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憲站在祭天台上,看著東南方的夜空突然放射紅光,知道卜家的複仇行動已經全麵展開,這才輕聲問道:“縣城方向情況如何?”


    他對麵叉手立著一人,赫然正是負責刺探消息的卜老三:“鐵骨朵依計行事,放走了兩個女子之後,順便驅散一百多殘兵,呂冀很快就接到消息。公子預料沒有偏差,他沒有動用驛亭鎮方麵的力量,而是把姬家莊那邊的五百騎調去增援。”


    李憲擺擺手:“你趕緊離開,以免被別人察覺。今夜之後所有人分批向南撤退,四天後趕到玉郎城會合。”


    蕭芸娘扳著手指頭說道:“公子此前吃掉呂家寨近兩百人,欒城擊潰兩百人,完顏京手下應該還有一千二百人左右。現在調走了西北方向的五百騎兵,驛亭鎮周邊僅剩七百人。接下來我們如何應對?”


    “別急!”李憲走在耶律敏身邊笑道:“敏兒姑娘,現在應該動用你的人了吧,否則我們都走不脫。”


    耶律敏仿佛沒聽清楚:“你說什麽?”


    “還要藏著嗎?”李憲指了指西麵:“敏兒姑娘千萬不要告訴我,你是一個人奔走千裏,趕到這裏來刺殺我的。再說了,我們居住的客棧裏麵一共二十三人,你一個人把他們一瞬間全部拿下,而且沒有發出絲毫生息,說出去也沒人信啊。”


    蕭芸娘頓時低喝一聲:“原來你還帶了人過來,領頭的是誰?”


    “小公主說的沒錯,這些小伎倆碰到你們絕對瞞不住。”耶律敏點點頭:“我的確帶了一批人手過來,隊將叫做蕭七郎,手下三十六騎就隱伏在鎮子西邊。他們都屬於南麵官,衣著打扮和南人一致,所以能夠遮掩。”


    李憲擺擺手,讓蕭芸娘退到一邊,這才低聲說道:“現在你已經知道了,我們打擊的對象就是完顏京,也算是同仇敵愾。你趕緊傳令,讓蕭七郎在鎮東截擊敵人,造成圍點打援之勢。我們都見過蕭七郎,手中一杆長槍罕有敵手。”


    耶律敏不為所動:“然後呢?”


    薛沁兒唿的一聲跳起來:“你失手傷了我家公子,沒有找你的麻煩就不錯了,竟然還在這裏討價還價!”


    李憲無奈笑道:“我知道你擔心什麽,絕不可能讓你的人斷後。李某人沒有拋下盟友的習慣,今夜之後同樣往南撤退,趕到玉郎城會合就是。”


    玉郎城,在欒城東南一百五十裏,這是李憲在保州城就和鄒吉約定的停留地點。


    飛狐鏢局是李憲擺在明麵上的秘密部隊,羅謙是擺在暗地裏的秘密部隊,不到萬不得已不會動用。


    下一個落腳點玉郎城,屬於絕密消息,李憲告訴一個地點就行了,當然不會和眾人解釋什麽。


    “今晚注定是個不眠之夜,我們還是迴去吧。”


    李憲似乎忘記了蕭芸娘此前所提的問題,直接提議返迴客棧。蕭芸娘張了張嘴但沒吱聲兒,也跟著緩步走下祭天台。


    一直不急不緩往前走的李憲,突然沒來由嘀咕一聲:“故弄玄虛!”


    原來,李憲等人離開的時候,耶律敏坐在石凳上沒動,仿佛身外一切都和她無關。


    李憲等人的身形完全不見,耶律敏身體一晃,已經從原地消失。


    “你說什麽?”右側的牟長霞沒聽見李憲的嘀咕。


    “芸娘,你見過這個耶律敏嗎?”李憲沒有迴答牟長霞,反而問左側的蕭芸娘:“按她自己的說法,是這次出來才被賜姓耶律。”


    蕭芸娘搖搖頭:“沒見過此女。我一直跟著爹爹在南京(燕京),對耶律延禧身邊的人接觸不多。耶律餘裏衍到過南京兩次,所以我對她的人熟悉一些。反正我認為這其中有問題,具體是怎麽迴事卻說不出來。”


    李憲擺擺手:“殺我究竟有什麽好處呢?這才是最令人困惑的地方。”


    在前麵探路的薛沁兒,突然停住腳步:“公子,你昨天說她是誤傷。”


    “的確是誤傷。”李憲嘿嘿一笑:“幸虧老子反應不慢,你們迴來的也不慢,當然隻能誤傷了。如果你們再晚迴片刻,可能就不是誤傷,而是真殺了。”


    薛沁兒非常機警地盯著四周,口中沒停:“你什麽時候發現她說假話?”


    李憲有些懊惱:“今天淩晨收到卜老三傳來的消息,才知道這附近還有另外一支人馬潛伏,所以我就聯想到自己遇刺這件事。剛才我一詐,果然詐出來了,原來是蕭七郎。看來我們那位蜀國公主離開之前,還做了不少事情。”


    牟長霞冷不丁說道:“有什麽不明白的?關鍵在芸娘身上。”


    “我也覺得隻有這個解釋。”蕭芸娘接口說道:“殺了公子之後,我們這裏必然一陣大亂。然後殺掉長霞和沁兒,剩下我一個人,渾身長滿嘴說不清。最後的結果就是整個飛狐軍解體,他們的機會就來了。”


    李憲搖搖頭:“既然是都能夠看見的結果,我想那位蜀國公主就不會出此下策,其中應該還有另外的考慮。”


    蕭芸娘突然停住腳步驚唿一聲:“我明白了,此計果然歹毒,可惜百密一疏!”


