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要費口舌給蕭芸娘解釋當今的各種勢力,房頂上突然傳來一個聲音突如其來,房間裏麵的人頓時表情豐富起來。


    聲音很熟悉,這是針對李憲而言。在其他人聽來,無異於晴天霹靂:敵人摸到了自己的房頂上,外麵的哨兵竟然沒有察覺,天底下還有比這更糟糕的事情嗎?


    要知道,今天是進入玉郎城的第一夜,所以防禦級別最高,鐵骨朵親自帶班。作為飛狐軍裏麵的第一猛將,竟然不能察覺敵人莫進來,可見房頂上的家夥非同一般。


    和其他人不一樣,房頂上傳來聲音的時候,李憲就笑了,很開心的樣子:“方大俠深夜光臨,李某人真是幸何如之!”


    薛沁兒是防禦總指揮,敵人摸進來沒有察覺,她有不可推卸的責任。


    看見李憲神采飛揚,薛沁兒一顆懸著的心終於稍稍放下,隨機貼到李憲身邊低聲問道:“公子認識來人?”


    嗖的一聲,大門口落下一個光頭,在冰天雪地的夜晚,尤其顯得突兀。


    來的赫然是明教光明左使方七佛:“方某不請而至,實在唐突。可惜軍情緊急,今日隻能出此下策。”


    “方大俠說哪裏話來,趕緊上座!”李憲表現出非同一般的熱情:“來來來,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位可是名震大江南北的方七佛方大俠,終南山明教光明左使!我們第一軍團第二團的團長方傑、副團長司行方就是他的侄子。”


    蕭芸娘深吸了一口氣,這才上前盈盈一禮:“方大俠的威名如雷貫耳,今日終於得見真佛,實在是萬千之喜。”


    原來,李憲經過仔細梳理自己的記憶,突然想起自己送給方七佛一大把東西,包括兩千匹戰馬、兩萬把戰刀、三千杆長槍、三千把樸刀、三千張弓、六萬支箭,外加五十萬斤糧食。


    雙方分賓主落座,李憲明知故問:“方大俠不是給楊江運送兵器糧草的嗎,如何有時間到這裏?”


    方七佛趕緊站起身來抱拳說道:“說起兵器糧草,我此來的第一件事情,就是代表楊天王楊江、光明右使劉不全感謝追魂槍的大力援助。如果沒有你的那批軍械,這一次就不可能徹底打垮楊可世的歸信軍。”


    李憲趕緊擺擺手謙虛一番:“些許微物算不得什麽,打垮楊可世那都是三軍用命的結果,和我沒啥關係。”


    方七佛重新坐下,臉上有些不自然了:“唉,世界上的事情說不清,最難測的還是人心啊。”


    “聽說楊江所部風頭正勁,連我這裏都要暫避鋒芒,方大俠歎什麽氣?”李憲話中有話,傻子都能聽出來。


    方七佛再次歎了一口氣:“追魂槍就不要打我的老臉了,說起來都丟人。我完成解送兵器糧草的任務之後,前腳剛離開返迴山西,楊瓊就快馬追了上來。沒辦法,我隻好腆著老臉再來見你追魂槍。”


    李憲扭頭看了蕭芸娘、牟長霞和薛沁兒一眼,這才表示詫異:“究竟發生何事,讓方大俠如此痛心疾首?”


    “楊江又在走我堂叔方臘的老路!”方七佛終於發作出來了:“打垮楊可世、逼退楊惟忠之後,他認為兩河之地已經無人能製,野心急速膨脹起來,竟然妄想自稱燕山王。為此,不惜勾結大遼殘部,圖謀保州城、真定城,準備對你不利。”


    這都是耶律敏說過的內容,李憲、蕭芸娘自然沒有太吃驚。但是從方七佛口中得到證實,李憲心裏當然是不痛快的,所以陰沉著臉沒有搭茬。


    方七佛平息了一下心情,才接著說道:“我連夜返迴河間府,在楊江麵前苦口婆心勸說兩個時辰,不僅沒有絲毫效果,反而徹底談崩了。我現在無計可施,隻能倍道兼程趕過來,深夜前來拜訪你這個算無遺策的追魂槍。”


    李憲冷哼一聲表示了自己的不滿,同時有些奇怪:“方大俠可是光明殿總壇的光明左使,承擔著振興幽雲十六州的重任。真要說起來,楊江應該是你的部下,他怎敢如此無禮?”


    方七佛搖搖頭:“自古人心難測,梟雄欲壑難填。楊江一朝得誌,就忘記了自己的出身,把天下人都不放在眼裏。楊瓊實在是看不過眼,在旁邊說了兩句,結果楊江把她怒斥一頓,兄妹倆已經鬧翻了。”


    這是一個全新的內幕消息,讓李憲足夠警覺的同時,也有了新的疑惑:“如此說來,楊江已經脫離了明教的控製。既然如此,方大俠不趕緊迴總壇請示處置方略,跑到我這裏幹什麽?”


