宣和七年(1125)七月十八日下午申時許,汴梁城南戴樓門外四裏橋頭,來了一群女道士。不對,後麵還有一群男道士。


    這群男女道士有一百多人,分成兩堆往四裏橋而來,看樣子是準備進城,讓路上行人為之側目。


    行人側目,不是看男道士,而是看一百多女道士。那真是花容月貌,麗質天成,仿佛不食人間煙火的仙女。


    這群女道士的打扮一模一樣:桃木簪橫挑發髻,身上穿著灰白色直綴,腳上穿著芒鞋,左肩上掛著行囊,背後背著寶劍。


    行人為之側目,還不僅僅是這些女道士容顏驚天,關鍵是她們不拿拂塵,右手中都擰著一根打狗棒。


    女道士出門行走居然擰著打狗棒,這就已經足夠古怪了。更加古怪的是,打狗棒也太長了,起碼都有一人多長,而且還纏著金絲銀絲。這到底是要打狗,還是準備炫富,行人自然議論紛紛。


    男道士人數少一些,隻有二十六人。這群男道士也很古怪,二十五個小道士大概隻有十四五歲,兩隻手裏都有一根三尺鐵棍。


    最古怪的是一個老道士,頭戴青色平天冠,身穿灰色直綴,白胡須起碼有兩尺長。根據這個胡子來推測,這個老道士起碼都有七八十歲。可是他臉色紅潤,眉清目秀,目如朗星,似乎隻有十五六歲,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鶴發童顏不成麽?


    說老道士古怪,還不光是“鶴發童顏”這麽簡單,而是因為他左右兩側陪伴的人。


    左手邊是一個小道童,長得非常敦實,雙手都擰著三尺長的短棍。他行走的每一步都極為踏實,一腳下去就會咚咚有聲,仿佛在和路麵賭氣。


    右手邊是兩個美貌的女道士,年齡一大一小。大的二十出頭,小的十四五歲,那也太美貌了,有引誘男人犯罪的嫌疑。


    看見兩官差擰著哨棒走過來,年長的女道士突然問老道士:“師傅,您不是說無涯子發綠林貼,怎麽一路上都沒見人迎接呢?”


    老道士右手一捋白胡須,高聲說道:“這個是你記錯了,無涯子道友乃是神霄宮的太上大護法,他才不會在紅塵鬧市出現。約定時日還早,為師帶你們到此,就是讓你們見識見識大宋京城。”


    老道士說到這裏,右手單掌當胸而立打了個稽首:“無量天尊!兩位官差大哥,貧道應神霄宮太上大護法無涯子道友之邀,帶領二三代弟子來此。請問進入此門可有打尖歇腳的所在?”


    擰著哨棒的官差正準備詢問那個小道童,結果被老道士嚇了一大跳,趕緊還禮不迭:“原來是神霄宮仙長的客人,老仙長多禮了!從四裏橋過去,進入戴樓門之後不遠就是清風樓大酒店,那可是西大街首屈一指的豪華所在,據說是李半仙的產業。你們都是同道中人,他們應該會盛情款待。”


    老道長躬身稽首:“大德無量,多謝多謝。”


    就老道士和官差打岔的這功夫,那些男女道士已經晃身而過,來到了四裏橋的橋頭。


    書中交代,這個狗屁老道士,就是火急火燎趕過來的李憲。左手邊的小道童是呆霸王陳團,右手邊年齡稍大的女道士是韋冬寧,小一些的就是沒羽箭楊瓊。


    韋冬寧手裏有牟長霞、蕭芸娘、薛沁兒等人賜下的尚方寶劍,專門限製李憲的胡作非為,原則上是不準他再度進入汴梁城。


    可是李憲心裏有不得已的苦衷,必須進入汴梁城活動一番。為了讓韋冬寧安心,所以李憲決定化妝進城。


    韋冬寧和吳小琴的特務組成員,原本就是落霞觀的女道士。此次離開飛狐縣的時候,她們都按照李憲的要求,帶上了自己原來的行頭,所以也不存在什麽化妝,更不需要訓練。


    需要化妝的人有兩部分:一個是李飛鳳的少女組,一個陳團帶領的二十四個少年。


    特務組和少女組一百多姑娘,貼身兵器是寶劍和纏金花槍。進入汴梁城肯定不能帶著製式兵器,把槍頭卸下來放在包裏,所以每個小姑娘都擰著一根纏金打狗棒。


    陳團帶領的二十四個少年,是從飛狐縣帶出來的,他們是組合長矛。第一節留在戰馬上,剩下兩節擰在手中檔短棍。如果碰到緊急情況,合在一起就是兩米長的镔鐵棍。


    有一群美貌的姑娘們打頭陣,這也是既定安排。一般而言,很少有人對美貌姑娘在第一眼就產生警戒心裏。


    慕容宮和孟威今天沒有過來,因為有一百八十多匹戰馬無法進城,所以李憲讓他們在青城寨西北的一片密林之中隱蔽。


    無涯子發出綠林貼不是小事,江湖上已經傳得沸沸揚揚,李憲相信汴梁城裏麵肯定已經知道此事。


    走到城門哨位附近韋冬寧就叫師傅,這都是事先設計好的台詞,就是用李憲的嘴巴說出神霄宮太上大護法無涯子的名頭,其目的是為了招搖撞騙。


    果不其然,神霄宮是任何人都得罪不起的所在,李憲他們一行一百多人,很輕鬆就來到了四裏橋上,越過四裏橋就是戴樓門。


    恰在此時,城門口傳來一陣喧鬧,頓時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李憲、韋冬寧、楊瓊更是吃了一驚。


