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了,”溫舒又開口問道:“你打算什麽時候公布自己是序列能力者?如果不能在高考前公布,你就無法參加序列能力者的考核了。”


    “我以為你會先問我什麽時候覺醒的序列能力。”


    “我問那麽多做什麽?”


    秦思洋又忍不住看了溫舒一眼。


    她真的與自己認識的所有女生,都不一樣。


    “就在最近吧。我需要查一查去序列能力者管理局之前,要準備些什麽。我的背景有些複雜,你今天也看到了。所以,我必須保證不會在注冊的時候發生問題。”


    “嗯,有道理。”


    “還有,就是要了解下序列能力者的考核。既然我要參加,那就一切都先準備好。免得我公開身份後,有一些亂七八糟的事情找上門來需要處理,搞得我焦頭爛額。”


    “嗯,有道理。”


    “你沒有什麽建議?”


    溫舒聳聳肩:“你說的都是對的,我沒什麽建議好說。”


    “好。”


    “那李靜雯,你準備怎麽處理?她舅舅失蹤,她應該很快就能猜到是你的原因。”


    秦思洋淡淡說道:“給她個希望,吊著她就好。”


    “你的意思是,不破壞她和周揚的事情,讓她還有個盼頭?”


    “是。讓她留著這份希望,等我一切都搞定,再親自撕碎她的希望。”


    “然後殺了她?”


    “然後殺了她,以及她全家。”


    “嗯,很合理 。”


    一對麵容青澀的少男少女,滿口都是殺人的話。要是讓別人聽去,定會覺得是小孩子在說胡話。


    過了一會,秦思洋又問道:“你打算考哪個學院?”


    “還沒想好,但肯定要考一個會分配獨立宿舍的。我要帶我奶奶一起過去。”


    “有獨立宿舍的學院,很少麽?”


    溫舒笑了下:“一看你就沒仔細聽上周那次全校統一的誌願填報課。”


    “我一個序列能力者,聽那玩意幹什麽,不是浪費時間麽。”


    “好吧,你厲害,是我的問題。八所學院裏,有獨立宿舍的學院,隻有兩個。”


    “隻有兩個?其他的呢?”


    “其他的都是公共宿舍,四人間或者六人間。”


    “聽起來,有獨立宿舍的學院,條件應該更好,估計是最好的兩個學院吧?你這麽強,應該能考上。”


    溫舒本來想說什麽,卻又看了秦思洋一眼,發現他滿臉笑容,是真心在祝福自己。


    話到嘴邊,她又咽了迴去:“嗯,謝謝。”


    秦思洋點點頭,沒再說話。


    兩人又走了會。


    溫舒開口問道:“你認識路麽?”


    “不認識。你不認識路?”


    “你拽著我跑的,我怎麽記得住路?”


    “……那我們走了這麽久,是去哪?”


    “……”


    “算了,往前走吧,看到主路,就認識了。”


    兩人又走了半個小時,終於看見了昏暗的路燈。


    “到主路了,我們去看看路標。”


    “嗯。”


    兩人走上主路,確認了一番,發現走到了迴家完全相反的方向。


    再要迴家,還得走四十多分鍾。


    “現在路上的人變少了,我送你迴家吧。”


    “好,謝謝。”


    兩人並肩走,話越來越少。


    他們都很知分寸地沒有問對方太多問題。


    尤其是涉及到不可告人的隱私,更是絲毫沒有提及。


    比如,溫舒沒有問秦思洋是什麽序列。


    秦思洋也沒有問溫舒,為什麽一下子就能想起如何處理屍體的氣味。


    兩個人一起做了件天大的壞事,現在關係十分親密,卻是親密有間。


    這種關係,讓兩個人都很舒服。


    過了會,溫舒開口說道:“秦思洋,你這麽厲害,又這麽聰明,為什麽會喜歡李靜雯?”


