縱馬下河,亂流而渡。這就是蕭幹快速突襲的戰法,一點兒技巧都沒有。


    就是這種沒有絲毫技術含量的快速突襲,去年大宋軍隊二十萬人在白溝(拒馬河)兩次戰鬥,被蕭幹先後使用三千人、七千人打得丟盔棄甲,敗逃一百五十裏,最後損失過半。


    “大家不用著急!”蕭芸娘站在最中間的兩架弩床之間,緊盯著對麵的河床:“蕭幹膽子不小,第一次進攻就派出兩千騎。弓箭手全部集中到兩個側翼,正麵作戰交給弩床!”


    蕭芸娘年紀不大,膽子不小,也不是個怕事的主。這也是家族傳承,蕭家女子從來就是“不怕禍大,就怨事小”的性格。


    不下暴雨的時候,桑幹河並不寬,也就三百多米。水也不深,大部分河床都是齊腰深。


    把弩床架到河水邊上,鐵製弩箭直接可以射過河,而且可以射死人,但是殺傷力太小。


    蕭芸娘內心深處真的非常生氣。


    蕭幹不接受自己的提議也就罷了,竟敢妄想活捉自己。毫無疑問,奚族給蕭家當了一百多年奴隸,現在蕭幹想把自己變成奚族奴隸進行報複。


    蕭芸娘的想法很簡單:打敵人一個措手不及,讓蕭幹這個狗奴才長長記性。


    渡河而來的兩千騎兵已經越過河床中部,距離已經到了兩百米以內,有些箭法出眾的敵人已經開始在馬背上放箭。


    但是蕭芸娘不為所動:“往下傳:沒有我的命令不準放箭!”


    兩千敵人全部越過河床中部,河水越來越淺,馬速越來越快。有少部分敵人開始靠近南岸,距離已經不足百米。


    蕭芸娘再次低聲叫道:“傳令下去:兩翼的弓箭手自由放箭,把敵人壓迫到中間地帶!”


    新式弩床和馬車構成一個整體,外麵有車篷罩著,不知底細的人根本看不出來是弩床。


    鐵製弩箭巨大的穿透力,除了對付敵人密集的騎兵衝擊之外,更多的時候用於守城作戰,目的就是不讓敵人靠近三百米之內。


    但是蕭芸娘反其道而行之,首先開始還擊的是防線兩翼的馬弓手,打擊距離在百步之內,威力強大的弩床始終按兵不動。


    蕭芸娘一聲令下,陣地兩翼頓時亂箭齊發,渡河的敵人為了躲避箭矢,隻能被迫往中間靠攏,密度自然越來越大。


    五十米,也就是八十步左右的距離,敵人的騎兵已經全部亮出了馬刀,準備發起衝擊的瞬間,蕭芸娘高舉的右手突然往下一落:“發射!”


    嘣嘣嘣——咻咻咻——


    十二架弩床一次齊射,就是一百二十支鐵製弩箭。而且已經是抵近射擊,頓時把衝在最前麵的幾十匹戰馬射倒在河水之中。


    清澈的河水頓時變成了血紅色,再加上橫七豎八的人馬屍體,開始向人們展現戰爭的殘酷。


    前麵的戰馬被射倒,戰友一瞬間就變成了自己的障礙物。後麵的敵人還在加速衝上來,密度比剛才更大。


    五秒鍾,第二輪打擊如期而至,一支鐵製弩箭已經可以同時穿透兩個人,而且直接把人從馬背上撞飛出去。


    連續三輪打擊,敵人已經損失了兩百多人。


    衝在最前麵的一百多漏網分子,終於躲過兩輪弩箭打擊衝到了河灘上,隨即揮舞著單刀殺向蕭芸娘所在的地方。


    因為敵人也發現了真相,這個不起眼的小娘子才是發號司令的人,也是他們的催命閻王。


    蕭芸娘並沒有命令身邊的範蹇誠警衛排出動迎敵,而是左手一舉,然後向前一壓:“韓雲山,出擊!”


    韓雲山和尉遲鬆分別帶領一個連,一直就在十二架弩床後麵嚴陣以待,終於等到了出擊命令,五百多騎兵揮舞著镔鐵槍殺到河灘上,居高臨下的優勢盡顯無疑。


    一百多敵人騎馬仰攻,本來就犯了兵家大忌。


    這種陣勢嚇唬膽小如鼠之輩還行,但是碰到韓雲山、尉遲鬆率領的這群馬賊,而且都算得上江湖好手,而且是五百多人圍殲一百多人。敵人算是倒了血黴,一個迴合之下,一百多敵人全軍覆沒。


    蕭芸娘臉上無喜無悲,仿佛眼前的一切都和她無關。口中的命令不帶絲毫情緒波動,顯得冷冰冰的:“馬隊後撤遊擊,全力支援兩翼。弩箭發射,擋住正麵的敵人!”


    戰鬥持續時間不到五分鍾,兩千敵人已經折損六百多人,河對岸傳來了急促的銅鑼響聲。


    擊鼓則進,鳴金而退,這是常識。


    殘存的一千多敵人終於等到撤退命令,唿啦一下子就退到了河心。這個距離雖然超過了馬弓手的打擊範圍,卻在弩床的最大殺傷力之內。


    河心水深流急,戰馬的速度提不起來。敵人爭相逃命,密度自然越來越大。


    蕭芸娘嬌聲喝道:“三輪急速發射,把敵人射死在河心!”


