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初,縣城外的練兵場裏,朱元璋軍正在加緊進行著訓練。三十六營大鬧山西為大家爭取到了寶貴的時間,此時所有人都卯足了勁兒,要在這段時間裏將自己提高到足以爭霸天下的水準。


    薛紅旗悄悄聯絡上了幾股陝北的馬匪,通過這些馬匪的手段,居然又弄來了兩百餘匹駿馬,將她的騎兵隊擴充到了五百人,並且在朱元璋的幫助下,將其中的兩百人訓練成了重騎兵,另外三百人則繼續保持著輕騎兵的裝束,隻是在彎刀之外,多了兩把輕弓。這些馬匪的箭術還沒有練好,算是很糟糕,用來射單個的目標還很難命中,但是射排成一排的矛陣倒是沒有什麽問題了。就像許人傑打趣時曾經說過的,如果你對著一個長數丈,寬數丈的軍陣射箭居然射偏了,那真要把敵軍給嚇死。


    王二、映山紅、苗美、飛山虎、大紅狼等人的馬術,現在也有了大幅度的提高,當然,他們才學了短短幾年,想要和半輩子都在馬背上長大的馬匪們相比,還是遙不可及的事情。但是他們已經懂了許多基本的知識,例如騎兵作戰時的打法,衝陣時的注意事項一類的,現在再讓王二上戰場,就不會像蒲州之戰時那樣,直接紮到人堆裏去了。


    另外一邊,許人傑的弩兵也訓練出了一些成效,經過很長一段時間的配合練習之後,士兵們終於可以將三段射擊運用得比較熟練,不會在切換位置的時候撞翻自己人了,不過……當他們和薛紅旗的旗兵進行聯合練習時,弩兵們麵對著迎麵衝來的騎兵,還是有些慌亂,切換位置時忙中出錯,結果在演習中被薛紅旗的騎兵隊打敗,害得許人傑很長一段時間在軍營裏見人就罵。


    至於楊洪,則大部份時間躲在一個距離城池很遙遠的山溝裏,訓練火槍隊和炮兵隊。黃龍山寨目前一共有十七門弗郎機炮,其中十六門來自蒲州,一門來自神機營,還有一百五十支鳥銃,這些鳥銃也來自神機營。另外還有五十隻亂七八糟的各種火銃。有三眼神銃、拐子銃、抬槍一類的玩意兒。這五十隻製式混亂的火銃則是在先後幾次與官的交戰中繳獲的。


    弗郎機炮的彈藥還算充足,因為蒲州裏防禦物資堆集了不少。但是火銃卻麵臨缺乏彈藥的問題,火藥和子彈都不是在市集上可以買到的東西。朱元璋也不敢讓曹寶相寫信找朝廷要,因為這樣一來很容易暴露出這個縣城有問題。所以訓練火銃兵非常困難。無法進行實彈射擊,楊洪隻好讓火銃兵們反複訓練陣列,以及挺槍瞄準,收槍後退等動作。這樣的訓練用處不大,但總勝過完全不練!


    以上事兒屬於軍事。至於內政方麵嘛……秋土豆的播種工作,正在有條不紊地進行著。


    與春土豆播種時的情況不同,當時百姓們對這種新式農作物半信半疑,幹活也不是很起勁,但這一次就不一樣了,百姓們對播種秋土豆充滿了熱情,每個人都喜笑顏開。而且有了春土豆的種植經驗在前,百姓們也顯得更加熟練,上一次做了半天都做不好的事。現在做起來得心應手。


    幾乎每一片農田裏都有農民在折騰,放眼望去,白水那起伏不平的地麵上,到處都是人影。


    在白水城西城門外的官道邊,曹寶相身穿官服。帶著一群衙役捕快,正坐在路邊等人,而朱元璋居然也扮成城中鄉紳的樣子,與他一起等在這裏。原來。新一任的縣令已經讓驛站遞了名貼,許了時間。就在今天午時會來此交接。


    這個新來的縣令名叫李輕水,今年才二十五歲,正牌子的進士,這是名貼上可以看出來的東西,至於名貼上沒寫的,曹寶相不知道,朱元璋更是不知道,為了掌控這個有可能給自己搗亂的家夥,朱元璋隻好親自來迎,想看看來的會是何方神聖。


    眾人坐在路邊等了一陣,正午時分到了,正主兒卻還沒有等到,隻等到了毒辣的太陽,幾名老農從他們身邊走邊,一邊走一邊嘀咕著:“這天氣不對啊……看來,又要有很長時間不會下雨了。”


    咱們天朝古代的農民是很懂得看天候的,他們隨便看看天上的雲,塘裏的魚,就知道接下來的日子是晴是雨,甚至可以看到好幾個月甚至一年的整體氣候如何!這是靠天吃飯的農民必備的技能之一,也因此而有許多判斷氣候的兒歌流傳到後世。