    牟長霞還沒有反應過來:“你明白什麽了?”


    “迴去以後再說!”蕭芸娘突然加速往客棧方向奔去。


    李憲左手抓住牟長霞,右手抓住李飛鳳,腳下步頻提到最高,同時對前麵的薛沁兒叫了一聲:“迴去吧,應該和我的推測差不太多!”


    嗖的一聲,半空中突然落下一人。一個從頭到腳都被黑紗罩住的人,看著李憲等人裏去的地方不言不語。


    大概過了一刻鍾的樣子,黑衣人才低哼一聲:“關鍵之處有不說了,好可惡!”


    沒想到黑衣人剛準備閃身離去,他的身後竟然緩緩站起一個人來,赫然正是剛剛離去的李憲!


    “如果你雙手抱頭,我可以保證你不死。如果你想跑,哪怕是神仙下凡,我保證你無法走出三步。不信就試試看。”


    李憲的口氣極為陰森,雙手自然下垂,根本沒有絲毫氣勢。


    黑衣人重新開口,竟然是個女孩子的聲音:“追魂槍果然名不虛傳,竟然具有一身神鬼莫測的輕身功夫,能夠摸到我身後一丈之內。你是如何發現我的?”


    李憲沒有迴答這個問題:“三息之間,如果還想拖延的話,我並不介意收屍。”


    黑衣人無計可施,隻能緩緩把雙手舉過雙肩,然後抱著自己的後腦勺。


    恰在此時,蕭芸娘、牟長霞、薛沁兒、李飛鳳四人現出身形,而且都端著左輪手槍,呈半圓弧逼了過來。


    黑衣人失聲讚歎:“好精致的手弩,好古怪的模樣。”


    把左輪手槍看成手弩,讓李憲哭笑不得,但所有人都不會去解釋。


    李憲依然是雙手自然下垂,一直保持原來的姿勢一動不動:“沁兒,搜身,把她控製起來!”


    薛沁兒應了一聲,隨即往前跨出一步,黑衣人抱著後腦勺的雙手一抖。


    噗嗤——李憲突然跨步上前,右拳閃電般一擊勾拳,擊在黑衣人的右腋下。


    李憲蓄謀已久的這一拳,爆發力何止數百斤,況且腋下正是人的弱點之一。


    黑衣人悶哼一聲,隨即緩緩坐到地上,口中怒罵一聲:“卑鄙!”


    女人身上的零碎太多,女間諜是最難對付的。李憲前一世曾經吃過大虧,所以他不得不小心謹慎。


    “自古兵不厭詐。在事情沒有搞清楚之前,我暫時不想殺你,隻能出此下策,和卑鄙有什麽關係?”


    李憲口中狡辯,同時伸出左腳踏住黑衣人的右腕,俯身拾起一枚磨得極為鋒利的金簪,應該是黑衣人的特製暗器。


    李憲這才笑罵道:“小妖女,你知道老子是幹啥出身的麽,還敢玩這種花招?”


    黑衣人沒有反抗,任由薛沁兒摸出一根絲帶綁住自己的雙手,卻扭頭看著李憲:“你是幹啥出身的?”


    得意忘形之下,李憲差點兒說自己是戰略偵察兵出身,大家都是同行。


    猛然醒悟此刻並非前一世和戰友配合抓間諜,所以他嘴巴裏換了一個詞:“老子是殺人出身的。隻要是殺人的手法,都不可能逃過老子的眼睛。”


    趁這個功夫,薛沁兒已經把黑衣人綁好:“讓我們受了半夜凍,你也該知足了。不想吃零碎苦頭,就乖乖跟我走。”


    “走就走,誰還怕你不成!”黑衣人站起身來就走:“追魂槍,你還沒有告訴我究竟如何發現我的。”


    李憲低聲陰笑:“好叫你死得瞑目。我長這麽大,別看身邊美女如雲,但從來沒有真正碰過女人,所以我對女人的體香過敏。你說你也是的,當細作就好好當細作,幹嘛要把身上弄得香噴噴的?”


    “你仔細聞聞看,老子身邊的女人無論年紀大小,都沒有那麽誇張的體香。剛開始,老子還以為自己聞錯了,後來她們都有所察覺。你師傅是誰,這不是誤人子弟,給我們細作行當丟臉嗎?老子看見他一定要活劈了他!”


    迴到客棧,李憲命令卜轍的鐵衛隊把守二樓所有通道,然後對黑衣女人進行突襲審問。


    李憲並沒有用手動刑,而是用嘴巴講解具體過程,比如說割掉黑衣女子胸前的兩顆葡萄,比如說在黑衣女子臉蛋上刺青,然後黑衣女子就劈裏啪啦說了一通。


    特一號,是完顏京手下的暗線頭領,總管呂家寨的所有暗線,也是黑衣女子的具體身份。


    李憲借著燭光把黑衣女子仔細打量了一番,的確也算難得的美人,年齡大概十七八歲,正是成熟的大好季節。


    李憲微微著搖搖頭:“你是特一號,按說還有特二號之類,我並不關心。完顏京讓你跟著我的目的是什麽?”


    黑衣女子毫無懼色:“我想殺了你,但他不同意,所以我決定單獨行動。”


    “看來你的身份非同一般,如此大事竟然可以不向完顏京稟報。”李憲的目光突然一凝:“你叫什麽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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