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夜裏,整個碩大鼇魚背負著的歲寒渡船,忽然一陣響動,好似驀然間天崩地裂,雷聲滾滾。


    有些有一會登上這渡船的船客,夢中熟睡,被這股動靜晃醒,還以為是歲寒渡船遭遇風暴即將觸礁翻船,因巨大的恐懼嚇得嘔吐連連,更有甚者大小便失禁,導致中下等的大通鋪內惡臭一片,讓那些個脾氣暴躁的江湖武夫破口大罵。


    恍惚之間,所有歲寒渡船上的船客心中,不約而同地響起董慎言那蒼老卻不失威嚴的嗓音。


    “諸位莫怕,這隻不過是這艘歲寒渡船正在駛出縹緲洲地界,曆經的小小顛簸,絕對不會讓諸位有性命之憂,請諸位盡管放寬心。”


    有人將信將疑,甚至懷疑董慎言之所以這般言語,是為了穩住人心,掩蓋渡船觸礁的真相。


    不過很快,眾人就放下心來,這場顛簸果真漸漸平息,透過窗外甚至能夠看到漆黑的大海,隻是似乎與平時有些稍稍不同。


    董慎言的聲音再次再響徹在眾人心中:“不過老夫還是要提醒一句,駛出縹緲洲地界之後,這艘渡船會發生些許變化,不再走海路,而是另尋別路。隻要諸位貴客不做那些跨越柵欄,空中走路的危險舉措,絕對不會有任何危險,若是心中畏懼,最好還是待在屋內,自會有人按時送上飯食瓜果。”


    屋內,夏澤緩緩睜開眼睛,此前有思君和暮雲提醒,他早就知道這個歲寒渡船發生些許變化,過程之中,任不倦從打坐之中醒轉過來,冷哼一聲過後,便繼續打坐。


    至於元一丈,起初有些害怕,但看到夏澤和任不倦都是一臉平淡,便才放下心來,他反過來問夏澤:“姓夏的,這船晃動得如此厲害,你就半點不怕。”


    夏澤一臉坦誠笑道:“不怕啊,早些時候禦劍乘風,見過比這還高的山,早就習慣了。”


    元一丈撇了撇嘴,心說跟這家夥找共同話題,好難啊。


    他如今才練氣五境,想要像禦風遠遊,還有很長的一段路要走。


    而且即便是邁入了翔龍境,能夠爬雲而起,高度也不會太高,隻不過在與人對敵之時,打不過能夠腳底抹油溜之大吉。


    他不甘心,帶著心中疑慮,追問道:“姓夏的,你如今多大歲數,看著這麽年輕,怎麽這麽快就能禦風?該不會其實是個幾百歲的老妖怪吧?”


    夏澤翻了個白眼,嘴唇微動,說了某個令元一丈瞠目結舌的數字,然後大步走出房間。


    元一丈還呆在原地,懷疑自己耳朵出了問題。


    他剛才說多少,差不多就要十五了?


    任不倦睜開眼睛,也是滿臉的匪夷所思。


    奶奶的,現如今各洲各地人才輩出啊,十四歲的上五境?可他好像是個武夫不是煉氣士啊?


    屋外,月明星稀,此時正值子夜,屋外人群熙熙攘攘,大多數是膽子大的想要出門看一看,究竟是什麽樣的變故能夠讓這個歲寒渡船都為之劇烈顫動。


    夏澤愕然抬頭,隻見頭頂幾十丈高處,有一道圓頂黃色天幕,光華時而凝視,時而四散如風中螢火,高高垂下,在這樣的夜幕下顯得尤為顯眼。


    此刻的鼇魚,正馱著背上的渡船,一點點的越過那黃色的帷幕,這個過程極其地緩慢,夏澤隱約聽到身旁有人抱怨道:“他娘的,怎麽這麽慢,就好像是一肚子米田共拉不出來。”


