宦官譚稹出現在人們視線中,就是方臘揭竿而起之後,宋徽宗趙佶首先命令譚稹帶兵征討。結果三戰三敗,全軍崩潰。


    宋徽宗趙佶沒有辦法,趕緊命令童貫抽調邊關六路大軍十五萬,緊急開赴平叛前線,總算保住了搖搖欲墜的大宋朝廷。


    童貫用大把的錢糧“收購”燕山府六座空城,美化成自己開疆拓土的曆史功勳,結果事情敗露被一擼到底,譚稹接替兩河(河東、河北)宣撫使。


    李憲當然知道譚稹這個老太監,但避之猶恐不及,從來沒想過自己會和這個人有交集。


    可是,夏安民一大清早就趕過來對李憲說道:“有人要見你,這也是請你緊急進城的原因之一。請你趕緊梳洗更衣,不要讓別人等太久。”


    李憲有些詫異:“什麽人要見我,而且搞得如此緊急?”


    夏安民臉上有些不自在:“兩河宣撫使譚稹前天來到平陽府,直接給我們夏家送了一份帖子,責成我們一定要把你請過來。”


    “譚稹?這個老宦官見我幹什麽?”李憲心裏一禿嚕:“我現在對朝廷這兩個字過敏,尤其是對這個譚稹不感興趣。”


    “實話對你說吧。”夏安民神情有些尷尬:“夏家能有今日之地位,能夠讓自己商團的經營範圍不受限製,和朝廷中人有莫大關係。譚稹不是什麽好東西,所有人都知道。唯有這種不是東西的東西,才是大世家依賴的對象,你應該能懂。”


    “譚稹是兩河宣撫使,對我們夏家的活動具有具足輕重的意義。他知道我們消息來源廣泛,很多外界的風聲都是通過我們幾個大世家傳遞。讓我們和你取得聯係,一方麵是試探,一方麵是威脅。”


    “你是軍事天才,應該明白自古商場如戰場,各大世家之間的爭鬥比戰場更加血腥。賺錢渠道的拓展與掌控、各層麵的人脈關係、近中遠投資略策、家族未來的生存空間和發展方向,都是大世家決鬥的場所。”


    “俗話說:狡兔三窟。任何大世家都不會把雞蛋放在一個籃子裏,夏家當然也不會。和官府明麵上打交道,和你暗地裏搞聯手,這都是很正常的戰術套路。但是,我們之間的約定是另外一迴事,在外人麵前我絕對不會承認。”


    “你從平陽府經過,這是我們夏家的勢力範圍,當然不能說不知道。把你帶過去和譚稹見麵,是完成一個任務,讓譚稹覺得我們夏家很聽話。至於這座宅院,雖然是夏家出錢,卻並非我們夏家的主意,而是按照譚稹的吩咐行事。”


    李憲聽到這裏,頓時覺得自己掉進冰窟窿了,半晌做聲不得。他心中升起滔天巨浪,似乎抓住了些什麽,卻又很模糊。


    第一,不管譚稹出於什麽目的,居然讓夏家給一個逆賊送宅院,什麽叫妖蛾子?這才是幺蛾子!


    第二,夏安民首次闡述大世家的行事準則,還有大世家考慮問題的方式。可以說是開誠布公,也可以說是狂野霸氣。


    第三,自己被朝廷追殺是一迴事,被不同層麵的勢力拉攏是另外一迴事。追殺與拉攏看似很矛盾,實則符合情理。


    看見李憲沉思不語,兩隻眼睛對那些下人掃來掃去,夏安民微微一笑:“十八名貼身侍女是我們夏家挑選出來的,不僅忠心可靠,而且身手不差。前院男傭是臨汾縣尉的弓手,具體我不用說了吧?”


    李憲隻能在心中苦笑:派弓手(警察)過來,並非要有不利舉動,不過是為了掌握第一手消息,這還無所謂。那些小姑娘連睡覺都貼身緊逼,原來是執行夏家標準——貨真價實的“貼身保護”!


    幸虧這次考慮到斷後的危險性,把身上所有礙眼的物品都交給薛沁兒帶走了,比如說左輪手槍、單筒望遠鏡都不在身上。否則的話,昨天晚上的洗澡、睡覺,還真要出大紕漏。


    夏安民開誠布公把什麽都說完了,李憲隻能答應前往“拜見”兩河宣撫使譚稹,韋十娘帶領三個身手最好的女兵隨行保護。


    鎮遠驛,是平陽府接待往來官員和外國使臣的“政府招待所”,就在平陽府的知府衙門東麵,僅僅隔著一條街。


    兩河宣撫使司有兩個辦公的地方,一個是東麵的保州城,一個是西麵的太原城。自從保州城被李憲和韓雲山搶劫一次,譚稹上來之後就一直坐鎮太原城。來到臨汾縣城,譚稹隻能住在鎮遠驛。


    夏安民把李憲送到鎮遠驛大門口,遞給門口哨兵一張名刺就告辭離去,連一句多餘的話都沒有。


    門口一個佩著腰刀的小校,可能是個虞候什麽的芝麻綠豆官,放在後世的軍隊裏大概相當於副班長之類,應該是八個哨兵的頭目。


    這家夥大大咧咧看了看名刺,隨即翻眼瞪著李憲冷冷問了一句:“你就是李憲?”


