搬別人的石頭,砸自己的腳。


    第二次大規模救援太原府徹底失敗,大宋的麻煩來了。不是一個麻煩,而是一大堆麻煩。


    第一個麻煩,高俅死了。


    高俅死了本來不是麻煩,小皇帝趙桓懷念高俅曾經為自己立下的功勞,認為高俅開府儀同三司,天子當掛孝舉哀,舉國同悲。


    高俅的級別起碼相當於國.務院總理。按後世的說法,就應該降半旗致哀,停止一切娛樂活動。


    可是,自以為絕頂忠君的李若水磕頭出血,拚死上奏:“俅以幸臣躐躋顯位,敗壞軍政,金人長驅,其罪當與童貫等,得全首領以沒,尚當追削官秩,示與眾棄;而有司循常習故,欲加縟禮,非所以靖公議也。”


    李若水的確忠君,但同樣是無恥文人。他認為:高俅沒有進士及第,和當年的狄青一樣粗鄙不堪,居然竊居高位,起碼應該和童貫、王黼、蔡京、蔡攸等人一樣,剝奪所有官秩,梟首示眾。


    小皇帝趙桓正在悲痛之中,一怒之下沒有理他。可是這個李若水並沒有善罷甘休,而是聯絡更多的文人再次上奏。


    小皇帝趙桓迫於輿論壓力,雖然沒有親自去祭拜高俅,但也沒有剝奪高俅的“政治待遇”。所以高俅雖然死了,但還有“死後哀榮”,讓好多士大夫咬牙切齒。


    李憲遵照高俅生前的囑咐,並沒有親自去祭拜。但是讓自己的女兒李飛鳳過去祭奠,並且同意高堯輔撫靈迴鄉。


    其實李若水為代表的無恥文人,就是嫉妒高俅這一生取得的成就。一個沒有考進士的粗鄙之人,居然能夠位列三公,開府儀同三司。


    書中自有黃金屋,書中自有顏如玉。這是聖人教誨,難道是假的不成?當年出了一個狄青,今天又出來一個高俅,讓讀書人情何以堪?


    第二個麻煩,太尉、同知樞密院事、兩河宣撫使種師道,辭職了!


    辭職的理由是:自己的兄弟種師中為國戰死,種家軍徹底覆滅,種師道哀痛不已病倒了。


    但朝中大臣心知肚明,種師道之所以要辭職,是因為兩河宣撫使司的大印,現在被樞密院收迴了。


    說白了,種師道有職無權,不過是掛了三個空頭銜,相當於“寄祿官”——光拿錢不幹活的蛀蟲。


    當然,種師道在這個節骨眼上提出辭職,還有更加深層次的原因,這就涉及到第三個麻煩,比前兩個麻煩大多了。


    第三個麻煩,金國特使王汭又來了,而且肯定不是給高俅吊孝的。


    無事不登三寶殿,黃鼠狼給雞拜年,能不麻煩麽?其實來的就是王汭一個人,看起來並不是什麽麻煩。


    可是王汭一看見迎賓使宇文虛中,居然就說出“蠟丸”兩個字。大宋君臣終於明白:真正的麻煩來了!


    蠟丸,就是少宰吳敏代表大宋朝廷,給耶律餘睹寫的一封密信,讓他聯絡大遼國舊部起兵造反,和大宋國聯手南北夾擊,徹底幹掉大金國女真韃子,然後平分幽雲十六州之地。


    這封密信是蕭仲恭和趙倫帶迴去的,現在從金國特使王汭口中說出來,那絕對是比天還大的麻煩。


    按照金國特使王汭的說法,蕭仲恭和趙倫返迴燕京,立即把蠟丸獻出。完顏宗望不敢怠慢,立即派出千裏加急啟奏大金國主完顏晟。


    大金國主完顏晟一看蠟書內容,頓時勃然大怒,著令完顏宗翰為左副元帥,完顏宗望為右副元帥,再次起兵南征,討伐宋國背信棄義、卑鄙無恥的醜惡行徑。


    “因為你們宋國背信棄義,陰謀對我大金國將領進行策反,國相(完顏宗翰)統兵八十萬,二太子郎君(完顏宗望)聚集大軍五十萬,目前都已經整裝待發。我今天來,就是要正式通知你們宋國皇帝:所有戰爭罪責都在你們身上!要想平息事端,立即割地賠款。否則,哼哼,後果你們自己知道!”


    王汭這一番話說得殺氣騰騰,讓大學士宇文虛中嚇得渾身直哆嗦,最後連一個字都沒說出來,就連滾帶爬跑進宮中向小皇帝趙桓稟奏。


    大宋君臣別的本事沒有,但有兩個專長別人比不了:一個是派丁加稅,一個是扯皮開會。


    從去年十一月開始,大宋君臣就圍繞是否割讓三鎮之地在開會。時間過去七個月,會照開,皮照扯,問題還在那裏。


    現在金國特使王汭又來了,宇文虛中已經得到第一手資料,並且向小皇帝趙桓當麵稟奏過了。


    接下來怎麽辦?開會!


    分頭通知文武大臣已經來不及了,小皇帝趙桓命令內侍太監,立即擂響百年不動的登聞鼓,通知各親王、郡王、文武大臣立即趕到崇政殿開會,開朝會!


