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是冷兵器還是熱兵器,除了戰鬥過程之外,基本戰術原則一脈相承,從來都不會因為時間流逝而過時。


    李憲此前被蕭芸娘給震懾糊塗了,完全被蕭芸娘牽著鼻子轉,滿腦子都在考慮蕭芸娘的戰術目標,所以有些暈頭轉向。


    現在敵人就在眼前,而且分明瞧不起自己,其他的所有問題都是廢話,首先搞定眼前的一切才是唯一的任務。


    四個排的步兵往後一退,頂在最前麵的就是一百四十多男兵,緊隨其後的就是兩百一十二名女兵。


    三百多名騎兵對抗六百騎兵,如果不考慮男女因素,再加上此地沒有更大的迂迴空間,實際上差距並不大。


    利而誘之,亂而取之,這是基本兵法,也是李憲覺得有機可趁的根本所在。


    這個地方鬥陣施展不開,鬥兵也施展不開,唯一的辦法就是鬥將。


    李憲和裴鸞嬌在馬背上低聲溝通了一下,然後大喝一聲:“段功荀,挑戰!”


    段功荀,摧心掌黃裳十個徒弟排名第二。他們師兄弟十人都是基層將領,在李先從虎頭山莊搶迴來的兵器中,段功荀挑選的是一杆鐵槍,大概二十三四斤。


    對麵極為整齊的六百騎兵,而且都是黑色緊身衣的統一服裝,清一色的長柄樸刀,顯得殺氣騰騰。


    段功荀他們師兄弟十人還沒有見過陣仗,看見對麵的架勢,他心裏砰砰直跳,這是所有新手的通病。


    果然不錯,段功荀一邊催馬上前,一邊高聲大叫給自己壯膽:“追魂槍坐下二徒弟段功荀在此,誰敢上來送死?”


    對麵的騎兵突然閃出一條縫隙,一個黑馬小將提著一把長柄銅錘衝了出來:“原來是三官寨的小教頭,你剛才躲在娘兒們裙下還沒人看見。既然出來找死,那就讓我送你一程!”


    隨著一陣馬蹄上響起,安九娘突然從後麵衝了上來:“公子,這家夥是豹頭寨寨主下麵統領馬隊的兩個頭領之一,江湖人稱金錘太歲文老四,手底下很是不弱。”


    李憲還沒有來得及說話,戰場中間已經二馬迎頭,當的一聲交手一招。


    段功荀橫槍架住了對方的銅錘,身體一晃差點兒掉下馬背,金錘太歲文老四看得嗬嗬大笑。


    裴鸞嬌低聲叫道:“段功荀力量不弱,可惜膽量不足,槍法不精,經驗不也夠,這一仗肯定輸了。”


    李憲點點頭:“這不能全怪他,他們師兄弟十人是摧心掌黃裳收養的孤兒,根本不算什麽徒弟。跟隨我時間太短,槍法他才學了不足十天,情有可原。”


    果然不錯,第二個迴合一搭上手,段功荀就已經敗下陣來,因為他的左手被震裂了,槍杆上都是鮮血。


    大刀第四連連長江泰氣不過,沒等命令就高舉長柄樸刀,催馬衝了上去:“文老四不要張狂,你家江爺爺在此!”


    哢嚓——金錘太歲文老四策馬橫擊,人頭大小的銅錘剛好敲在刀刃上,直接把江泰的樸刀給震飛了。文老四得勢不饒人,手中銅錘一招淩空折柳,就要一錘砸死江泰。


    這下可把裴鸞嬌給氣壞了:“接本姑娘一槍!”


    裴鸞嬌的紅馬雖然不是域外胭脂馬,那也是萬中挑一的河曲馬。仿佛一團紅雲貼地刮過,纏金月華槍已經劃破虛空射了過去。


    這一招就是當初和蕭芸娘交手的中平槍,也是裴家槍法的殺著之一,就是被李奚骨甩出紫銅棍砸斷雙槍的那一招。


    人如飛鳳,馬似遊龍。迅若雷霆,快似閃電。


    金錘太歲文老四連勝兩將正在得意,一點寒星已經射向自己的左肋,頓時讓他大吃一驚。


    文老四此刻固然可以一錘砸死江泰,但是絕對逃不過裴鸞嬌的這一槍。


    武功之中有一條基本規律:越是最普通的招式,就越是無法破解,所以才有“一拙破千軍”之說。


    修煉槍法最先學的就是中平槍,最難學的也是中平槍。所有的槍法招式,都是從中平槍演化出來的。所以隻要學槍法的人,中平槍幾乎人人都會。可一旦使出來,卻無人能破。


    如果沒有經過千錘百煉的準備,對付中平槍就隻能閃避。


    金錘太歲文老四肯定沒有學過如何破解中平槍,所以他選擇閃避,讓江泰逃過一劫。


    中平槍是槍法的祖宗,後續招式都是它的子孫。裴鸞嬌雖然年紀不大,卻一直浸淫槍法。


    纏金月華槍去勢不衰,裴鸞嬌雙臂一抖,槍頭亂顫起來頓時就是漫天槍影,正是裴家槍傲視天下的絕招“狂風亂舞”,完全依靠戰馬的衝擊力把敵人罩在其中,這一招隻有烏藤槍杆的花槍才能辦到。


    金錘太歲文老四不知道數十個槍頭哪個是真的,一旦擋錯性命就沒了,隻能策馬繼續閃避。


    可惜文老四滿眼都是槍花,結果忘記裴鸞嬌的戰馬是一匹寶馬,短促衝擊的速度快如閃電。


    文老四的大黑馬後退三步本來足夠讓過狂風亂舞這一招,實際上也讓過了。可是大紅馬一頭撞了上來,兩匹馬剛好貼身交錯。


    裴鸞嬌用花槍把銅錘隔在外麵,隨即輕舒猿臂探手一抓,左手一把撈住文老四的腰帶往迴一拽:“你給我過來吧!”


