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從密室裏麵出來,牟長霞哭著說道:“公子啊,我們的鳳兒失蹤了!”


    “鳳兒不見了?”李憲也是大吃一驚:“究竟怎麽迴事?”


    牟長霞泣聲說道:“我和芸娘忙於查點酒樓事務,沁兒負責外務防禦,可就無人照看裴鸞嬌和鳳兒。也不知道她倆何時出去,此刻已經三更天不見迴來,隻能驚動公子了。”


    李憲扭頭看著鄒吉:“派人尋找沒有?”


    鄒吉點點頭:“分舵主曹申已經帶領三十多人出去打探,想必很快就會有消息。一般情況而言,汴梁城內不會發生大事。尤其是拐帶人口,屬於必殺之罪。晚上城門已關,小公主也出不去。隻要在城內,就一定能夠找到。”


    李憲歎了口氣:“我就知道這個死丫頭不會讓人省心,今天終於應驗了。”


    “爹爹,我要出去找妹子!”鐵骨朵突然紅著雙眼從外麵衝進來:“我曾經把妹子丟了,好不容易才找到,這次絕對不能再丟了!”


    李憲擺擺手:“我比你還著急,但絕對不能亂來。這裏可是京師,絕對不能輕舉妄動。現在城門緊閉,她們絕對不可能出城。隻要在城內就有辦法,你先冷靜冷靜。”


    恰在此時,一名鐵衛隊員衝了進來:“報——大事不好,城內正在進行大搜查,馬上就到我們這裏。據說城裏出了刺客,差點兒把高俅相公給傷了。”


    汴梁城可是京師,城內出現刺客,而且攻擊目標還是殿帥高俅,這可不是開玩笑的。


    如果自己的兩個小祖宗卷進去,宋徽宗趙佶惱羞成怒之下采取極端行動,那算是徹底壞菜了。


    李憲頓時頭皮發麻,渾身發緊,說話都有些哆嗦:“刺客?有多少刺客?”


    鐵衛隊員應聲說道:“具體還不清楚,正在搜查斜對麵的狀元樓,聽官軍的嗬斥聲,好像要重點搜查女眷,說不定刺客就是女的。”


    “完了!”李憲抹了一把額頭的冷汗:“搞得不好,所謂女刺客就是我們家的兩個小祖宗。”


    蕭芸娘還是比較冷靜:“高俅我聽說過,位列三公,身居禁軍殿帥之職,當朝一品大員。她們又不認識高俅,而且無冤無仇,為何要去行刺?可能有別人混進城來也說不定,我們沒有必要自己嚇自己。”


    李憲擺擺手:“才來一天時間就亂套,看來出門的時候沒有把黃曆看好。鄒吉馬上下去,看看我們外出刺探消息的兄弟迴來沒有,有情況馬上來報。”


    清風樓大酒店有特殊背景,搜查的官軍倒也沒有太過分。李憲帶著牟長霞來到大堂,塞給領頭的虞侯一個裝著一百兩銀子的小布袋,然後啥事都沒有了。


    開什麽玩笑?四百七十多妓女剛上班,客人剛剛請上床。如果讓官軍進去胡亂搜查,那還了得?


    有了一百兩銀子開路,李憲終於得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第一,官軍搜查兩個女刺客,一個八九歲,一個十四五歲。兩個人都使劍,而且還有萃毒手弩殺人於無形。


    第二,兩個女刺客在城西萬勝門一帶消失,據說有人救了她們。


    第三,為了捉拿女刺客,一共有九名軍卒戰死,七名軍卒受重傷。


    李憲百思不得其解:“按照官軍所說的路線,事發地點距離皇城很近,難怪會碰到高俅。兩個女刺客從內城梁門逃出去,然後衝向外城的萬勝門方向。這兩個死丫頭大晚上跑到內城去幹什麽?”


    鐵骨朵再也忍不住了:“爹爹,現在已經不用懷疑,官軍追查的就是我妹子,我要去救她。”


    李憲臉色一沉:“你怎麽去?沒聽那個虞侯說嗎?現在大街上已經宵禁,禁止行人通行。你這個時候跑出去就會被抓起來,那不是添亂嗎?再說了,她們是被人救走的,你知道在何處?”


    所有人都提心吊膽,戰戰兢兢等到天亮,結果另外一條消息傳出來,讓所有人又吃一驚。


    宋徽宗趙佶禦筆親題的元佑黨籍碑,昨夜被人給毀了!上麵三百多個名字一個也看不見。


    蕭芸娘也是莫名奇妙:“此事古怪,元佑黨籍碑是怎麽迴事?”


    家學淵源的蕭芸娘都不知道,清風樓其他人自然也就不知道,當然不包括李憲。


    李憲前一世曾經在廣西融水博物館看見過元佑黨籍碑,雖然是一塊贗品,但畢竟知道此事。


    宋徽宗崇寧元年間,蔡京拜相後為打擊政敵,將司馬光以下共三百零九人的罪行刻碑為記,立於端禮門,稱為元佑黨籍碑。碑額“元佑黨籍碑”幾個大字為宋徽宗趙佶的“墨寶”,碑序和黨人名單為蔡京所書。


    李憲清楚的記得,除了司馬光之外、蘇轍、蘇軾、秦觀、黃庭堅、程頤這些後人耳熟能詳的名字,都在元佑黨籍碑上。


    宋徽宗此前不久還再次下令,徹底焚毀蘇軾的所有文稿,凡是吟誦蘇軾文字者,一律視作欺君之罪。


    元佑黨籍碑前後刻了三次,是大宋朝黨爭酷烈的真實寫照,也是大宋滅亡的根本原因之一。


    李憲兩世為人,當然明白黨爭的巨大危害。


    黨爭,就是黨同伐異,不分善惡拉幫結派,在朝廷上針鋒相對。政敵讚成的就堅決反對,和正義無關,和國家大局無關。隻要能夠把對方置於死地,無所不用其極。


    大宋朝黨爭不止兩派,而是分成若幹派。為了個人的權力和利益,毫無底線的互相拉攏、打擊、傾軋,在朝廷上翻手為雲覆手為雨,搞得烏煙瘴氣。


    不管後世如何美化,黨爭無正邪,所有人都有罪!