    大宋君臣開會,那都是小菜一碟,大家都是千錘百煉,久經考驗的行家裏手。根本不用絲毫準備,每個人都能夠連說三天三夜,而且不帶重複的。


    小皇帝趙桓看見親王、大臣已經到齊,命令宇文虛中把情況詳細匯報一遍,一場盛大的扯皮大會正式拉開序幕。


    大宋開會那是有講究的,經過千錘百煉之後,已經約定俗成:朝堂上肯定要分成三派:


    主戰派主辯手是:太宰徐處仁、少宰吳敏、京城防禦使李綱、禦史中丞許翰、禦史中丞秦檜、兵部侍郎聶昌(原名聶山,小皇帝趙桓賜名聶昌)。


    主和派主辯手是:門下侍郎耿南仲、中書侍郎唐恪、開封府尹王時雍、禦史中丞李迴。


    中間派搖頭金剛:禦史中丞呂好問、資政殿大學士宇文虛中、龍圖閣直學士楊時等人。


    初一看這陣勢,主戰派占據人數優勢,可是第一天就出了毛病。


    主戰派第一辯手,太宰徐處仁出師不利,一天辯論下來,居然難分高低。


    經過一夜休戰,第二天朝會進入第二輪大辯論,主戰派第二辯手李綱上備邊禦敵八策。


    李綱誇誇其談的八條計策,如果放在和平時期,那屬於居安思危,高屋建瓴的好計策。


    可是現在大兵壓境,太原府岌岌可危,李綱的所謂八策,簡直就是笑話。他的八策歸納起來,大致是這樣的:


    第一,恢複藩鎮世襲製。否定趙匡胤、趙匡義的既定方針,屬於作死的節奏。


    第二,更改河東河北保甲製。準備全民皆兵,這一條勉強有用。


    第三,立即充實戰馬。敵人打進來了才發現部隊缺馬,事後諸葛亮。


    第四,稻田改河塘。毀掉稻田,變成爛泥崗阻擋敵人,喪心病狂,曹操表示不服!


    第五,修繕河東河北城池。修繕城池當然好,是不是太晚了?


    第六,減免河北河東稅賦。這樣能夠聚集民心,早幹嘛去了?


    第七,改變河東河北糧食交易方式。目的是盡快囤積糧草,隻怕沒機會了。


    第八,改變現有鹽法。想得到挺好,沒有三年五載能行嗎?


    這是一枚重磅炸彈,又重新迴到了“文人清談”的軌道上。


    書生就是書生。現在大敵當前,李綱居然提出這樣的條陳,不知道該哭還是該笑。


    就李綱提出來的八條,其中第一條直接推翻祖訓,估計再扯一萬年也沒結果。


    看見所有人都直撇嘴,一貫和自己站在統一戰線的徐處仁、吳敏、許翰,現在也變成呆若木雞,李綱知道事情可能大條了。


    書生還是厲害,李綱經過一番緊張謀算,突然又提出追究姚古坐看種師中滅亡的責任,再投放一枚炸彈。


    如此一來,把討論戰局對策的輿論導向,直接扭轉到追查責任方麵,接下來自然就涉及到巨大的人事變動問題。


    對於朝中大臣來說,國家是否滅亡,那是一個很次要的問題。人事權力變更才是致關重要的所在。


    追究統兵大將的責任,這是大宋無恥文人最喜歡幹的事情,而且樂此不疲。


    姚古屯兵不進,導致種師中敗亡,當然應該追究責任。那麽,和姚古有關聯的人是否也應該一並追究,成為爭論的焦點。


    難道李綱真的要追究姚古的責任?非也!


    所謂醉翁之意不在酒,大宋文人都精通此道。


    按照金國特使王汭的說辭,主要是因為“蠟丸”事件,導致大金友邦怒火滔天,從而導致這場大戰。


    當時邢倞匯報蕭仲恭、趙倫劇烈爭論的情形,朝中文武大臣都認為這是一個絕好的機會,也是立功的機會,所以好多人都慷慨陳詞,認為應該盡快和耶律餘睹聯絡,其中主和派突然顯得非常激進。


    李綱太自以為是了,他把矛頭指向唐恪等人,想給主和派以重大打擊,忘記“蠟丸密書”是少宰吳敏寫的!


    如果要追究“蠟丸事件”的責任人,少宰吳敏絕對脫不了幹係。


    李綱一輪發言剛剛結束,朝堂上頓時風雲突變。


    原本主戰的少宰吳敏,突然站出來極力主和,而且和太宰徐處仁發生劇烈的語言衝突!


    事情演變到最後,徐處仁口中開始不幹不淨,完全有了潑婦罵街的架勢。


    少宰吳敏不甘示弱,同樣把徐處仁的種種不是當庭訴說,指責徐處仁原來就犯了欺君之罪。


    原來,徐處仁在出任永州東安縣令期間,因為盤剝過度,導致當地土族聚眾造反。徐處仁被逼無奈,隻能答應當地土族免稅三年,結果導致永州歲入不足。


    宋徽宗趙佶接到彈劾奏章,讓吏部把徐處仁召迴京師質對,徐處仁推說永州鬧蝗災,顆粒無收。不僅不能上繳稅收,還要求朝廷趕緊拿出錢糧賑災。


    吳敏、李綱、徐處仁,他們三人都是好朋友,平時無話不談。徐處仁蒙騙昏君趙佶這件事情,李綱、吳敏都知道。


    沒想到吳敏今天不僅退出主戰派行列,讓徐處仁、李綱下不來台,還把徐處仁的舊賬翻出來,徹底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近百大臣頓時知道情況不妙,接下來還不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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