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年初二,沒事。宋徽宗帶領皇後、嬪妃、皇子、皇女祭祖,街麵上一片祥和,仿佛除夕夜和初一夜啥事兒都沒有發生,隻有傳說不盡的李半仙動人故事。


    大年初三,沒事。宋徽宗趙佶在文武百官的陪伴下,直接出了外城的南薰門,到南苑跑馬射箭去了。各國使臣自然一同前往,分別推選自己的代表表演騎射功夫。


    連續兩天時間,除了老百姓之外,汴梁城的高層好像一致得了健忘症,徹底忘記還有李半仙這麽個人。


    在鐵的事實麵前,李憲懷疑自己敏感過頭了。


    “樓頂上安排一組了望哨,大門口安排一組值班人員,其他的人該幹嘛幹嘛。關鍵是要吃好休息好,保持足夠的體力。”


    大年初三午飯之後,李憲解除了特級戰備狀態,讓清風樓恢複正常狀況。這幾天也把他累壞了,所以爬到自己床上開始唿唿大睡起來。


    沒想到吃晚飯的時候,李憲一起床就遇到一個頭痛的問題:潘樓酒店送來一份請柬,邀請清風樓的才子佳人,出席汴梁城“酒肆客棧詩文迎新會”。


    李憲心中暗道:“這他娘的不就是後世的行業聯誼會嗎?”


    蕭芸娘躍躍欲試:“公子,此事如何處置?”


    “才子就沒有,佳人一大群,處置個屁!”李憲滿頭黑線:“老子這裏都是連自己名字都認不全的混小子,過去了也是丟人現眼,不如不參加。”


    不能怪李憲頭皮發麻,大宋年間的酒店娛樂行業,可不是二十一世紀的紅燈區可比的。


    二十一世紀的紅燈區,僅僅弄兩張床擺在那裏,再找幾個女人往那裏一站,美其名曰天上人間,實際上就是狗屁。放在大宋年間,絕對沒有半個客人!


    大宋年間的酒肆客棧、勾欄瓦舍,那裏麵的每個人都是人精。琴棋書畫無一不曉,吹拉彈唱無一不精。


    有人發問了:大宋年間的百姓女子哪裏有機會讀書?怎麽可能琴棋書畫無一不精?


    這個問題還真提對了!


    在大宋朝,百姓家的女子活不下去了,隻能在路邊的小飯館賣身賣唱,等賺兩個錢之後,就在街上租一間小門臉,然後當站街女。


    真正能夠掛牌報名的名妓,那可來曆不凡。


    大宋是一個非常仁慈的朝代,很少有株連九族的。朝廷上的官員像走馬燈似地換個不停,你以為真的就能夠一走了之嗎?


    一個人發配出去,就像林衝被發配滄州。家裏的男丁充軍,家裏的女人就充作官妓,供別人娛樂。


    大宋朝為何有那麽多流傳下來的妓.女?就是因為無以計數的官員倒台,那些遭貶的官宦家女兒,因為父兄犯罪了,被送到妓院接客贖罪的!


    正因為如此,大宋官員嫖娼不僅不醜,而且是高雅的象征。反正誰也不能保證自己的女兒明天會不會被送來給別人玩。


    妓.女,就是大宋朝的標誌。趁著今天還在其位,先把別人的女兒玩幾個再說,首先求個心理平衡,免得今後倒台了幹後悔。


    (有興趣的朋友,看看《東京夢華錄》。這是東京汴梁城丟了以後,宋人懷念汴梁城繁華寫出來的,出現次數最多的一個詞:妓.女。)


    宋徽宗、宋欽宗,一看國破家亡,隻要能夠保住自己的性命,什麽妻子老婆妃子女兒,全都送給別人抵債。尤其是宋欽宗,不僅把老婆、女兒送給別人抵債,幹脆把自己的母親都送給別人。


    後人看起來這是巨大的恥辱,實際上大宋朝曆來就是如此處理的,對自己臣子的妻女一向如此處理,根本沒有什麽恥辱之心。


    今天你淫人妻女,明天別人淫你妻女,大家都一個球樣,誰也不要說誰更黑。


    看看大宋朝幾起幾落的高官們,誰把自己的妻女當迴事?今天被貶到邊關,變得一無所有。有朝一日迴來了,重新再娶一大把老婆,還可以生一大把女兒,有什麽值得留戀的?


    就像嶽飛老婆跟人跑了,有什麽關係呢?大不了再娶一個。後來嶽飛來了一個金雞獨立,傲視群雄。


    韓世忠趕緊寫信:我說兄弟,你老婆嫁給我下手一個營長好幾年了,趕緊過來把她領迴去。


    明白了嗎?跟了別人好幾年的老婆,隻要你一旦得勢了,可以重新領迴來,這才是真正的大宋朝。


    反正你被發配出去,老婆放在家裏不用白不用。我雖然幫你用了幾年,但也幫你養了幾年不是嗎?