    這個問題雖然不涉及隱私,但是讓秦思洋感到無比丟人。


    他低頭看向溫舒,發現溫舒正看著前路,似乎沒有揶揄自己的想法。


    可秦思洋就是覺得,她似乎在嘲笑自己。


    “或許是因為,再聰明的人,也有犯蠢的時候吧。”


    “何況,我也不是個聰明人。起碼和你在一起的時候,我經常會感到自己有些愚鈍。”


    溫舒輕輕搖頭:“會犯蠢一時,但不會犯蠢那麽久。”


    秦思洋稍稍一愣。


    這句話,可就有些涉及到他的絕對隱私了。


    溫舒好像在說,他與以前判若兩人。


    可這要怎麽解釋得通呢?


    畢竟他是重生之後,才發生徹底改變的。


    秦思洋第一次遇到了無法迴答的問題。


    他覺得不論說什麽謊話,似乎都會被這個大眼睛忽閃、長發飄飄的女同學識破。


    思考了許久,秦思洋也沒有想到一個合適的解釋。


    最終,他隻能說道:“很多事情,是不可控的。”


    溫舒點點頭:“是,很多事情,是不可控的。”


    似乎是知道這個問題不能再進一步追問,溫舒止住了話語。


    秦思洋也沒有了想要繼續聊天的打算。


    接下來的一路,兩人沒再說一句話,任由寒風在兩人單薄的外套裏鑽來鑽去。


    路過了一盞又一盞路燈後,他們終於迴到了放學時要分別的那個路口。


    然後秦思洋跟著溫舒,將她送迴了家中。


    “好了,我到家了,謝謝你,本來該請你進家做一坐的,但實在是有些晚了,我家裏又不方便留宿你。”


    “沒關係,我都理解。咱們之間不必這麽客氣。”


    “好,那你迴家的路上也注意安全。”


    秦思洋對著溫舒清朗的麵容笑了笑:“你知道的,該注意安全的是別人。再見。”


    “再見。”


    溫舒目送秦思洋離開後,輕輕歎了口氣。


    今天事情的走向,確實遠遠出乎了她的預料。沒想到,在學校裏認真讀書,也能牽扯上生死的事情。


    這一切都是秦思洋帶來的。幾天前,兩人還素不相識,今天就一起殺人藏屍。


    她也不得不感歎,世事無常。


    溫舒沒有再去想秦思洋的事情,長舒了幾口氣,讓自己的心情盡量平複。


    然後轉過身,打開了房門。


    “奶奶,我迴來了。”


    輕快的聲音在門口響起。


    她的話音剛落,屋裏的燭燈就亮了起來。奶奶雖然盲了,但每天她放學迴家之前,總會坐在燭燈旁,等她迴來後為她點燃燭燈。


    今晚奶奶在燭燈旁恐怕坐了三四個小時,一想到這裏,溫舒不禁有些心疼。


    “囡囡迴來了?今天怎麽這麽晚啊。”


    “嗯,我迴來了,遇到了些事情,所以迴來晚了。”


    溫舒在門口脫下鞋子,赤著腳走進了屋中。


    雖然屋子的地麵很涼,但是她並沒有拖鞋穿。


    她的家裏和秦思洋的條件差不太多。甚至因為多了個不能幹活的老人,比秦思洋這種一人吃飽全家不愁的背景,負擔還要重。


    她之所以光著腳,是因為家中並不光滑的劣質複合板地麵,非常幹淨。


    因為有人時常會精心打掃每一塊地板。


    溫舒不忍穿著鞋踩髒。一旦她穿著鞋進來,第二天奶奶會再擦一遍。


    一個盲人,擦一遍地麵,可想而知有多艱辛。


    “囡囡,你怎麽不穿鞋啊!多冷啊!穿上鞋吧!”


    “沒事的奶奶,我喜歡光著腳。小時候我就經常光著腳在家裏亂跑,您還記得麽?”