    李憲和楊瓊都是朝廷眼中罪大惡極的叛逆,韋冬寧肩負著保護李憲的重任,任何風吹草動都會讓他們三人格外關注。


    現在不能輕易說話,李憲按照事先約定很隱晦的做了一個手勢,陳團立即搶步上前,帶領二十四個少年三人一組分開向前走,越過姑娘們率先上橋,準備應付突發事件。


    李憲帶著韋冬寧和楊瓊隨後跟上去,才發現城門口有兩個人發生口角。一個穿著武士巾的少年騎著一匹大白馬,和一個挑柴禾的年輕漢字在爭執什麽。


    李憲找到看熱鬧的一個老漢問了一下,才知道因為人比較多,挑柴禾進城的漢子一個不小心撞到了人家的馬屁股。


    大白馬受驚之下往前一竄,結果撞到了另外一個小青年,爭吵就此展開。


    隻要被馬撞倒的小青年沒有受傷,這件事情可大可小,所以李憲的注意力就放在從地上爬起來的小青年身上,正是他一手抓著大白馬的韁繩,和那個年輕武士爭執不下。


    李憲心道:“挑柴禾的漢子和被撞倒的小青年,都是農夫打扮。騎白馬的少年雖然做武士打扮,但是從穿著打扮和精氣神來看,肯定是大戶人家的少爺。這兩個農夫打扮的小青年居然得理不讓人,真是怪事!”


    李憲在心裏嘀咕不休,楊瓊突然靠近身邊耳語道:“大哥,事情麻煩了!”


    沒頭沒腦的這麽一句,讓李憲有些奇怪:“你說什麽?”


    楊瓊壓低聲音:“這兩個家夥怎麽會跑到京城,而且在城門口故意找茬,這不是送肉上砧板嗎?實在是不可理喻。”


    李憲這才吃了一驚:“妹子,難道你認識這兩個人?”


    楊瓊做出右手撫胸的動作,但大拇指往外一番翻,正好指著挑柴禾的青年:“大哥,你就過他一命,難道不認識他?”


    李憲仔細看了一眼,頓時搖搖頭:“這兩個人很陌生,我半點印象都沒有。”


    楊瓊神情凝重:“當初大哥從欒城大獄救出來的三個人,一個是褚霸,一個是慕容宮,還有一個就是張恭禮。挑柴禾的家夥就是張恭禮,他是褚霸的副將。褚霸被郝家市抓住整死了,張恭禮為何在此?不好,他們很可能要搶這個少年的馬匹和兵器!”


    李憲頓時釋然:當初把慕容宮、褚霸、張恭禮三個人從大獄救出來,是卜老二具體處理的。他當時不想和楊江有什麽瓜葛,從頭至尾都沒有和三個人照過麵。正因為如此,他在江湖上才落下了施恩不望報的好名聲。


    李憲凝神一看,大白馬的馬鞍橋左側掛著雙鐧,右側果然掛著一口大砍刀,刀杆放射出森寒的光芒,說明這口大刀通體都是镔鐵鍛造,起碼都有四五十斤。由此可知,騎白馬的少年來曆非凡。


    李憲搶步上前叫了一嗓子:“無量天尊!諸位小哥在城門口爭執不下,讓行人無法進出城門,實在是大大的不該!”


    騎白馬的少年扭頭冷哼一聲:“道爺此話甚是不通!爭執是有的,但也有個是非曲直吧?在下戰馬撞人是真,但也事出有因。歸根結蒂,是因為後麵挑柴禾的漢子撞了我的戰馬。按照道爺的說法,難道是我的不是了?”


    “你怎麽和公——師傅說話呢?”陳團聞聲往前一竄,兩根短棍交到左手,伸出右手抓向那個少年的左肩:“趕緊給我師傅賠禮道歉!”


    “放肆!”


    那個少年口中嗬斥,微微往外一側身子,一個霸王卸甲讓過陳團這一抓的同時,右腳已經直奔陳團的小腹踢了過來,果然是很高明的練家子。


    陳團也不是好相與,繼續跨步上前的同時,左手往前一伸,兩根短棍撞向那少年的腳尖!


    眼看就要演變成一場大戰,李憲趕緊大喝一聲:“都給貧道住手!這位小哥功夫不錯,不知道姓甚名誰?”


    那少年收迴右腳冷哼一聲:“在下張憲,道爺有何指教?”


    “張憲?”李憲暗吃一驚:“你叫張憲,難道是監察禦史張所大人的公子?”


    少年雙手抱拳斜舉左肩傲然說道:“家父正是監察禦史張大人!”


    按照曆史記載,張憲是嶽飛手下的第一大將,比牛皋更勝一籌。嶽飛在風波亭被殺,張憲和嶽雲一起在大街上被斬首棄屍。


    雖然張憲如今還是個少年,但這種牛人絕對惹不起。


    李憲趕緊收場:“原來小哥是張府的小公子,貧道這廂有禮了!張大人為人正直不阿,貧道一向欽佩得很。今日之事就此作罷,不知小哥意下如何?”


    說到這裏,李憲把眼一瞪,衝著挑柴禾的張恭禮喝道:“你們這兩個漢子好生無禮,還不趕緊給張小哥賠禮道歉!”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重建北宋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苕麵窩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苕麵窩並收藏重建北宋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