    狄青,從奴隸開始投軍,積功升至樞密院事,相當於國防部長,是北宋最著名的將領,有功無過。


    歐陽修在嘉佑元年七月上書請罷拙狄青,洋洋數千言,舉不出一條罪證,反而稱讚他“青之事藝,實過於人”、“其心不惡”、“為軍士所喜”,任樞密使以來“未見過失”。


    狄青有功無過,為何要被罷拙?因為狄青為人耿直,名望極高,卻又出身低賤,抵製黨爭,為歐陽修、文彥博等人所不容,必欲除之而後快!


    宋哲宗元佑元年,司馬光為相,神宗、熙寧、元豐年間的王安石新法廢除,恢複舊製。


    宋紹聖元年章惇為相,又恢複熙豐之製,司馬光一派變成了惡不作的奸黨,貶逐出朝。


    宋徽宗崇寧元年,蔡京當了宰相,又全部恢複紹聖之法,並立碑於端禮門,上書司馬光等三百零九人之罪狀,這就是元佑黨籍碑,也是最後的定案。


    黨爭的過程,就是在朝廷上扯皮,虛度光陰。


    黨爭的結果,就是朝廷的大政方針朝令夕改。


    你方唱罷我登場,各領風騷三五天。


    舊政剛剛傳達下去,結果朝廷上的那個家夥已經倒台,馬上又有了新政。等到新政剛開始實施,朝廷旨意又來了,立即恢複舊政。


    下麵的官員一夕三驚,無所適從,動輒得咎。最後自然是勞民傷財,獲利的是那些黨人,吃虧的還是老百姓。


    連從來不過問朝政的元佑皇後,也先後兩次被剝奪皇後稱號,又兩次被冊封為皇後,可見黨爭有多大破壞力。


    蘇軾得勢的時候,連鄉試都要考他的文章。蘇軾一垮,以前的書白讀了,必須重新來過。


    如果你不小心引用了蘇軾的文章,或者文中出現蘇軾的觀點,那就是欺君之罪。中進士就別指望了,能保住腦袋你就燒高香吧。


    “我們家的兩個小祖宗,應該不會如此無聊。”李憲已經有所判斷:“我就納悶兒了,究竟誰吃飽撐的,大半夜跑去把元佑黨籍碑給毀了,這不是無事生非嗎?”


    蕭芸娘聽了李憲解釋的黨爭經過,也有相同的見解:“這事兒涉及到當朝政體,隻有雙方當事人才會關注,和我們半點關係都沒有,應該不是她倆幹的。”


    李憲想到了另外一件迫在眉睫的事情:“明天就是臘月二十八,我要到青城寨莊園去一趟,這邊的事情如何才能了結呢?”


    牟長霞兩眼通紅,連眼泡都哭腫了:“今日事今日畢,女兒的事情都沒有眉目,還有心情管其他的事情麽?”


    到了中午的時候,鄒吉終於返迴來:“公子,街上已經解禁,得到了最新消息。”


    牟長霞一下子就跳起來了:“趕緊說啊,吞吞吐吐幹什麽?”


    “大姊別著急,朝廷沒有出告示,說明沒有抓到人。”鄒吉穩住了牟長霞才對李憲說道:“已經查清楚,裴鸞嬌和鳳兒的確被人救走,而且就在西南棚戶區,是小手藝人集中的地方。”


    “備——車!”


    李憲剛準備叫備馬,突然想起來在汴梁城騎馬屬於沒有地位的武將,所以到嘴邊上改成了備車。


    過兩座橋三條街,繞了一個大圈子,匠做區赫然在望。隻不過現在已經是年關佳節,九佬十八匠也要過年,所以顯得很冷清。


    這一次鐵骨朵親自駕轅,一路上緩緩而行,渾身的感知力都放出去探查細微動靜。


    前麵不遠是一個丁字路口,有些百姓在那裏探頭探惱,鐵骨朵趕緊低聲招唿:“爹爹,前麵似乎有問題。”


    結果話音未落,前麵已經傳來一聲嬌叱:“昨日毀碑之事是我一人所為,和其他人無關,不怕死的隻管上來!”


    前麵探頭探鬧得百姓頓時大嘩:“哇,她是安石匠的妹子,安九娘!真沒看出來,平時溫柔賢淑的小娘子,竟然能夠一個人對付五十名官軍!”


    鐵骨朵勒住韁繩:“前麵已經打起來了,爹爹,我們怎麽辦?”


    “鐵衛隊四下散開嚴密監視附近的情況,把馬車退迴到原來的那片樹林,下麵的隔層立即收拾好,等我迴來。”


    李憲在車內把話說完,出來的時候已經變成了一個身穿短打扮的蒙麵人。他不會輕功,隻能爬到車頂上,通過一棵大樹上了房頂,然後躥房越脊向出事地點撲去。


    這裏都是棚戶區,木板房一間連著一間,倒也不用擔心無路可走。


    拐過一道丁字路口,李憲終於看清楚了街道上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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