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完顏宗望(斡離不)長途穿插突襲汴梁城,李憲並沒有太當迴事。


    因為按照固有的曆史,這一次的汴梁城防禦戰,烈度和規模都極其有限,敵我雙方損失的兵力,加起來還不到五千人。


    女真韃子第一次圍攻汴梁城,主旋律隻有兩個內容:


    第一,大宋趙家子弟,把“腹黑、手辣、無信”的無恥嘴臉演繹到極致,窩裏鬥達到登峰造極的程度。


    第二,完顏宗望虛實並用,把“戰爭訛詐”的奸詐手段發揮到極致,實現不戰而屈人之兵的戰役目標。


    李憲主動從京城撤出來,本來就是一個針鋒相對的行動。占據京城西南十多裏的祥符縣城,主要目的也是兩個:


    第一,搶劫牟駝崗天駟監馬場,焚毀所有的輜重糧草,讓完顏宗望的大軍無法持久,有效策應李綱的京城防禦戰。至於韋冬寧擅作主張幹掉了郭藥師,原本不在李憲的計劃之列。


    第二,李憲實際上是擔心另外一迴事,這就是他此前針對大夏國的布局。包括和清源武館秘密達成的四方協定,然後組建特遣軍團深入漠北橫掃萬裏,專門建立了杭愛山軍分區。


    嵬拓淩寧、諾移長生、耶律雄奴、野利鵠等人通過王節的幫助,潛入大夏國之後究竟能否發揮作用,耶律餘裏衍、畢長青、裴鳳琦他們能否如期率部南下策應,才是問題的根本。


    因為李憲有先知先覺的神通,大宋的能戰之軍都集中在河套地區的秦風路,也是唯一能夠進京勤王的部隊。


    利用耶律餘裏衍、畢長青、裴鳳琦壓迫黑水鎮燕軍司、黑山威福軍司,讓大夏國把注意力放在北方,給大宋朝的秦風路減輕壓力,李憲隻能做這麽多。


    可是到目前為止,李憲也沒看見一支勤王之師,他的心中當然不會很輕鬆。


    難道是太原府保衛戰出了問題?或者是完顏婁室出手了?


    完顏婁室,被女真韃子後裔鼓吹成“女真戰神”,卻成為在李憲手裏最悲慘的人。


    李憲來到這個時空的第二天,完顏婁室的三兒子就被殺了。


    那是李憲解救蕭姵之後的第二天清晨,完顏石古乃出來尋找失蹤人員,同時引誘董龐兒出兵襲擊,結果被蕭姵暗中偷襲一箭給射死了。


    半年之後,完顏宗翰、完顏宗幹、完顏彀英算計蔚州蕭芸娘。完顏婁室的大兒子完顏活女射死蕭姵,緊接著被初出茅廬的祁三郎陣斬。


    損失了兩個兒子,完顏婁室所部的戰鬥力受到一定影響,但也不會很大。因為他手下還有二兒子完顏謀衍,以及完顏思敬、阿離土罕、撒按、鶻沙虎、桑袞、訛特剌等猛將。


    完顏婁室作為女真韃子西路軍的副帥,是完顏宗翰第一助手。


    完顏婁室的主要作戰方向,就是陝西和四川北路一線。主要作戰目標,就是殲滅大宋朝戰鬥力最強的西北邊軍。


    這些事情都在李憲心裏裝著,沒有人可以為他解惑,隻能一個人幹著急。


    李憲在這裏著急,汴梁城裏麵還有更加著急的人,這就是京城留守李綱。自從今天上朝迴來,他就開始坐臥不安,連茶杯都已經連摔三隻。


    原來,李綱讓小皇帝趙桓下旨:“朝中大臣不分品序,一律上城組織軍民防禦,每個人都要分片包幹。誰負責的城牆出現問題,就要追究誰的責任。”


    此令一下,太宰白時中因為怕死率先辭職。


    李綱正在北麵的衛州門指揮作戰,殊死反擊金兵攻城,並不知道朝中已經出現人事變動。


    等到打退攻城的金兵,返迴朝廷報喜的時候,李綱才知道小皇帝趙桓已經提拔李邦彥為太宰,張邦昌為少宰。


    李邦彥,人稱浪子,對京城的妓女如數家珍,除此之外一無是處。


    張邦昌,按照後世的說法,是大金國的鐵杆粉絲,和汪精衛差不多德行。


    李邦彥、張邦昌是投降派裏麵的領頭羊,突然占據太宰和少宰這樣的要害位置,實際上代表著小皇帝趙桓對時局的態度,李綱頓時產生一種不好的感覺。


    為了扼製投降派勢力,李綱在昨天夜裏做了一件事情,就是挑選一千二百名“敢戰士”組成第二支敢死隊,用繩索縋下城頭突襲金兵大營,剁死伍拾長十多人,軍卒一百多人。


    一千二百人全部戰死,殺死金兵一百多人。十個人拚死金兵一人,單純從戰果來說,這一次夜襲作戰得不償失。


    但是,李綱通過此次夜襲,表明自己誓死抵抗的態度:


    第一,給完顏宗望和完顏闍母傳達一個信息:“大宋人多,而且都不怕死。哪怕用十個人換一個金兵,我們也一定要打下去!”


