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於官場爭鬥,李憲是個門外漢。說到戰術謀略,李憲卻是專家。


    皇太子趙桓甩手就走,沒有絲毫拖泥帶水。加上蕭芸娘畫龍點睛,李憲終於明白了很多事。


    高俅首先現身,給李憲身上潑髒水是一個方麵,讓完顏京疑神疑鬼是另一個方麵。


    皇太子趙桓一大早登門求見,就徹底把李憲綁在朝廷賴賬的集團裏麵,從而堅定完顏京此前的判斷,這是配合高俅的行動。


    皇太子雖然身份顯赫,其實任何動作都不自由。趙桓一大早來到清風樓,肯定不是他自己的主意,而是皇上趙佶的旨意。


    趙佶采用這個連環計策,根本目的是在給自己找退路:朝廷讓殿帥高俅、太子趙桓出馬,就是在拚命做李憲的工作,讓他不要打劫二十萬石糧食,實在是仁至義盡。


    而實際上這個連環計想表達的意思,就是讓完顏京明白:李憲肯定會圖謀二十萬石糧食,如果你現在運走的話,不是被劫就是被燒,根本保不住。


    為了實現這個目標,李憲就不能繼續待在汴梁城,必須立即離開,造成迫不及待圖謀劫糧的架勢。


    自始至終,高俅和趙桓都沒有針對二十萬石糧食,而是七拉八扯弄出另外一單子事情。比如說皇太子趙桓就假公濟私,讓李憲幫他鏟除政敵的勢力。


    朝廷各部門首先配合完顏京對付李憲,完成了“海上之盟”規定的義務。然後反過來威脅李憲為朝廷出力,拖延不想借給大金國的二十萬石糧食。


    戲法人人會變,各有巧妙不同。


    國家之間就是為扯皮而存在的,就算今後大金國因為糧食問題找麻煩,宋徽宗趙佶就有很多理由可以扯。


    蕭芸娘笑道:“扛是扛不過去的,被朝廷敲詐也算是一種榮幸,除非公子不要清風樓了。皇太子說一個護院都不要,清風樓也沒事。實際上是警告我們,不管有多少護院,清風樓說完蛋就完蛋。”


    “我知道。”李憲苦笑道:“朝廷之中都不是東西,一個個比我還卑鄙。我看呐,這種四兩撥千斤的太極手段一般人弄不出來,肯定是高俅那個老混賬設計的。隻要被老子抓住破綻,今後和他沒完!”


    牟長霞接口說道:“既然已經掉進別人陷阱裏麵,那就隻能正視眼前的問題,發狠有什麽用?接下來究竟應該如何對付偃師的虎頭山莊,這才是真正的麻煩事。”


    蕭芸娘沉聲說道:“現事情全都浮出水麵,朝廷就是希望我們盡快離開,而且還要悄悄離開,越神秘越好。如果我們繼續停留,他們就隨時準備對清風樓下手。”


    李憲擺擺手:“不管他們如何著急,我們自己都不能亂套。既然情況發生變化,我們原來的計劃隻能作廢。原本打算讓長霞留在清風樓主持日常事務,現在看來絕對不可以,皇太子趙桓的那一雙狗眼就說明了問題。”


    “既然如此,我需要調整一下青城莊園那邊的人手,把飛狐鏢局汴梁分舵的分舵主曹申抽迴來,繼續給老子經營清風樓。反正這裏都是他弄起來的,繼續扯皮也沒什麽。為了讓皇帝老兒趙佶放心,我們帶過來的人全部離開。”


    蕭芸娘點點頭:“公子說得不錯,就算需要離開,這一去山高水長,我們也需要準備幾天,最起碼也需要準備路上的幹糧、被服、帳篷什麽的。”


    薛沁兒突然闖進來:“既然要離開,這一次的鬥燈大會還參不參加?我們都按照公子的計劃準備好了。”


    “參加!”李憲掐指一算:“元宵鬥燈是正月十四晚上,按照時間計算,我們剛好趕上。這是給清風樓擴大影響的行動,按原定計劃執行。全力準備元宵鬥燈,正月十六晚上離開汴梁城。”


    元宵鬥燈,這是汴梁城近十年來傳統節目。


    自從宋徽宗趙佶登基以來,汴梁城賭博的風氣越來越濃,無論什麽東西都要賭一個高低。


    茶葉好壞要賭,茶藝高低要賭,詩詞歌賦要賭,奇石異草要賭,妓.女才藝要賭,元宵花燈要賭。


    總之,在宋徽宗趙佶治下的東京汴梁城,無物不賭,無人不賭。


    過去一年,是宋徽宗趙佶最得意的一年。


    上半年收迴了燕山府和薊州、景州、檀州、順州、涿州、易州,下半年遏製了楊江、張迪、高托天的兩河流民叛亂,現在又有可能收迴山西武州。


    好事一件接著一件,宋徽宗趙佶下令與民同樂,規格要超過以往任何年份。


    早在去年臘月初一(臘月朔日),宋徽宗趙佶便下令在艮嶽布置花山開始放燈,敕令一直延續到正月十六日。


    要說這座艮嶽,那是大有來曆。


    由於汴梁城四周地處平原,無崇山峻嶺,少洪流巨浸,宋徽宗認為帝王或神靈非形勝之地不居,所以對壽山艮嶽的景觀設置極為重視。


    因此責令蔡京督辦,朱勔親自操刀,專門開辦“花石綱”,每年花費錢財超過九千萬貫,不惜挖墳刨屍,毀屋塞路,取天下瑰奇特異之靈石,移南方豔美珍奇之花木,設雕闌曲檻,葺亭台樓閣,日積月累,最後就堆成了這座艮嶽。


