋君臣居然安之若素。


    大宋君臣自己做死,誰也救不了他們。


    既然已經徹底摸清大宋京城的底細,完顏宗望和完顏宗翰終於決定畢其功於一役,發動了最後的猛攻。


    靖康元年閏十一月二十日,完顏宗望第一次派出自己的精銳黑旗軍,對陳橋門發起了決死衝擊。


    僅僅一個迴合,就有三個身背黑旗子的伍拾長登上城頭。都統製王燮、姚友仲親自率領數十騎迎擊,才堪堪抵住這三人。


    太宰何栗聽說陳橋門告急,親自率領六七百人增援。沒想到黑旗軍對城上如雨的矢石視若無物,踏著前麵剛倒下的屍體,發起第二次決死進攻。


    何栗心驚膽戰之下轉身後退,一麵高唿“後麵的人迎敵”,沒想到他帶過來的援軍,早就一哄而散。


    不怕死的未必會死,怕死的就一定會死。這句話,放在任何時候都不會錯,未戰先潰不一定能夠活命。


    “金兵隔岸發炮,一時間巨石如雨,中傷者數百人,自填陷馬坑而死者百人,金人輒大笑。”(《靖康紀聞》)


    “金人焚南熏諸門。姚仲友死於亂兵,宦者黃經國赴火死,統製官何慶言、陳克禮、中書舍人高振力戰,與其家人皆被害。秦元領保甲斬關遁,京城陷。衛士入都亭驛,執劉晏殺之。”(《靖康稗史》)


    局勢糜爛到這步田地,女真韃子的真實麵目已經暴露無餘,那就是徹底覆滅大宋朝廷。除非大宋君臣自願降為奴隸,否則根本沒有屈膝投降的餘地。


    大宋君臣當然不想變成人家的奴隸,終於想起全國總動員,並且第一次發布了全民皆兵的動員令:


    “......雖上聖垂仁,猶欲按兵而講好。然大臣仗義,豈能顧位以偷安?念萬裏之幅員,率四方之豪傑,乃父乃祖被聖神涵養之。惟孝惟忠,實臣子願為之事。宜殫大節,圖報上恩。......不拘逺近內外,許鄉豪傑,迤相勸率,招集驍勇,不限數目,各自催排首領前來。”


    書中交代:汴梁城的外城百姓八十萬,內城百姓四十萬,皇城百姓二十萬,合計一百四十萬人,最開始的時候征調保甲軍士(預備役)五十萬人。


    加上正規軍十多萬,一共擁有七十萬城防軍。城牆上十步設一步長,十長設一統製,十統製設一主將,四麵各有一名宗室弟子兼提舉,同提舉二員,使臣十人。(《靖康要錄》)


    因為強製遷入城內的百姓暴動,朝廷居然因噎廢食,下旨嚴禁百姓登城。本來有七十萬人可用,最後變成了城防兵力空虛。


    現在終於想起全民皆兵,早知今日何必當初?文告雖然有了,可惜實在太遲了。


    即便城內百姓不用,如果當初張叔夜拿出一萬軍隊交給劉韚,讓他殺出重圍號召天下群雄,事情可能還有可為。


    現在京城被敵人重重包圍,全民皆兵的動員令,又如何能夠傳出去?


    該想的辦法都想了,戰局依然一邊倒。


    剛提拔起來的太宰何栗,這幾天真的嚇得不輕,導致他的心神都有些恍惚。


    暈頭轉向之下,何栗猛然想起一件事來。於是飛快地趕迴朝堂,找到同知樞密院事孫傅:“事急矣,隻能用六甲神兵,以期力挽狂瀾。”


    郭京的六甲神兵7777人已經招募完成,而且秘密訓練了二十多天。


    金斧將軍蔣宣,有萬夫莫當之勇,是李憲留在城內的一枚棋子,本來有另外的任務。聽說郭京組建六甲神兵,於是自告奮勇擔任前軍主將。


    可是郭京此前不過是一個伍拾長,過去遠遠看見蔣宣過來,就要閃避一旁低頭行禮,連說話的資格都沒有。


    因為擔心蔣宣奪走自己的兵權,郭京自然不會要他:“您雖然勇猛無敵,但是我已經算定您正月必死。如果把您留在軍中,到時候肯定要拖累我。”


    就這麽地,郭京挑選的7777人,勇武之人一律不要,隻要身材容貌好看就行。


    在城頭防禦戰麵臨絕境的時候,何栗曾經多次讓郭京出兵解圍,但是同知樞密院事孫傅、郭京都不同意。


    他倆給出的理由是:“六甲神兵曠古絕今,掃蕩正麵之敵必然像摧枯拉朽一般。一旦出動就要打到陰山之北,否則無法停止下來。正因為如此,不到萬不得已的緊急時刻,這支神兵絕不可讓敵人知道。”


    靖康元年閏十一月二十四日,敵人的攻勢更加猛烈,汴梁城隨時都有崩潰的危險,何栗再也按耐不住了。


    何栗已經被提拔為太宰,名副其實的當朝一品宰相,一人之下萬萬人之上,說話的分量和原來絕然不同:“說什麽都沒用,來日必須出兵,否則嚴懲不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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