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自己第一撥同學結束畢業旅行後,風塵仆仆的肖海洋重新迴到酒店,找大家會合,這隻是第一場,明年還有第二場畢業旅行


    這次的畢業旅行,格格不入是肖海洋體會到的最豐富真切的感受,他就像一隻哈士奇混入狼群,曾經的同學,變得那般優秀,而自己跟他們之間的鴻溝,差了整整兩年


    攝影技術毫無長進,就連接下去的路都不知道在哪裏,就連現在的同學,他也比不上,可自己比他們多學了兩年


    從門外走進來後,蹲守許久的餘皓直接迎了上去,扯著肖海洋的衣袖,喋喋不休的追問起來


    “你前天晚上幹啥去了,不用迴答,我毫不關心,是不是以為自己神秘消失兩天,就會迎來你皓哥的關注,你錯了”


    雙眸緊盯肖海洋的一舉一動,餘皓見他臉上帶著假笑,挑著炒麵,幾次上下翻找,夾了幾根放到盤中,心中擔憂之情叢生


    “為什麽喪著一張臉,是不是以為你喪著一張臉,就可以迎來你皓哥的惻隱之心,你又錯了,好吧,是有點惻隱之心,你怎麽了”


    放下手中的夾子,肖海洋複雜的眼神轉身直視餘皓,正色道:“我要好好學攝影了”


    餘皓一聽,就知道他受了什麽刺激,搭著他的手腕,輕聲細語的寬慰道:“男人每個月也有這麽幾天,我理解,是不是參加同學會了”


    “發現自己曾經的同學都已經過了四級,順利畢業,養家糊口,飛黃騰達,襯托自己格外的沒用,這是同學聚會後遺症,每個人都有”


    心事被說中,肖海洋也不死撐,扯起嘴角,勉強擠出一個笑容,反手用力掐著餘皓的肩膀,擲地有聲道:“從今天開始,我要努力學習,力爭上遊,垂死掙紮”


    肩部的劇痛使得餘皓麵容有些猙獰,緊盯著肖海洋這副失魂落魄的模樣,訕笑道:“好孩子,我看好你,但你說點實在的行嗎”


    聽到餘皓這半諷刺的話,肖海洋也不惱,淡淡一笑端著餐盤跟大家坐到一起,吃了幾口,墊墊肚子後,鄭重宣告道


    “今天的我,是一個嶄新的我,今天的我,決定不在和大家一起爭搶前天的素材,今天的我,要準備開始重新創作,讓嶄新的我替代昨天的我,讓效率極高的今天激勵我效率更高的明天”


    大家疑惑的眼神打量著,高舉右手激奮的肖海洋,任逸帆眉心緊蹙,撇嘴揶揄道:“看你這個架勢,感覺你沒有明天了”


    許昭年更是向前探出身子,仔細觀察肖海洋臉上的表情,詫異道:“對啊,一天不見,怎麽感覺你換了個內核”


    成為中心的肖海洋,嘴角微微上揚,大笑著舞動雙手,繪聲繪色的向大家展示自己的宏圖大誌


    “你們說的都沒錯,嶄新的我將要努力學習,力爭上遊,今天咱們不是要去玩水嗎?吃完早飯就出發,我將全程記錄下你們玩耍的樣子”


    慷慨激昂的發言過後,掃視一圈大家意味非常的神色,隨後握住路橋川的手,深情款款的說道:“如果下學期,我不在倒數幾名陪你,你會怨我嗎?”


    辱及靈魂的路橋川,臉上的喜色頓時沉了下去,訕笑著恐嚇道:“玩水的時候,把你沉下去好不好”


    隨後一把撒開肖海洋的大手,對麵許連翹一直盯著肖海洋,雖然他一直在笑,但是越看越覺得假,蹙眉追問道:“親愛的海洋,你遇到什麽困難了嗎?為什麽這麽假嗨”


    提前掌握一手資料的餘皓,放下潤喉的水杯,毫不掩飾的拆穿了肖海洋性情變化的原因


    “他去參加同級的畢業旅行,這個同級指的是大我們兩屆的師哥師姐,這次電攝班畢業去向特別好,所以昨天的海洋有了同輩壓力,憋出了一個嶄新的海洋,對嗎?假嗨海洋”