    江泰剛剛下馬把自己的樸刀撿迴來,剛好發現裴鸞嬌生擒敵將,頓時如飛衝上去,接過文老四扛起來就往迴跑,連戰馬和兵器都不要了。


    李憲沒想到裴鸞嬌含怒衝出去,竟然是要活捉敵將,知道激怒敵人的目的已經達到。


    一招兩式,走馬活擒。整個過程幹淨利落,敵人還沒反應過來。


    等到他們發現自己的頭領被抓,然後催馬上來搶人,就已經晚了半步。因為戰馬啟動需要時間,隻能前麵開始跑起來,後麵才能催馬跟上。


    關鍵是文老四連勝兩人都沒費力氣,一個被震裂了虎口,一個被震飛了大刀,敵人就有些大意。不像李憲這邊都是提心吊膽,全神貫注,隨時都做好了催馬上前的準備。


    裴鸞嬌忙中偷閑把兩匹無人的戰馬抓迴來,李憲隻能催馬上前策應,同時高唿一聲:“由我斷後,全軍撤退!”


    敵人的六百騎兵一動,環境的劣勢開始發揮作用。僅僅追了不到三百米,前麵就已經隻能四馬並行。


    李憲一個人已經足夠遲滯敵人追擊的速度,從而掩護後麵的第一女兵連加速退了下去。


    原來,李憲直接收起金槍把子母雙鐧抽了出來,現在是當練子錘使用,控製寬度超過兩丈。


    當然,敵人的騎兵不敢過分逼近,還是因為李憲用飛鏢連殺兩匹戰馬,給敵人後續騎兵製造了巨大障礙。


    敵人急怒攻心之下,終於想起一件事來:“這家夥使用暗器,趕緊把弓箭手調上來!”


    這就是中原土匪和北方正規軍的不同之處。北方正規軍的裝備每個人都有一張弓,隨時可以放箭,所以才稱之為騎射功夫。


    練習弓箭需要大量的時間,有這個時間還不如去搶兩個大戶,所以一般的土匪很少在這方麵耽誤工夫。就更別提在馬背上放箭了,打起仗來就隻能叫後麵的弓箭手。


    李憲一看敵人亂套,他幹脆撥轉馬頭一溜煙向前衝去,把雙方的距離拉大到了一百多米,也就相當於一百八十步。


    如果土匪裏麵沒有百步穿楊的神箭手,這個距離已經無法放箭。


    這就是冷兵器和熱兵器之間的巨大差距,一百多米在未來的二十世紀騎兵對決,剛好是死亡分界線。


    一百多米這個距離弓箭沒用,卻是騎步槍的打擊範圍。騎步槍可能打不中人,但可以把戰馬打死。


    不在乎殺敵多少,占了便宜就跑,這本來是土匪的套路。現在李憲拿出來使用一番,就是他的決定之一。


    抓了一個人,殺了兩匹戰馬摔死兩個人,放在正規軍的戰鬥中,絕對沒有絲毫影響,但是對土匪來說就是一件大事。


    中原地區能夠指揮馬隊作戰的人非常少,現在馬隊頭領被抓,兩位寨主肯定不會善罷甘休,所以土匪隻能拚命追趕。


    一來二去,可就繞過了山梁尾子,另外一片三角形的寬闊地帶出現在大家麵前。


    前麵還是李憲一騎斷後,更前麵就是兩個排的男騎兵一百多人,一百四十多匹戰馬高速狂奔,搞得塵土飛揚,後麵的六百騎兵自然緊追不舍。


    沒想到這個三角形地帶並不長,前麵已經變成了五尺棧道,已經隻能兩馬並行。


    就在六百騎兵狂卷而來的刹那,轟隆一聲,兩側山壁上突然滾下無數大石頭,五尺棧道已經被堵死。就算暫時還沒有堵死,敵人的騎兵已經衝不過去了。


    土匪的六百騎兵頓時嚇得魂飛魄散:此地居然有埋伏!


    土匪不是正規軍,他們沒有什麽人生目標,更沒有什麽高追求。打順風仗就可以悍勇無敵,一旦打逆風仗,頓時軍心渙散。


    前無去路,要想把前麵的通道打開,那就是步兵的事情。


    六百騎兵幾乎在同一時間撥轉馬頭往迴跑,希望趕緊和後麵的步兵匯合在一起。


    晚了!


    等到六百騎兵迴頭衝到此前經過的山梁尾子,大路居然也被堵死了。雖然堵得並不嚴實,不過是二十多根大樹橫在路中間,可是因為這些大樹枝葉橫生,不要說戰馬過不去,就連人都無法衝過去。


    六百土匪抬頭一看,一道緩坡上出現一個小方陣,當先一人正是匹馬單槍的裴鸞嬌,身後就是兩百多女騎兵嚴陣以待。


    和土匪騎兵決然不同的是,兩百女騎兵拉得很開,而且每個人都張弓搭箭,隻要敵人的騎兵敢衝上去,肯定要被射成馬蜂窩。


    敵人的六百騎兵被困住,這是李憲和裴鸞嬌密謀的第一步,但他的任務並沒有完成,因為敵人還有一千步兵沒上來。


    陶三春、花子明這兩個人大土匪頭子,會不會全力解救自己的精銳騎兵,成為李憲必須正視的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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