    “當然記得。那個時候你和小瘋丫頭一樣,攔都攔不住。哎,那個時候,天上還是有太陽的。一晃眼,末世已經到來十年了。”


    溫舒踩在地毯上,坐在奶奶身旁,握住她的手,希望能減少這個老人的傷感。


    奶奶失明之後,為了避免奶奶在家中磕磕碰碰,溫舒將屋內的椅子都撤走,鋪了些從垃圾場淘來的的地毯。


    就連原來的木板床,也被她搬出了家。現在她和奶奶都睡在直接鋪在地上的三層毯子上。


    所以,溫舒的家中空蕩蕩地,說是家徒四壁也不為過。


    整間屋子,隻有一張小小的餐桌。餐桌上,孤零零地擺著一隻小燭燈。


    小燭燈的火苗跳動,映出了一老一少相互依靠的身影。


    兩人的臉上滿是笑意,似乎都很滿足現狀。


    過了一會,溫舒說道:“奶奶你吃了麽?我去給你做飯。”


    “我吃過了,你昨天不是從食堂帶了些剩飯迴來嗎,我已經吃過了。”


    “嗯,那就好。我還怕您等我吃飯,餓壞了肚子。我還沒吃,待會自己弄一點飯吃就行了。”


    溫舒剛要起身,卻被奶奶蒼老的手拉住了手腕。


    “囡囡啊,奶奶有個問題想問你。”


    “奶奶您講。”


    “你一迴家,我就聞到了你身上的味道……”


    溫舒愣了一下,心裏立刻緊張起來,然後又笑著問道:“是什麽味道啊?”


    “別人的味道。囡囡,你是談戀愛了麽?”


    溫舒心底鬆了口氣。


    她還以為奶奶聞到了血的味道。


    她迴家前再三檢查過了,衣服上明明沒有任何血跡,鞋底也隻有灰塵,就是怕奶奶聞到這個味道,自己沒辦法解釋。


    自從奶奶眼睛不好使之後,嗅覺變得極其靈敏,平時都能聞出溫舒在學校吃的什麽菜。今天她迴家,也是提心吊膽的,生怕被發現自己和秦思洋的秘密。


    “哦,我今天和別的同學一起學習,所以身上可能沾了點他的味道。”


    “囡囡,你平日裏都是自己學習,你的成績全年級沒有誰能幫上你什麽,怎麽會和別人一起學習呢?”


    麵對奶奶關懷的質問,溫舒也隻能以沉默應對。這件事,越描越黑,不如不說話了。


    “不是奶奶說你。你現在是高考的重要時候,可千萬別分心啊。談戀愛這種事,等你去了學院,奶奶不會攔著你,可你不要現在談。”


    “你們學校除了你,沒誰能夠穩穩考得上學院,你不要在他們身上浪費時間,耽誤了自己啊。”


    “好的奶奶你放心,我不會耽誤自己的。至於談戀愛的事情,我心裏有數。”


    她說不清身上別人的味道,隻得含糊其辭承認了談戀愛的事情。


    不承認談戀愛,難道說她是和一個男生一起去殺人了?


    “那就最好了。奶奶對你一直是放心的。”


    “奶奶,我去燒飯了,完事後我還要再複習一些知識點,您早些休息吧。”


    “這燭燈是不是太暗了?你這麽學,對眼睛不好。別年紀輕輕,就和你奶奶我似的,成了個瞎子。”


    溫舒笑了笑:“奶奶你放心吧,我都有數的。這些年來,我也沒讓你操過心吧。”


    “哎,也怪奶奶,沒法給你個好的學習環境。咱家要是能買得起電燈,那你的學習成績肯定更好。”


    溫舒則緊緊地抱住了奶奶:“奶奶,和你在一起,就是我最開心的事情。不管有沒有電燈,我都不會讓你失望的!我去熱飯了!”


    “嗯,你去吧。”


    溫舒走到了廚房,把今天從食堂打的飯倒入了鍋裏,傳來了一陣陣聲響。


    和秦思洋一樣,她也擁有在食堂多打飯的特權。


    不過,秦思洋的特權來自於食堂張阿姨的同情心,她的特權,則是真的特權。


    校長親自囑咐張阿姨,溫舒要多少飯,就給她打多少。


    作為學校今年高考的頭號種子,校長決不允許學校在硬件上對她有虧。


    溫舒看著鍋中翻動的三翅飛魚,神思又不覺跳動到了今天發生的一係列事情上。


    聽著溫舒在廚房忙碌的聲音,她的奶奶笑容漸漸消失,臉上無比苦澀。


    在燭光裏,她滿是皺紋的臉,深藏著長輩對後輩的愛與擔憂。


    “哎,身上有別人的味道,還有淡淡的血腥味……”


    “這是,又和別人一起去殺人了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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