    朱元璋聽到這幾個老農的對話,眉頭微微地皺起,在記憶裏努力地挖掘了一番之後,他想起來了,從崇禎六年的八月開始,大旱災又要開始施虐了。連續兩年看似好轉的氣候,將從這時開始更加不可收拾,中原和西北會有許多地方連續一年滴雨不下,這一來也救了因為紫金梁王自用病死而一度陷入混亂的三十六營。若是氣候沒有在這時候再大變一次,說不定紫金梁的死就會成為三十六營滅亡的契機。


    朱元璋搖了搖頭,叫來一個親兵,吩咐道:“去把城中所有的打井匠都集中起來,現在開始玩命地打深井……務必保證土芋的灌溉用水……”


    這也就是土豆的好處之一了,旱災來時,傳統農作物壓根就別想活,就算打了井,那點井水也不夠澆的,必定是顆粒無收的慘痛結局。但是土豆卻可以活,隻不過長的個頭略小。


    親兵趕緊去找井匠!


    這邊又等了一會兒,那新任縣令卻還是沒來,看著午時都過了許久了……


    “那家夥難道死在路上了不成?”曹寶相不滿地道。


    正不耐煩呢,突然見到官道正中間來了一匹小毛驢,毛驢上麵坐了個儒生,看上去差不多二十五歲左右,穿一身淡青色的長杉,雙手空空,眼睛不停地向著四麵張望。在毛驢後麵跟著個書童,背一碎花布的小包裹,跟著小毛驢氣喘籲籲地走著。


    “莫不是新任的縣尊大老爺來了?”一名衙役道。


    “怎麽可能是?”另一名衙役搖頭:“若是縣尊大老爺赴任,應該是坐著馬車趕來,家丁仆役怎麽也得有幾個,說不定還會帶上嬌妻美妾,外加師爺……這一主一仆一頭驢算是哪門子的作派?”


    在衙役們的議論聲中,那一主一仆一驢慢慢近了,原本跟在最後的書童跑了上來,對著曹寶相恭敬地問道:“這位可是白水的縣尊大老爺麽?”


    曹寶相點了點頭:“正是!”


    書童趕緊指了指後麵毛驢上的那個儒生,道:“咱們家老爺是來和您交接的……”


    “啊?還真是新任的縣令?”曹寶相楞了楞,家丁呢?仆役呢?嬌妻美妾呢?師爺呢?趕情這位李輕水兄弟是啥東西也沒帶,兩袖清風,甩著手來啊?


    書童見他不信,倒也不意外,這一路走過,每次路過什麽城池、關隘,被官兵擋住問話時,書童報上自家老爺大名,人家一律不信!他都已經習慣了,於是從包裹裏摸呀摸地,摸出了一封吏部的任職文書,交到曹寶相手裏。


    曹寶相看了幾眼,這下確認了,來的還真是李輕水!這人還真是一主一仆一頭驢來上任啊?


    他走到路中間,給李輕水行了禮,但是沒有再亂拍馬屁了,要是來的是個大官,搞不好他會習慣性地拍幾下,但是對方的身份和他齊平,沒啥拍馬的必要。


    那李輕水倒是對別人的眼光不怎麽在乎,下了毛驢,也給曹寶相行了禮,然後就在曹寶相的陪同下,向著縣城裏走去,一邊走,還是一邊到處張望,仿佛對這地方充滿了新鮮感。


    “曹大人!”


    “哦?李大人有話隻管說……”


    “不敢當大人二字,這是晚生第一次出任為官呢……”李輕水笑著說道:“晚生才考中進士,本沒有這麽快做官的道理,多蒙恩師幫忙說話,才混了個縣令的差事,在曹大人這種治政經驗老道的前輩麵前,實在不敢……”


    聽了這話,朱元璋和曹寶相都是心中一亮,這人……在朝中有人照顧,人家可不是棄子呢……簡言之,陝*西安全了,人家才來當縣令,而曹寶相嘛,就滾去危險的山*西做官吧。


    想到這裏,曹寶相真是不痛快:“敢問你的恩師是?”


    “晚生恩師乃是虞山先生,又稱東澗老人。”李輕水笑道。


    “嗯?”曹寶相和朱元璋聽了這個名字,頓時心中咯噔一聲響,原來這家夥是錢謙益的弟子,東林黨的新一輩麽?


    錢謙益,字受之,號牧齋,晚號蒙叟,東澗老人。學者稱虞山先生。清初詩壇的盟主之一。常熟人。明史說他“至啟、禎時,準北宋之矩矱”。明萬曆三十八年(1610)一甲三名進士,他是東林黨的領袖之一,官至禮部侍郎,因與溫體仁爭權失敗而被革職。在明末他作為東林黨首領,已頗具影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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