    “說得對”假笑的肖海洋神色一凝,收起假笑,重重點頭,大方承認


    平時能言善辯的幾人,此刻正在打腹稿準備安慰肖海洋,奇怪的是,一向嘴毒的畢十三卻開始善言寬慰肖海洋


    “我覺得我們應該認認真真的配合海洋,在同學需要幫助的時候施以援手,在需要關心的時候加以心理疏導,在賣他人情的時候立刻賣”


    “你剛剛說你要好好學習,那我建議你提前預習下學期的知識,這樣你才不會掛科,不掛科就不需要學分,不需要學分就不會奪走我心理委員的位置”


    “沒問題”這番話,倒是讓肖海洋破碎的自尊心稍稍拚湊起些許,夾起一筷子麵,頓了頓道:“不過在咱們班,覬覦心理委員的,可不止你一個人”


    “當然,任重而道遠,我會好好拉票的”雙手抱胸的畢十三,渾身散發著絕對的自信


    聊得下午去玩的地方時,鍾白低眸一瞬,似乎想到些什麽,語氣有些擔憂道:“咱們下午去玩水的話,帶相機是不是很危險,要不就不帶了吧”


    身邊的殊詞,轉身勸道:“還是帶吧,我昨晚查了那片湖,很原始很漂亮,也許我們會拍到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其實隻要注意一點就好”路橋川起身俯瞰眾人,勸了一句,隨後意味深長道:“畢竟我們假期還有五張圖片故事作業,我相信除了我,絕大多數人都把這事忘了”


    “已拍完”坐著的電攝班幾人互相交換眼神,等路橋川露出得意的神情,齊齊起身喊道


    “不用拍”編外人員任逸帆也跟著起身,湊起了熱鬧


    唯一坐著的肖海洋,端著筷子呆在原地,閑不住的餘皓,舉手搞怪道:“報告組織,隻有嶄新的海洋,一張照片還沒有拍”


    “哈哈哈,我今天就拍”自尊心重新破碎的肖海洋,大笑幾聲緩解尷尬,重聲給自己打氣


    接著,大口吃下剩下的炒麵,肖海洋留一下一句“十分鍾集合”


    隨後便拎著包迴房間放行李,拿上相機跟大家一起去湖邊,搭好帳篷,拿出提前準備的零食飲料,吃吃喝喝,吹吹清風,十分愜意


    惦記作業的肖海洋,歇了一會,便拿著攝像機四處拍了起來,有人帶頭,其他人也歇不住,除了享受日光浴的畢十三許連翹,全都拿著相機四處拍攝心儀的風景


    正對著一處風景拍攝的肖海洋,聽到旁邊傳來悉悉索索的聲音,轉頭一看,微笑著招唿道:“大家快來看啊,鴨群裏混進來一隻雞”


    四散的眾人頓時聚攏,定睛一看,失笑出聲,嬉鬧道:“哎,挺有意思的,以前聽過農戶放錯蛋,雞生鴨,鴨生雞,現在親眼看到倒是蠻有趣的”


    記錄下這一有趣的一幕,閑聊幾句後,繼續四散開拍攝,餘皓看著肖海洋遊走在幾人之間,學著幾人的動作,拍攝一樣的內容,走上前搭著他的肩膀,攔下他東施效顰的舉動


    “海洋啊,拍得怎麽樣啦”


    “拍得很好,有啥拍啥”放下攝像機,背著陽光的肖海洋,昂著頭擺出自信的姿態,嘴硬的迴道


    玩味的眼神,打量著肖海洋打腫臉充胖子的行為,餘皓細眉挑起,揶揄道:“你素材拍了多少”


    “慵懶的十三連翹,以及一群鴨子和一隻雞”肖海洋昂頭,語氣得意洋洋的迴道


    “你拍的那些,跟你主題無關吧”


    “啊”餘皓淡淡的一句話,弄垮了肖海洋的神色,震驚的眼神直視餘皓


    也許是肖海洋目前狀態危險,餘皓也不去譏諷他,隨即普及道:“拍視頻,最重要的是要定一個主題,否則沒辦法把零碎的素材拚成一個完整的故事”


    見肖海洋臉色還是有些懵,柔聲舉例道:“你上學期拍的山娃二丫就是因為沒有主題,才會被快進的”


    說完,餘皓本以為肖海洋會熱淚盈眶的感激自己,誰知他眉心卻越發緊蹙,垂頭喪氣道:“那個片子有主題啊,主題是一個負責任的人,在逆境中,也要通過努力和堅持尋求希望,我以為有人能看出來的”