    李憲知道這些事情,所以潘樓酒店請柬上所說的才子佳人,那就必定是才子佳人,琴棋書畫、詩詞歌賦,那都是小兒科。


    飛狐鏢局的總鏢頭鄒吉,是酒店的直接負責人,必要的進諫還是要有:“公子,不參加肯定是不行的,否則年後就無法開張。就算開張了,也不會有客人上門。”


    李憲一拍腦門:“他娘的,我想起來了,要想在飲食服務行業站住腳,適當搞些才藝展示的確是很好的宣傳。你是二掌櫃的,明天帶著那些姑娘們去參加。”


    鄒吉抹了一把臉上的虛汗:“公子,潘樓街大酒店的幕後老板是國舅爺鄭臣,金銀彩帛交易所的幕後老板是國舅爺王元,狀元樓的幕後老板是國舅爺劉寶和,長慶樓的幕後老板是梁師成,豐樂樓的幕後老板是高俅,得勝橋煙雨樓的幕後老板是朱勔。我當然想去啊,可人家會讓我這個半吊子進去嗎?”


    “鄒吉說的沒錯。”老板娘牟長霞接口說道:“公子睡覺的時候,我們詢問過安九娘和那些接客的姑娘們,每年一次的迎新詩文會,不僅是酒肆客棧和勾欄瓦舍的一次盛會,最主要的是給各國使團踐行。據說有時候皇上也會去參加,一般人還真進不去。”


    “原來是這樣啊,難怪選在潘樓街大酒店,他的後台老板是宰相王黼、國舅爺鄭臣。”李憲拚命抓著後腦勺:“這他娘的還麻煩了,你們有沒有眉目,我們也去找一個才子過來撐撐門麵如何?出多少錢都行,我們不差錢。”


    蕭芸娘笑成了掩口葫蘆:“高端盛宴,公子竟然想去請槍手,真虧你想得出來。你以為是我們前天晚上看的傀儡戲啊?是不是還要請幾個人裝扮成宰相太尉啊?”


    李憲雙手一攤:“那還能怎麽辦?我們清風樓裏麵的男人,要說認字最多的就是我。可是我就認得字,什麽狗屁詩詞歌賦,它認識我,我不認識它。再說了,我天生就不會用毛筆,如何簽名?去了也是出洋相。”


    李憲說的是大實話,來到北宋一年時間,他都是用石墨筆,實際上就是鉛筆。要說用毛筆,那真的有些強人所難。


    蕭芸娘突然臉色一整:“公子何必妄自菲薄?自打跟隨公子一年來,每每聽到公子有驚人之語,比那些三元及第的狀元高明萬倍。”


    “得了吧你!”李憲大搖其頭,竟然脫口而出:“不行不行,你拚命吹捧自己男人,也不害羞。”


    蕭芸娘臉色一紅,隨即說得理直氣壯:“誰讓我男人出類拔萃呢?我就吹捧自己男人了,別人愛咋的就咋的!”


    兩個人這一番對話,無異於石破天驚,李憲這才知道剛才出口失誤,可惜再想挽迴已經不可能了。


    牟長霞臉色微微一暗,隨即振作精神說道:“我有一個想法不知是否可行,說出來你們聽聽。公子自幼跟著師傅在山洞裏長大,不擅長寫字,我們都明白。但是公子的才學絕對冠絕宇內,這是毫無疑問的。”


    “至於不會用毛筆,幹脆讓芸娘打扮成隨身女使,專門伺候筆墨紙硯。如果需要公子出麵,公子隻管動嘴,芸娘負責代筆。這樣一來,不僅顯得公子高貴,同時讓那些大人物莫測高深,你們以為如何?”


    李憲明白,牟長霞口中的“女使”,實際上就是後世的貼身女秘書,可以代表老板處理各種文件。


    要說起來,牟長霞的這個提議極為合適,因為蕭芸娘和李憲配合無間,而且長於謀略,有很強的戰術頭腦,琴棋書畫更不在話下。


    “不行!”李憲想到自己推測的結論,還有大金國使團針對蕭芸娘的設計,趕緊否定了這個提議:“芸娘的雙瞳異於常人,如果始終在人前出現,就會引起很多人的關注,那會有額外麻煩。”


    說到這裏,李憲突然下了決心:“既然你們下了決心,那我就勉為其難走一遭,但女使是必要的。這樣,芸娘和長霞上樓和那些接客的姑娘們說一聲,誰願意脫籍淨身,可以報名,不用她們一分錢贖身,隻要寫一份個人履曆就可以走了。”


    “你什麽意思?”對於李憲天馬行空的思路,蕭芸娘根本沒有反應過來:“明天的事情還沒有搞清楚,怎麽又扯到別人身上去了?”


    李憲尷尬的一笑:“那一百多姑娘裏麵,精通琴棋書畫的大有人在,女使可以從其中選拔。但是,我不想用一個妓.女當女使。萬一我正在讓她起草文稿,突然外麵喊接客,我就太沒麵子了。如果有人誰願意脫籍,可以競爭女使這個職位。”


    牟長霞就是李憲在山西境內第一批解救出來,最是同情女人的苦難遭遇,所以率先鼓掌叫好:“好主意,我這就去辦!”


    蕭芸娘麵帶憂色:“公子看重才學,不看重門第出身,這當然是好的。可是女使這個職位極為關鍵,如果今後有人翻出舊賬,公子臉上可就不那麽光彩了。要知道,公子今後要成大事的,是否再斟酌一二?”


    “不用,我意已決!”李憲說的斬釘截鐵:“我一再強調人人平等,那些姑娘們走到今天這一步,除了極少數是心甘情願之外,絕大部分有可憐的遭遇。別人可以不把她們當人,李憲卻當她們是自家姐妹。”


    在妓.女中選人才,的確有些駭人聽聞,卻是李憲的無奈之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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