    第二,告訴朝中大臣:“我們有的是人,而且城內百姓支持抵抗,這是目前的大方向,投降是不得人心的。”


    世界上的事情就是這樣,有利就有弊,不以人的意誌為轉移。


    李綱雖然一心主戰,但是他誌大才疏,對時局的判斷和掌控能力太弱,做什麽事情都一相情願。


    好心辦壞事,說的就是李綱這種人。


    果然不錯,完顏宗望今天沒有繼續攻城,天還沒亮就派使者吳孝民,來到北麵的新酸棗門遞交國書。


    李綱得到消息,從城頭下來趕到皇城,剛好碰到垂頭喪氣的宗澤,才知道小皇帝趙桓、太宰李邦彥、少宰張邦昌已經做出決定,並且派遣員外郎鄭望之、防禦使高世則,和金國特使吳孝民展開談判,並且已經達成口頭協定。


    吳孝民此來的由頭,還是老調重談,追究大宋接納張覺父子的違約之舉。


    小皇帝趙桓當然一推六二五:“這是先朝發生的事情,朕未曾開罪鄰邦。”


    這種說辭本來就是一種借口,也是太上皇趙佶退位的目的之一。


    吳孝民也沒堅持,而是傳達了完顏宗望的意見:“既然屬於先朝的事情,那就不必再計。金宋兩國應該重立誓書修好,希望宋國派遣親王和宰相,赴我軍議和。”


    李綱隻覺得頭皮發緊:“宗大人,陛下派誰出城議和?”


    宗澤歎了口氣:“陛下已經下旨,責令同知樞密院事李梲,和吳孝民一起出城前往金營。”


    李綱一聽就急了,直接闖到後廷對小皇帝趙桓說道:“陛下,我們的勤王之師未到,議和拖延時間當然可以。但是國家安危在此一舉,李棁這個人一向膽小怕事,微臣擔心他出城談判必然誤國。請陛下收迴成命,讓微臣代他一行。”


    沒想到一向唯唯諾諾的小皇帝趙桓,今天居然態度大變:“朕意已決,而且已經通告金國特使,愛卿不必多言。”


    李綱還想據理力爭,小皇帝趙桓一擺手,內侍總管李彥從龍案上拿起一件東西送過來。


    李綱一看頓時就傻眼了,才知道自己在城頭組織抗戰,朝廷之中已經發生了翻天複地的變化,有一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原來,韋冬寧抓捕太上皇趙佶派出來的信使,使用的是江湖點穴手法,看了信件之後重新封好。信使重新清醒過來,根本啥都不知道,太上皇的旨意自然如期傳入宮中。


    宮中是什麽人?那都是勾心鬥角無所不用其極的人。


    太上皇趙佶的旨意就兩句話,而且含義並不隱諱,老奸巨猾的官場中人一眼就能夠看出其中的端倪,頓時驚起軒然大波。


    原本勉強統一的抗金陣營瞬間崩潰,重新分成不同陣營。在朝堂上爭吵不休,在朝廷外上下其手。


    尤其是太宰李邦彥、少宰張邦昌主持朝議,變成了投降派的一言堂,京城燃起的抗金士氣自然受到極大打擊。


    京城留守使李綱,他能夠一步一步混到目前的高位,自然也就能夠看穿太上皇趙佶的陰謀詭計。


    太上皇趙佶的這份旨意,隱隱約約透露兩層意思:太上皇還有話語權,小皇帝的位置並非牢不可破。按照後世的說法:你們別特意太早,我胡漢山還會迴來的。


    說起來似乎很簡單,但是太上皇的這份旨意一到,在京城裏麵出了三個方麵的問題:


    第一,萬一汴梁城的防禦作戰取得全勝,小皇帝趙桓必將聲勢日隆,最後眾望所歸,太上皇複辟就半點機會都沒有。他不想看見小皇帝趙桓成功,需要製造混亂瓦解軍民對小皇帝的信心,讓人們不要忘記他這個英明神武的宣和帝。


    第二,有宋一朝,都是無恥文人的天下,主和的投降派占上風。金兵突如其來,李綱率先出頭力主抗金,而且不惜逼老皇帝退位,不僅阻止小皇帝趙桓逃走,還挾持小皇帝上城巡守,頓時占據了道德製高點,引領了朝廷輿論方向。


    第三,主戰派徹底翻身,小皇帝趙桓幾乎於擺設,李綱等主戰派有挾天子以令諸侯的嫌疑。太上皇的複辟勢力、文官集團的投降勢力,同時受到極大削弱,嘴上不說不等於心裏甘願被壓製,此刻太上皇發出反擊信號,風向頓時大變。


    李綱之所以著急,就是因為他很清楚小皇帝趙桓的性格,完全是一團扶不上的爛泥。目前留在京中抵抗金兵,也不是小皇帝趙桓有血性,完全是被自己給逼的。


    過去的半個月時間,朝中群臣對於戰、和之爭從來沒有平息過,每天都在朝廷上吵得不可開交。隻不過因為李綱的強勢,主戰派勉強占據主動。


    太上皇趙佶的旨意在朝廷中一宣讀,群臣頓時炸了鍋,李綱瞬間變成了絕對的少數派,幾乎就是光杠司令。


    小皇帝趙桓壓根兒就不想打仗,此前沒有什麽好的由頭,所以被李綱壓製。


    現在有了太上皇趙佶的旨意,小皇帝趙桓終於找到借口,李綱說話當然不好使。


    兩國重開談判,意味著戰爭已經結束了。這個消息不徑而走,城樓上頓時傳得沸沸揚揚。


    李綱此前頒布的軍令徹底廢了,根本沒有人再聽他的,隻能在家裏生悶氣。


    沒想到第二天過晚飯,門外傳來一聲高唿:“皇上口諭:宣李大人入宮覲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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