    艮嶽位於景龍門內以東,封丘門(安遠門)內以西,東華門內以北,景龍江以南,周長約六裏,麵積約為七百五十畝。


    宣和四年(1122)艮嶽初成,閣門宣讚舍人李質、曹組分別奉旨作賦,又寫了《艮嶽百詠》詩一組,宋徽宗趙佶自己也作了一篇《禦製艮嶽記》。


    艮嶽初成,民不聊生。浙江安微七州數十縣赤地千裏,百姓被迫賣兒賣女,方臘家的房子被拆,茶園被毀,一怒之下振臂一唿,應者雲集,掀起了數百萬人參加的農民大起義,從而敲響了大宋朝的第一記喪鍾。


    宋徽宗趙佶認為方臘的大起義已經被撲滅,領頭鬧事的方臘等三十九人已經被斬首,再也沒有人敢出來說三道四。所以朱勔的花石綱不能停下,艮嶽還要加緊修建,而且慶典絕對不能少。


    艮嶽布置花山的同時,大內前麵的五座城門也同時開始布置,這五座城門分別是東華門、西華門、景龍門、神徽門、宣德門。


    宋徽宗趙佶下旨,五座門前要架設鼇山高燈。長十六丈,寬二百六十五步。中間樹立兩根鼇柱,高度二十四丈。


    兩根鼇柱都用金龍纏繞,每個龍口之中點一盞巨燈,叫做什麽“雙龍衍照”。


    兩根鼇柱之間懸掛一塊紫金橫匾,長度四丈八尺,寬度兩丈四尺,上麵鑲嵌著八個鎦金大字:宣和彩山與民同樂。


    宋徽宗趙佶大概覺得一個人玩沒意思,於是下達一紙詔命:各知名商賈、勾欄、酒肆,必須在規定區域內紮彩棚一座,以備元宵夜讓京城百姓賞玩。


    清風樓大酒店重新開張以來,風頭日漸強勁,這一次終於沒逃脫,被大內專門點名紮一座彩棚,否則就是抗指不遵之罪。


    皇帝一聲令下,天下百姓誰敢不忙?正因為如此,從大年初三開始,薛沁兒就帶領清風樓的數百姑娘們開始忙活。


    說起來真是古怪,這次給清風樓大酒店劃定的一塊地皮,居然在內城宣德門正南、禦道天漢橋西側、俊義橋東側、汴河北側。


    這是一百八十畝的廣大區域,而且是內城最重要的地方之一。


    天漢橋東側、汴河北側、相國寺西側的廣大區域,就是潘樓街大酒店的彩棚區,占地麵積同樣一百八十畝。


    清風樓大酒店、潘樓街大酒店的彩棚之間,就隔一條南北向的禦道。禦道寬度六十米左右,這表明了就是要讓兩家大酒店打擂台。


    僅僅是和一家酒店打擂台,那個事情還好說,無論勝負都可以一笑了之。


    關鍵在於,北麵就是宣德門的皇家彩山,兩根鼇柱和橫匾就聳在那裏,這中間就有了致命的講究。


    這是一項政治任務,而且是皇上親自下達的政治任務,無論是誰都不能掉以輕心。


    所謂伴君如伴虎,這個你一定要相信,否則就吃不了也兜不走。


    如果清風樓的彩棚檔次太低,那就說明沒有把聖旨當迴事,有欺君之罪。


    如果清風樓的彩棚檔次太高,甚至蓋過了皇家彩山的風頭,有欺君之罪。


    接到聖旨之後,如何才能把握一個恰當的尺度,讓清風樓彩棚既不太頂尖,又不太丟人,牟長霞、蕭芸娘、薛沁兒這三個小姑娘急得團團轉。


    說來也是,蕭芸娘雖然是大遼國皇室成員,但也沒有經曆過如此奢華的場麵。牟長霞和薛沁兒是山村妹子,更不知道天上人間。


    最後沒有辦法,三女隻能聯袂過來,請教無所不能的自家公子。


    “沒事,你們盡管把心放到肚子裏,隻要按照原定計劃好好排練,老子一定讓整個汴梁城作聲不得!”李憲早就有所安排,所以處變不驚。


    “不要管別人在幹什麽,命令卜轍帶領他手下的混蛋們,在我們的指定區域外沿,給老子打下去三百六十根直徑一尺的立柱,高度要求三丈六尺。然後準備盡可能多的紅紗,把整個區域圍起來,不要讓任何人看見裏麵。”


    就這麽地,清風樓在過去十天時間裏就做了兩件事:卜轍安排二十四人堅守清風樓,剩下的數十個小家夥設置原木立柱。然後就是數百姑娘們縫製紅綢,把整個區域圍起來。


    別人的地盤上都已經是燈山花海,唯有清風樓的這個地方,隻有紅綢包裹的一片區域,仿佛一片紅色的海洋,誰也不知道那裏麵隱藏著什麽古怪。


    正月十三晚上,李憲把所有人集中起來:“明天晚上定更天就要見真功夫,芸娘、長霞和沁兒組織姑娘們。卜轍的人從明天白天開始,按照我劃定的圖紙進行站位。李奚骨的神罰隊從今天晚上開始不準外出,並且要準備好兩天的幹糧等候命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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