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潛善一輩子,沒有辜負自己的這個名字,完全就是屬泥鰍的,滑不留手。他和什麽人都結交,有用就留下,無用就想辦法除掉。


    黃潛善後來貴為南宋宰相,趨吉避兇、見風使舵、察言觀色的功夫獨步天下。但一生沒幹過什麽好事,李綱、張所全栽在他手中。


    聽說大莊主王申的第一夫人就是黃潛善的堂侄女,李憲終於明白虎頭山莊為何能夠搭上皇太子趙桓這條線了。


    既然是未來南宋第一奸臣黃潛善預留的後手,李憲對於自己摧毀虎頭山莊頓時心安理得起來,再也沒有絲毫內疚的感覺。


    有了六個黑衣人指證,王鐸、黃傑先後被殺,另外抓出來三個教頭也丟了腦袋。


    根據六個黑衣人供述,老莊主王軒是虎頭鎮的“都保正”,相當於後世的鄉長。


    大莊主王申通過老丈人黃潛善、小舅子黃傑活動,年前拿到了虎頭鎮巡檢司的官誥,也就是拿到了任命書。


    北宋的巡檢司,官職級別和縣尉平行,為從九品的官階。屬於最底層的公安機關,但是管轄範圍和職責不同。


    縣尉管轄縣城,相當於後世的公安分局。巡檢司管轄鄉村,相當於後世公安局下麵的派出所。


    宋哲宗以後,縣尉和巡檢司都用當地人員,不算軍人(禁、廂兵),也非民兵(鄉兵),而是專職公安人員,隸路提點刑獄司(類似省公安廳)。縣尉司所轄治安人員稱弓手,巡檢司所轄稱土兵。


    巡檢司寨,一般屬於“都”一級編製,類似於後世的連級,個別大集鎮有五六百人的加強編製。


    大莊主王申後台很硬,而且不用朝廷半分銀子,所以他的編製自然是往大的整。原有的七百多土匪搖身一變,成了虎頭鎮維持社會治安的“派出所幹警”,專門負責抓捕盜賊。


    但是大莊主王申野心勃勃,七百多土匪被洗白了還不滿足,春節前又大肆招兵買馬,一共招進來五百人。


    前院俘虜了一百四十九人,後院剩下三百四十六人,合計四百九十五人。他們都是春節前招進來新兵,而且認為自己是來當“警察叔叔”的,所以都很有自豪感。


    李憲終於明白虎頭山莊為何要大規模出兵對付自己,第一,王申剛剛拿到任命書想表現一番。第二,自己是“盜取聖旨和尚方寶劍”的最大劫匪,巡檢司出兵擒賊理所當然。


    一聽都是新招進來的土兵,那肯定是土不啦嘰的沒見過世麵,李憲突然冒出一個不著邊際的想法,命令前院的一百四十九人全部到後院集中。


    李憲從懷裏摸出一個黃卷展開,又把鬆紋劍摘下來:“你們看看,傳遞下去好好看看!這就是聖旨,這個就是尚方寶劍!虎頭山莊王家原本是坐地分贓的土匪,現在私自招兵買馬,實則意圖謀反。”


    “本人奉旨欽差,專門捉拿虎頭山莊的反賊。你們這幫混蛋吃飽了撐的,竟然參與虎頭山莊聚眾謀反。這是株九族的大罪,知不知道?你們現在自己說說看,我應不應該把你們全部就地正法?”


    剛剛招進來的新兵,對外界的事情根本無從知曉,而且李憲拿出來的聖旨,絕對貨真假實。裏麵有幾個家夥到永昭陵遊蕩過,以前多次看見過皇榜,更能證明聖旨準確無誤。


    李憲一揚鬆紋劍厲聲喝道:“聽見沒有,皇上在聖旨裏麵已經說了,我想殺誰就殺誰,而且殺人之後無需奏報。”


    老百姓聽信謠傳,對於尚方寶劍的威力更是誇到天上去了,從而產生一種莫名奇妙的恐懼。


    嘩啦,近五百人全部跪倒在地:“老王家說是招收土兵,目的是拘拿盜賊,維護地方治安。欽差大人開恩,我們都是被騙的,絕對不敢聚眾造反。”


    李憲晃了晃鬆紋劍:“本大人已經調查過了,你們的確是剛進來不久,還沒有為禍鄉裏,算是情有可原。根據你們的表現,本大人可以想辦法無罪開釋。現在我命令,有家有口的站西邊,孤身一人不怕死的站到東邊,怕死的原地不動。動作快點兒!”


    李憲一聲令下,有的去了東邊,有的去了西邊,有的在猶豫不定來迴跑。數百人來迴亂竄,現場頓時亂了起來。


    裴鸞嬌耳語道:“公子,你把他們分成三等想幹什麽?”


    李憲冷笑一聲:“哼,皇帝老兒給一份假聖旨想害我,老子當然不能浪費,要廢物利用。反正這些人都是出來當兵的,這麽放掉太可惜了,幹脆從裏麵挑選一批兵員帶走。”


    裴鸞嬌點點頭又搖搖頭:“就算這樣,你分成兩類就行了,為何要強調怕死的站中間?”


    “考察人性,知道不?”李憲微微一笑:“現在生死不明,每個人都心懷恐懼。在這個節骨眼上,絕大部分人都有從眾心理,總以為法不責眾。可是他們四周有突擊排看押,擔心說假話掉了腦袋。這樣一來,他們就會猶豫不決,所以來迴亂竄。”


    裴鸞嬌恍然大悟:“這麽說來,你已經選定了一開始就站到東邊的一百來人?”