    敵人兩千騎下河,最後退迴去的已經不足五百人,桑幹河裏麵全都是屍體。因為河水不是很深,這些屍體根本衝不走,更顯得觸目驚心。


    蕭芸娘始終端坐馬背上,除了偶爾揮動繡春刀格擋箭矢,自始至終就站在第一線不動分毫。


    整個攻防過程進退裕如,敵人沒有衝到三十步以內,自己沒有損失一人一騎,讓飛狐第三營的一千多人心服口服。


    後麵不遠的高坡上,白底哥騎在馬背上目睹了整個戰鬥過程,對蕭芸娘的敬畏之心同樣越來越重。


    一直等到敵人的殘兵全部上岸,蕭芸娘才朝身後揮揮手:“範蹇誠,派人喊話:蕭幹,如果你想死在這裏,就盡管放馬過來!西麵的完顏彀英明天就到,如果你肆意妄為,必將死無葬身之地!”


    蕭幹自由弓馬嫻熟,而且勝多負少,自然不是一兩句話就能夠打退的。


    蕭芸娘也沒指望殺了一千多人,然後說兩句狠話就能解決戰鬥。


    一個人走到絕路上,都會全力賭一把。蕭幹現在進退失據,唯一能做的就是賭一把。


    僅僅過了半個小時,蕭幹的賭注就開出來了。


    七千騎,分成七路縱隊下河,每路縱隊十匹馬一排,縱隊之間的間距一百米左右,而不是此前的散兵線。


    第一次兩千人,第二次翻三倍到了七千人。蕭幹一上來就拿出一個萬人隊,身邊的兵力已經用了一半。


    一切都在自己的預料之中,所以蕭芸娘臉上沒有什麽表情,隻不過口氣森冷許多:“全體注意:敵人這是要拚死一搏。命令白底哥所部進入戰場,馬弓手加強兩翼,重點加強下遊防禦。其他人在陣地後麵分成五隊待命!”


    能夠指揮大軍作戰,除了軍事常識之外,天文地理都要有所涉獵。


    蕭芸娘一看敵人的陣勢,頓時發現了問題的嚴重性。


    敵人采用密集陣型,而且分成七路縱隊一起衝過來,必然導致河水被截斷。上遊的水位抬高,下遊的水位就會大幅降低,敵人下遊的幾路縱隊衝擊速度就會很快。


    十二架弩床原來擺在正中間,現在必須做出調整。蕭芸娘一聲令下,頓時抽調八架弩床分布到陣線的東側,兩架弩床采用輪流發射的方式對付一個縱隊。


    另外四架弩床也不能固定在一個地方,接下來必須遊動打擊敵人的密集地帶。


    這樣一來,整個防線的西側就沒有弩床壓製,需要自己的騎兵真刀真槍正麵對決。


    “白底哥,最西麵的兩路縱隊就交給你了。雖然他們有兩千人,但是等會兒水位會上升,敵人戰馬的速度提不起來,而且渡河過程中需要極度消耗馬力。所以你要以逸待勞,在敵人衝到河灘上的一瞬間徹底打垮他們!”


    蕭芸娘策馬來到白底哥馬前,緊盯著他的眼睛說道:“這個陣勢你應該能夠看出來,下遊是攻擊作戰,主要是殺傷敵人的有生力量。你在上遊是防禦作戰,就是不讓敵人衝到岸上,然後衝擊我們防禦陣線的身後。”


    “大姊放心!”白底哥抱拳說道:“雖然弓手都被抽出去了,但是我們一千二百人居高臨下,在敵人靠近灘頭之前,我們的弓箭占據了絕對優勢。這兩千奚族人交給我了,保證讓他們有來無迴!”


    沒想到第二輪戰鬥展開之後,問題的嚴重性還是超出了蕭芸娘的預算。


    蕭幹敢於在亂世稱帝,果然就是個大賭徒。


    出動七千人發起第二次進攻僅僅是一道開胃菜,蕭幹緊接著又派出五千人下河頂上來。


    用一萬二千人衝擊對岸三千人的防線,整個桑幹河裏麵全都是戰馬,根本就看不見河水了,可見蕭幹已經把所有力量全部投入進來。


    蕭芸娘原來的計劃是在下遊集中弩床大量殺傷敵人,白底哥的一千二百人在上遊進行主動防禦,讓敵人知難而退才是目的。


    現在蕭幹把所有機動兵力全部投入戰場,弩床攜帶的弩箭隻有一萬五千支,不到半個小時就已經全部射光。


    雖然射死敵人三千餘人,但是失去弩床強大殺傷力的支撐,桑幹河南岸一瞬間就變成了白熱化的正麵肉搏。


    現在的情況是,李憲的飛狐軍第三營都是镔鐵長槍,長兵器彌補了衝殺能力的不足。白底哥率領的一千二百人全都是馬刀,但是他們一路殺出來都是蕭幹的先鋒,衝擊力同樣強勁。


    蕭幹的最大的憑仗,就是自己有十倍的兵力優勢,但是地利不在自己這一邊。騎兵衝擊河堤進行仰攻,果然就是兵家大忌。


    一進一出之間,敵我雙方短兵相接,頓時打成了僵持不下。


    蕭芸娘帶著範蹇誠的警衛排變成救火隊,哪個地方最危險就出現在哪個部位。


    戰鬥進行到一個小時左右,雙方死傷超過五千人,整個河道被屍體徹底堵死。


    奚國皇帝蕭幹,親自率領五千人發起最後攻擊,勝負就在眼前。


    蕭芸娘身中兩箭,韓雲山的第三營折損三分之一,白底哥的手下也折損一小半。


    形勢岌岌可危,防線隨時可能崩盤。


    恰在此時,兩聲天崩地裂的巨響震動全場,蕭幹親自率領的第三波衝鋒隊伍,頓時被犁出兩條血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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