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息當然是有的。


    塌房內人多嘴雜,李憲擔心造成人心浮動,所以沒有讓卜老二把話說完。


    現在已經來到塌房外麵,他當然要聽真話。“卜老二,具體情況如何?”


    “公子,另外來了一百多人,但不是我們平常所見的呂家寨騎兵,也不像是朝廷官軍。”卜老二一邊在前麵帶路,一邊匯報敵情:“在西北方向十五裏左右的一座山穀,突然出現一群古怪的人。他們全身皆白,在雪地裏幾乎看不出來。因為擔心驚動他們,所以沒有太靠近。”


    李憲他們就是從西北過來的,指導蕭芸娘、牟長霞、薛沁兒和李飛鳳訓練左輪手槍,正是在西北方的那條峽穀,後來從卜老大口中才知道叫落魂穀。


    按照一般地質常識,落魂穀應該屬於漏鬥地貌,是一個三麵絕壁一麵缺口的死地。一旦被人堵住唯一的進出缺口,那就無法逃生,所以才有落魂穀這個名字。


    “卜老二,你馬上返迴去暗中通知鐵骨朵,讓他把二十八騎帶出來。同時讓卜老三的護院隊立即趕到峽穀口戒備,沒有我的命令,任何人不得進出。”


    卜老二領命而去,李憲不停的在原地轉來轉去,顯得非常煩躁。


    作為一個偵察兵,叢林環境之戰、雪地高原之戰,屬於最主要的必修科目,李憲自然不會因為來了一百多怪人而緊張。


    他之所以突然變得狂躁起來,是因為情況總在不停地變化,根本搞不清楚這個小小欒城縣附近,究竟有多少勢力交織在一起。今天來的這一百多人究竟是誰?李憲更是滿頭霧水。


    戰場上最大的敵人,並不是已經來到麵前的千軍萬馬,而是明知道還有敵人,你卻不知道是誰。


    卜家莊分散在各地的九十多人,要明天晚上才能集中。沒想到突然有一批身份不明之人出現,而且就在古山塌房西北十五裏的地方。


    李憲手裏能用之兵,隻有鐵骨朵手下的二十八人,再就是卜氏三兄弟在塌房裏麵的十八個護院弟子。加上鐵骨朵和卜家三兄弟,總兵力五十人,連一個排都不夠。


    如果這一百多人是針對卜家三兄弟而來,那就說明對方很早之前就已經查明了他們的身份。


    李憲做出這個判斷當然是有道理的。


    卜家三兄弟自以為行蹤隱秘,其實放在軍人眼中,如果真要展開偵察的話,其實有很多蹤跡可尋。尤其是卜家三兄弟已經暗殺了五十三人,作為對手不可能不引起足夠重視。


    但事實究竟是否如此,這就需要證據來佐證。


    隨著鐵骨朵的一聲低喝,李憲的思路被打斷:“公子:根據你的命令,騎兵二十八人全體到達!卜老三帶領十八人也同步到達,他們裝備的都是弓箭,我們除了弓箭還有銅棍。”


    “兄弟們,我本來想讓你們好好休整一段時間,但是不行了。卜老二他們已經發現外人闖進來,就在我們前方十五裏的地方。但現在天色將晚,我擔心他們趁夜偷襲塌房,驚擾那些小姑娘。”


    很簡單完成了敵情通報,李憲才接著說道:“雖然還不知道來的是什麽人,但絕對不能讓外人靠近塌房三裏之內,所以必須主動出擊。現在我打頭陣,卜老二所部緊隨其後。鐵骨朵所部拖後五百步扇形散開。”


    接下來一路都是平地,雖然積雪深達兩尺,但現在都是一些身強力壯的小夥子,所以行軍速度並不慢。


    也隻有進入實戰狀態,李憲才找到了當兵的神韻,因為他對叢林實在是太熟悉了,真有一種“賓至如歸”的感覺。


    日落前夕,李憲已經摸到了落魂穀西南側的缺口處,這也是落魂穀唯一的通道。


    李憲把自己的身體緊貼在一棵大樹上,卜老二隨後靠上來說道:“公子請看,缺口附近有一棵大樹,樹丫上坐著一個白衣人,應該是他們的了望哨。”


    “我已經看見了,不然也不會停下來。”李憲緊盯著遠方的那棵大樹:“現在距離大概還有八十米,也就是一百二十步左右。這個距離非常糟糕,再過去就是一片緩坡,而且沒有大樹遮掩。那家夥居高臨下,我們在雪地裏肯定藏不住身形。”


    “那就等他們出來。”卜老二似乎有想法:“反正我們已經擋住了他們的唯一通道,要想偷襲我們的峽穀口根本不可能。”


    李憲扭頭橫了卜老二一眼:“你動點兒腦子好不好?我們的目的是不能暴露塌房的身份,如果按照你的想法半路劫殺,簡直就是給敵人帶路。萬一有漏網分子逃出去,那還不大白於天下嗎?”


    “還有,俗話說大路朝天各走半邊。人家願意在這裏停留,你管得著嗎?現在敵友不分你就半路截殺,萬一殺錯人怎麽辦?不過你說得不錯,他們不像官軍。你們就地待命,我過去看看。”


    卜老二伸手抓住李憲的左臂:“公子,這一帶我們都熟悉,還是我過去吧。哪有統兵大將第一個出去的?”