    “錯!”李憲又冷笑道:“有很多人自作聰明,有些人是在和自己打賭,所以命令一下就有兩批人分別選擇東西兩個位置,他們實際上在賭博。在場地中間來迴亂竄的兩百多人,才是我需要的對象。”


    裴鸞嬌搖搖頭:“如果是我選擇的話,肯定挑選不怕死的,哪有選擇怕死的人來當兵的?”


    “人性,懂不懂?”李憲低聲解釋:“先想想你自己,遇到生死存亡的一刹那,你就真的什麽都不想,直接拔劍抹了脖子嗎?”


    裴鸞嬌趕緊搖頭:“哪有察覺危險就抹脖子的?除非是傻子!”


    “如果是傻子,又怎麽會察覺危險?”李憲笑道:“遇到未知危險的時候,每個人都會有一段時間的茫然無措。肯定有一個判斷局勢、推演利害關係的過程,就會出現一段時間的猶豫。這才是一個正常人,也是我需要的兵。”


    整整過了十分鍾,現場終於再度安靜下來,東、中、西出現三個陣營。


    李憲揮揮手:“卜轍點數!”


    卜轍應聲催馬而出,很快就拿出了結果:“東邊一百零四人,西邊十七人,中間三百七十四人。”


    李憲把鬆紋劍往腰帶上一插,然後倒背雙手來迴轉了一圈,這才揚起頭來沉聲說道:“聖人雲:人無信不立。也就是說,人生在世,首要的就是講信用。說出的話潑出去的水,一口唾沫一根釘。”


    “講信用的人,都不會輕易答應別人什麽事情,一旦答應就會全力以赴。選擇站在中間的三百七十四人,你們才是值得信任的人,因為你們選擇說實話,這就是做一個頂天立地大丈夫的開始。”


    “每個人都會怕死,遇到危險都會猶豫。我也怕死,我也會猶豫,這並不丟人。但是古人說得好:大丈夫立身處世,有所為有所不為。我們都是男人,這輩子總要做一件男人才能做的事情。”


    “有一個故事大家應該聽說過:荊軻刺秦王,雖千萬人吾往矣。我也想做一件事情,做一件轟轟烈烈的事情。但一個人不行,需要許多英雄好漢站出來,然後團結起來才能辦到。站在中間的人,願意跟我走的站到前麵來。”


    這一次動作很快,一大半離開人群來到了李憲身前。經過清點,一共是三百零九人,李憲的目的終於達到。


    “三百零九人從現在開始就是我們的兄弟,正式編為新兵連,由我親自擔任連長,等會兒就發放兵器。剩下的一百八十六人編成戰俘大隊,由新兵連負責看管,等候下一步命令。”


    李憲不惜花費時間挑選了一批新兵,卜轍、裴鸞嬌、安九娘都在一旁沉思。選擇“不怕死”的一百多人一聽自己變成了俘虜,頓時吵成一片。


    人生道路都是自己走的,生死存亡的關頭,個人選擇尤其重要,因為它將影響你的一生。


    李憲沒有精力管他們,而是讓新兵連推選了十人,然後帶領他們開始對整個後院進行大清查。


    最先被推舉出來的家夥叫做翁九:“大人,這三十六座窯洞,隻有西邊六座是住人的,其他三十座都是庫房。”


    李憲跟隨翁九來到最東麵的第一座窯洞,這才問道:“知道庫房裏麵都是什麽東西嗎?”


    翁九一路數過去:“從東麵開始,前十座都是糧庫和油鹽庫,第十一、十二、十三、十四座是兵器庫,第十五、十六座是弓箭庫,第十七、十八、十九、二十座是鞍轡庫,剩下十座我就不知道了。”


    “不知道就算了,我現在也沒時間看。”李憲擺擺手:“糧食也不用看,把所有兵器庫打開,看看裏麵都是什麽兵器。”


    第十一座是哨棒,整整齊齊碼在裏麵。李憲拿著火把進去一看,原來這個窯洞三米多寬、五米多高、十多米長。哨棒都是鵝卵粗細,長度五尺,兩頭包著一尺多長的銅箍。李憲抓起一根試了一下,大概有四斤多重,粗略估計不下五百根。


    第十二座是樸刀,全都是帶三根皮扣的短柄樸刀,庫存數量超過一千把。刀刃長度大概六十厘米,刀柄長度五十厘米左右,刃寬三指,刀頭寬度五指,重量三斤多。


    李憲恍然大悟:“翁九,等會讓新兵連每個人領取一根哨棒和一把樸刀。可以分開使用,也可以用皮扣連接起來在戰馬上使用。”


    第十三座都是長槍,可惜都是木柄紅纓槍,長度兩米左右,可惜製作太粗糙,民兵可以用,大概有兩千多杆。


    第十四座終於讓李憲大開眼界,也算是讓他覺得不虛此行。兵器樣式亂七八糟,一眼看去起碼有數十個品種,差不多就是這個年代的兵器博覽會。


    讓李憲比較滿意的是,這裏麵的兵器全都是銅鐵鍛造。毫無疑問,這座兵器庫,就是虎頭山莊的將領兵器庫。因為擺放沒有規律,數量不好估計。


    另外一個叫錢大壯的半大小子,看得雙眼發亮:“大人,我能不能在這裏麵挑選一件兵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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