    路過的許昭年,停下拍攝的動作,淺笑著寬慰道:“沒事,還記得葉老師說的話嗎?攝影是很自由的學科,隻要是你喜歡的,那任何人都沒權力說它不好”


    人的承受都有極限,此時的肖海洋再也維持不了假笑,稍稍吐露些真情實意


    “其實我每次拍作業,特別希望有個人能從身後用榔頭把我打暈,等我醒來,作業已經拍好躺在我的移動硬盤裏,而那個人,我特別希望是你,皓哥”


    此刻的肖海洋已經被負能量壓垮,餘皓和許昭年眼神交流一番,隨即轉移話題


    “首先我要告訴你,那個人絕對不可能是我,其次,要是真有那麽一個人,麻煩你告訴他,敲你的時候,也順手給路橋川來一下”


    “你怎麽知道橋川不喜歡拍作業”低眸自我懷疑的肖海洋,聽到路橋川的名字,立時抬起頭,跟著餘皓望向一邊努力拍攝的路橋川


    許昭年適時幫聲道:“你見過那個學渣喜歡作業的”


    “真羨慕你們”被全班技術前三的兩人,圍上中間的肖海洋,唏噓的語氣無比感概,隨後畫風一轉


    “那我這次的主題就定為,為什麽喜歡拍作業”


    聽出肖海洋語氣中的活力,一邊擺弄著相機一邊吐槽道:“又假又矯情,不過這種直白露骨的主題,豐老師應該會喜歡”


    “嗨,我們去遊湖吧”站在湖邊的鍾白殊詞,蹦跳著朝著大家揮手


    背陽的餘皓,朝著兩人按下快門,接著微笑著高喊道:“來啦”


    租了兩條六人船,兵分兩路的幾人,互相攙扶著上船,遊至湖中央時,肖海洋舉著攝像機對準趴在船頭拍湖景的餘皓,發問道


    “皓哥,你為什麽喜歡拍作業?”


    緊盯鏡頭的餘皓,稍稍起身,頓了頓迴道:“我不喜歡拍作業,我隻是喜歡拍,因為通過我自己調節的光,自己尋找的角度,可以讓這個世界變成我喜歡的樣子”


    “鍾白,你呢?”鏡頭一轉,對準跟許昭年笑鬧的鍾白


    麵對鏡頭,鍾白推開靠著自己的許昭年,雙手置於膝蓋,乖巧的說道:“人的眼睛隻能看到五十焦,但是通過參數的調節,可以看到這個世界細微的一麵,比如說振翅的昆蟲,這是我們用肉眼永遠無法看清的”


    遞上一杯冰飲料,鏡頭外傳來一陣溫柔的調笑聲:“跑題啦,問的是為什麽喜歡拍作業”


    “哦,我不喜歡拍作業,條條框框太多”鍾白並沒有過多思考,脫口而出,接著露出滿足的笑容:“我喜歡拍攝本身,非常喜歡”


    “昭年?”


    鏡頭隨之一轉,正在吸吮飲料的許昭年放下水杯,淺笑道:“我也不喜歡拍作業,但是很喜歡拍攝”


    “拍攝可以記錄下我喜歡的景色,有的景色也許一輩子隻能看見一次,但是通過相機我可以把它們永遠的留下”


    “殊詞,你為什麽喜歡拍作業”


    鏡頭再轉,準備好的殊詞,露出乖順的笑容,誠懇道:“我喜歡拍作業,做作業,都喜歡”


    起身做迴位置的餘皓,激動的拍著手,浮誇的讚歎道:“天啦嚕,殊詞妹妹,我們三個說的天花亂墜,都不如你這個可信”


    慢慢垂下鏡頭,觀察著三人滿足的神情,肖海洋借著陽光,藏起眼底的羨慕,暗想道:“他們都對拍攝本身非常喜歡,也許這就是他們成績好的原因吧”


    三人視線聚集在肖海洋身上,見他久久不言,許昭年給殊詞使了個眼色,等殊詞碰醒了發呆的肖海洋


    隨即,衝著肖海洋揮揮手,接過攝像機,對準肖海洋問道:“海洋,那你呢,你為什麽喜歡拍作業”


    沉思片刻,陰鬱不忿的眼神直衝鏡頭,直白的宣泄出內心壓抑許久的怨氣和壓力


    “我不喜歡拍作業,甚至不喜歡攝影,但是如果不拍作業就會掛科,掛科就沒有學分,沒有學分就會被開除,如果我被開除了,我爸媽和我媳婦應該會很失望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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