    方七佛臉色頓時陰暗起來:“我當然采用特殊渠道發迴消息,把楊江自立門戶的情況作了匯報。按照光明殿的規製,應該取消楊江的河北分教主的職銜,並且對江湖宣稱逐出門牆。”


    “這樣一來,光明殿就必須要清理門戶。現在,楊江手下將領二十餘人,尤其是文成泰、方瓊、沈驥、安國雄、於兆麟、蘇元吉六員大將,都有萬夫不擋之勇。一旦要清理門戶,勢必在兩河之地爆發劇烈衝突。”


    李憲冷笑一聲:“按照光明殿的意思,大概是想讓我出麵?”


    “非也。”方七佛趕緊擺手:“總壇的意思是,雖然楊江自立門戶,好歹也沒有公開宣布脫離明教。如果自相殘殺起來,死傷的都是自己人。他和官軍作戰勇猛,也算是保護了數百萬百姓。功過相抵,暫不追究。”


    明教對楊江的行動采取放任自流的態度,完全超出了李憲的預料,這一次真的疑惑起來:“既然如此,方大俠找我何事?”


    方七佛頓時尷尬起來:“楊江認為大金國正值國喪,肯定無暇南顧,正是一個大好機會。所以他下定決心南下,一舉打到黃河邊上。然後利用黃河天塹,和大宋官軍對峙。”


    聽說楊江如此判斷局勢,李憲頓時不以為然起來:“這也太一相情願了,大宋還有八十萬禁軍,難道是吃幹飯的?方大俠應該沒有忘記兩年前在江浙的一幕,兩百多萬人被殺的教訓不還夠慘重?”


    “問題就在這裏。”方七佛憂心忡忡:“先別說楊江能否打到黃河北岸,僅僅是退到保州城的楊惟忠、真定府的詹度、平定州的種師閔、遼州的冀璟和王煥、洺州的辛興宗和曹懋,隻怕就可以讓楊江全軍覆沒。”


    蕭芸娘對戰略問題有特殊的敏感,一下子就抓住了問題的核心:“方大俠此來,該不會是想讓我家公子出兵吧?”


    方七佛站起身來,衝著蕭芸娘一抱拳:“早就聽說大遼蕭芸娘的赫赫威名,雖然這話難以啟齒,但方某不忍心看見近百萬弟子死無葬身之地,的確希望追魂槍能夠給平定州的種師閔、遼州的冀璟和王煥所部施加壓力,讓他們有所顧忌。”


    李憲沒有絲毫猶豫,很幹脆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絕不可能!方大俠上次到飛狐縣我就已經表明態度,絕對不可能參與楊江、張迪的事情。再說了,楊江和張迪的總兵力近百萬,如果他們擋不住的話,我飛狐軍區區兩三萬人有何能為?”


    方七佛過來之前,李憲還在挖空心思給蕭芸娘解釋,其目的就是要避免和大宋官軍撕破臉。


    和大宋官軍全麵對抗,這是李憲絕對不能接受的,而且他的戰略計劃裏麵,自始至終就沒有這個內容。


    李憲稍作停頓,進一步闡述自己的觀點:“明知是一條必死之路,我絕對不可能讓自己的兄弟白白送死。楊江要稱王,他就自己去幹。我從來沒有那麽大的野心,更沒有想過稱王稱霸。”


    這一番話,徹底堵死了方七佛的所有想法,再也無法繼續下去,雙方的談話頓時陷入僵局。


    方七佛低頭沉思了五分多鍾,決定退而求其次:“追魂槍算無遺策,江湖上已經有神算子的稱號。你幫忙算一下,楊江他們能否獲得一線生機?”


    “毫無勝算!”李憲搖搖頭:“想當初我第一次見到他們的時候,就已經談了自己的看法,讓他們千萬不要倉促起事。但是他們不聽我的,第二天晚上就發起暴動。要想稱王稱霸,僅僅有軍隊是不行的,他們把事情看得太簡單。”


    “俗話說得好:有兵無糧,白忙一場。沒有明確的民政計劃,不能建立堅固的後勤保障基地,手裏的軍隊不過是一群流寇,最後的結局就是灰飛煙滅。楊江他們隻看見了那些開國皇帝風光,卻不知道人家在暗地裏做了多少事情。”


    “一點希望都沒有?”方七佛還不死心。


    李憲在心底冷笑一聲:有希望才出鬼了,曆史書上早就寫得清清楚楚,楊江、張迪、高托天最多還有一年壽命。


    “那也不能這樣說。”心裏話不能說出來,李憲隻能就事論事:“如果楊江和張迪徹底放棄稱王稱霸的妄想,立即解散龐大的軍隊,然後帶領少量精銳之師深入群山之中,或許還能堅持一段時間。”


    “進入群山之中?”方七佛頓時搖搖頭:“那隻怕是不可能的,山裏麵連吃的都沒有,如何能夠堅持下去?”


    李憲冷笑一聲:“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我還從來沒聽說過,一個整天想著花天酒地的家夥,能夠奪取江山坐天下。”


    說到這裏一擺手,李憲又換了一副麵孔,竟然麵帶微笑:“楊江所部既然已經自立門戶,我希望方大俠幹脆也徹底放開,一切順其自然。說實話,我更關心光明右使劉不全,他在山西境內的發展,目前究竟如何了?”


    這個問題,才是李憲感興趣的地方,也是他聽見方七佛的聲音,就有些興奮的原因所在。


    蕭芸娘和牟長霞等人不清楚,但是李憲卻完全不同。光明右使劉不全正在做一件大事,差點兒讓曆史改寫的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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