    李憲笑罵道:“真是笑話,你迴去問問那些女兵,過去一年的幾次大戰,哪一次不是我第一個出去的?再說了,你能靠上去嗎?傳令下去,讓騎兵排全部準備好弓箭。如果敵人真有一百多,我們以寡敵眾就要進行遠程打擊。”


    玩笑歸玩笑,李憲自然不會朝敵人的哨兵衝過去,他需要來一個大迂迴,迂迴的方向就是落魂穀的東南側。


    李憲離開了,傻兒子鐵骨朵開始緊張起來,畢竟他還是第一次跟隨李憲戰鬥。眼睛緊跟著李憲的身形移動,不敢有絲毫大意,結果被他發現了古怪。


    鐵骨朵捂著嘴巴,生怕自言自語驚動敵人:“真是怪事,爹爹的身法怎麽會是這樣的,還是第一次看見。”


    不錯,李憲的身法在外人看來非常別扭:既不是直挺挺向前走,也不是彎腰弓身向前躥。好像要趴到地上,但是兩隻手卻並沒有接觸地麵。


    這是鐵骨朵所處位置的一種視覺誤差造成的,李憲現在采用的是偵察兵快速接近敵人的特殊身法。實際上就是身體最大限度向前傾覆,讓重心盡可能前移,然後利用步法的快速向前移動,保持身體不倒下去。


    因為移動的速度非常之快,結果讓鐵骨朵這個不懂其中奧妙的人產生了疑問。


    李憲拿出全力向東北方向極速躥去,眨眼之間就已經衝出去兩百米的樣子,他的身體突然向左一個側翻,把身體摔進了一堆積雪之中。


    唰的一聲,一道白光一閃即逝。


    原來,李憲正在埋頭狂奔,一種巨大的危機感突然迎頭罩來,讓他全身的毛孔都張開了。


    當偵察兵九年千錘百煉的應變能力,終於在關鍵時刻發揮了作用,讓他在間不容發之際逃過一劫。


    身體藏起來的李憲,把感知力放到最大,竟然沒有發現敵人的藏身之處,頓時引起了他的極大興趣:“哎呀,沒想到這個時空也能碰到對手。不僅在外圍設置了潛伏哨,竟然能夠躲過老子的探查。”


    現在李憲一動也不敢動,如果按照二十一世紀的哨位設置,這個地方既然出現了一個潛伏哨或者叫狙擊手,至少應該有兩個人,甚至是三個人才對。


    可現在一個都沒發現,剛才突如其來的一刀仿佛從天而落,刹那間就消失不見了。


    這還是李憲第一次碰到如此難纏的敵人,一不小心就要萬劫不複,自然引起了高度警惕。


    偵察兵最不缺少的就是耐心,作為戰略偵察兵連長,李憲當然有足夠的耐心,就算在這個地方三天三夜紋絲不動,他也甘之如飴。不然的話,當年也不可能奪取國際特種兵大賽非洲站的冠軍。


    雙方僵持,轉眼就過了一刻鍾的樣子,除了樹葉摩挲,偶爾撒下幾粒雪花,再也沒有絲毫聲息。


    李憲趴在地上的姿勢更加古怪:雙手雙腳落地,腹部微微懸空,仿佛在做俯臥撐,但是沒有進一步的動作,恰如一尊雕塑。


    又過了大概五分多鍾,山梁上突然刮起一陣山風,卷起雪粒四處亂飛,仿佛平地騰起一股煙霧。


    一直沒有動靜的李憲突然向左前方躥出去兩米多遠,隨即一個前滾翻,右臂一個反肘下擊,目標是一個雪堆。


    噗嗤——仿佛砸在一堆棉花上,隻有無數枯樹葉、雪花反彈而起。


    哧溜——李憲的身體根本沒有絲毫停頓,已經一個側滾翻了出去,隨即鑽進一處凹坑,把身體藏進積雪裏麵消失不見。


    偵察兵能夠混到敵人後方完成任務,還能夠活著迴來,戰術戰鬥技能不過是一個方麵,最主要是他們足夠小心。


    李憲的兩條手臂上都綁著一把三棱刺,此前右臂一記肘錘奮力一擊,相當於一根銅棍砸下去,威力自然不能小覷。


    因為擔心敵人的潛伏哨還有另外的成員,所以他一擊得手之後沒有查看效果,趕緊換了一個地方潛伏起來。


    現在太陽已經落山,森林之中的能見度越來越弱。加上山風不時卷起雪花飄過,讓這裏看起來茫茫一片,一切都如夢如幻。


    山風仍然唿嘯,聲音越來越大,但是李憲沒有發出任何動靜,似乎剛才什麽都沒有發生過。


    又過了大概五分鍾的模樣,剛才被李憲砸了一拳的地方有了一絲動靜。


    這個動靜並不是憑空而來,而是山風搖落一截枯樹枝,連著冰棱一起掉在地上,吧嗒一聲之後,就有了一絲動靜。


    這個動靜非常小,比五步蛇遊動造成的聲音還要小,一般人肯定歸結為掉落的枯樹枝砸進積雪裏麵造成的,或者是山風掃過雪麵造成的。


    但是李憲不會如此認為,因為他壓根就不是一般人,甚至不屬於這個時空,擁有領先一千年的偵察經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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