    自古常言:宰相門子七品官。


    李憲的靈魂來自二十一世紀,見慣了各級政府辦公大樓門口的醜惡嘴臉,所以有些習以為常,對眼前這個小頭目的問話並不太反感。


    沒想到身後的韋十娘身形一晃,正反兩個嘴巴就抽了上去:“李大官人屈尊來見,你這個狗眼看人低的混帳東西,連話都不會說嗎?”


    李憲心裏非常疑惑:難怪韋十娘的落霞觀觀主當不下去,這才到自己身邊沒多長時間,急躁脾氣就已經開始暴露出來。尤其是在郭壁鎮呆了不到兩天,竟然表現得越來越跋扈。


    人家譚稹是兩河宣撫使,代替皇上執掌軍權、政權的一品大員,自己不過是一個逆賊,哪裏有什麽“屈尊”的意思?分明是“奉命”來見,而且是高攀才對。


    自己的頭目挨打,而且還是在自己家門口挨打,八個哨兵哐啷一聲拔出腰刀拔衝了上來。


    韋十娘的腦袋微微上揚,滿臉不屑的冷哼一聲:“如果你們現在跪下九叩首,請求李大官人原諒,小命還能保住!”


    俗話說:打狗還得看主人。


    參拜皇上也就三唿萬歲而已,韋十娘居然要別人九叩首,這個要求實在太過分。


    李憲不想在別人的地盤上太招搖,更不想得罪譚稹這樣的宦官,所以趕緊擺手:“麻煩你們通報一聲,蔚州李憲奉命拜訪。”


    小校可能也練過兩手,感受到韋十娘身上散發出來的冷厲殺氣,他也向後擺擺手:“李大官人請進,譚相公已經在東暖閣等候。隻不過——”


    說到這裏,小校有些心虛的看了韋十娘和另外三女一眼,因為她們左肋下都掛著一把寶劍。劍首上都鑲嵌一顆拇指大小的貓眼石,一看就名貴之極。


    “滾開!”韋十娘閃身上前伸手一劃拉,小校和八個哨兵頓時東倒西歪:“想讓我們寶劍離身,天皇老子下凡都不行。”


    李憲心中對韋十娘脾氣的突然變化,疑雲越來越重,可惜目前無法查探究竟,隻能苦笑著搖搖頭,然後倒背雙手昂然而進。


    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


    李憲現在已經想開了,小校在門口的這些動作,很可能受到過某些人私下授意,因為正門台階之上已經出現了一個小太監,但自始至終沒有說一個字,臉上也沒有絲毫表情。


    果然不錯,李憲的右腳剛剛踏上第一級台階,小太監就已經扯起嗓子叫了一聲:“蔚州李憲,候見——”


    到了這個時候,李憲也有些氣惱:分明是你們請老子過來的,還候見個屁!打死老子也不會求見一個老太監!


    東暖閣隨即傳出個懶洋洋的聲音:“還愣著幹什麽?趕緊有請李壯士!”


    小太監右手一擺剛要說話,就已經被韋十娘抓起來扔到一邊去了,然後側身說道:“公子請進!”


    已經這樣了,李憲隻能跨進大門,然後一挑東側門簾進入暖房。


    房間裏麵居然什麽擺設,隻有一張八仙桌,上下兩把太師椅。上首已經坐著一個白嫩富態的無須老者,桌上有四碟點心,兩碗燕窩羹正冒著熱氣。


    李憲趕緊抱拳躬身:“草民李憲,見過譚相公。”


    “久聞追魂槍大名,今日得見真人,咱家幸何如之。”上首果然就是譚稹,滿臉都笑起褶子了:“咱家知道你沒用早膳,這裏都已經準備好了,邊吃邊談。”


    房間裏麵隻有一把空椅子,李憲也沒有客氣,直接一屁股坐了上去:“不知譚相公召見草民有何要事?”


    譚稹端起燕窩羹笑道:“邊吃邊談。咱家從太原趕過來,不過是當一迴信使。劉三兒把書信呈上!”


    劉三兒就是剛才被韋十娘扔到一邊的小太監,譚稹話音未落,韋十娘已經擰著他挑簾而進。


    這實在有些說不過去,譚稹眉頭一皺,抬起頭來剛要說話,確盯著韋十娘的腰間愣住了。


    足足過了一分鍾,譚稹才沉聲問道:“你是何人,這把刀為何在你身上?”


    李憲扭頭一看,韋十娘的寶劍背在背上,左肋掛著一把鑲滿珠寶的圓月彎刀!


    原來,韋十娘的寶劍被李憲用左輪手槍給震斷之後,再也沒有稱手的兵器,後來臨時借用薛沁兒的繡春刀。


    李憲突然想到自己在蔡攸府邸搶迴一把彎刀,連鞘重量九斤多。李憲後來試過一次,百煉繡春刀居然被一削而斷,才知道是一把不世出的絕世寶刀。


    迴到豹頭寨之後,李憲讓薛沁兒找出來送給韋十娘。


    韋十娘拔出寶刀反手一揮,就把一棵臉盆粗細的大樹攔腰削斷,當即喜之不勝,此後就是她的貼身兵器,沒想到她今天也掛在身上。


    譚稹居然認識這把寶刀,讓李憲一時之間不知應該如何迴答。


    韋十娘並不知道此刀的來曆,看見譚稹雙目放光,她左手撫摸著刀柄嚴肅的說道:“此乃我師兄所賜寶刀,你如何認識?”


    譚稹雙手一撐八仙桌站起身來,神情也開始緊張:“你師兄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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