    夏澤皺了皺眉,不理會周遭那群人的肆意嬉鬧,他走向渡船圍欄處,以驚人目力,望向下邊的漆黑海水,隻見海水下約莫六十丈,有一塊古樸的玄黑石碑。


    石碑之上,被某位大能以神通纂刻上某種蘊含天地至理的玄妙文字。


    方圓百裏,海水之中的靈氣正源源不斷地被那塊石碑牽引而來。


    即便是夏澤,在凝視那石碑片刻之後,也覺得眼眸一陣酸楚,想要細細盤查那石碑之上究竟寫了什麽,放眼望去,確實一片模糊。


    “想來那塊石碑便是一洲聖人用來劃分縹緲州地界的壓勝之物,外鄉修士來到縹緲洲,都要受此碑製約,可惜了,若不是著急趕路,一定想法子臨摹下那些文字。”夏澤喃喃道。


    冥冥之中,仿佛有人若有感知。


    整個天幕,一陣晃蕩,隨之而來的便是一股沉重如山嶽的威壓襲來,屋外之人,頓感眩暈惡寒,體魄差些的,直接蹲在地上喘著粗氣,臉色慘白。


    “小子,放尊重些,此方地界有任何不尊重聖人舉動,都會導致聖人有所感應。”董慎言的話語在心中響徹。


    夏澤頓時滿臉尷尬,拱手道:“失禮失禮,聖人莫怪。”


    倏然間,一切重歸平靜。


    如此一來,許多因眩暈惡寒而坐倒在地之人,再也不敢待在屋外,旋即跑迴屋內,外邊的人就更少了。


    夏澤有個念頭,不敢在心中細想。


    這聖人老爺會讀心不說,人是真小氣,某些念頭就是想想,都要發怒。


    不過人少了也有好處,夏澤便一人在這渡船之上,開始緩緩行步打拳。


    此前機緣巧合之下,被李猷贈予的拳譜,撐錘,撐掌,犁地炮,虎爬山,邊走邊打,衣袍震響。


    一招一式,紮紮實實,因此引得不少在屋外飲酒的飲酒觀景的人圍上前觀拳。


    夏澤出門之前,在臉上附上了那麵皮,改換了容貌,因此無人認出是他,隻當是某個初出江湖的少年郎大半夜睡不著,在這打拳消遣。


    夏澤將耳邊那些嘈雜的聲音,全然充耳不聞,默默打拳,起先隻是機械式的揮拳行步,步伐又好似灌了砂石一般沉重,於是便有好事者想要上前指點一番。


    “小子,你這麽練不行,步伐和氣息,要連貫,不能光使蠻力,氣勁要從幾大關鍵竅穴之中流淌,若是隻練外力,年輕時體魄強健還好,年紀大了,會烙下許多病根,武夫大道,走不遠的。”有個武夫笑著走上前。


    夏澤依舊充耳不聞,旋即揮出一記剛猛的撐捶,空爆聲陣陣。


    頓時引得四下一片喝彩,但是那位武夫像是擔心夏澤空練拳勁,傷了武夫本源,便向前一步,想要抓住少年手腕,將他拳架擺正,然後指導運氣的竅門。


    誰料那名武夫握住少年的手腕這一刹那,忽然被少年一拳帶出,整個人摔了個趔趄,趴倒在地。


    眾人又是一陣哄笑,笑這武夫好為人師,結果是個繡花枕頭,丟臉丟大發了。


    而那名武夫則是趴在地上,滿臉愕然,像是丟了魂。半晌,才滿麵通紅的站起身,看向那個少年頓時一陣後怕,再也不敢將他當作是尋常的武夫少年。


    夏澤迴過頭,向著那位好心的武夫拱了拱手,笑道:“多謝這位大哥關心,我隻是練來玩玩,隻是消遣,不與人對敵。”


    那位武夫神情複雜,誠惶誠恐點頭道:“那便好,那便好,既然如此,我便不打擾你練拳了,告辭......”


    武夫扭頭便走,一溜煙跑得沒影。


    眾人又是一陣爽朗笑聲,剛才那名武夫走的時候,說的什麽?前輩?就這個未到及冠之年的少年郎,即便是為了挽迴麵子,也不該扯這種謊吧。


    少年出拳依舊,眾人又圍觀了片刻,沒了新鮮勁,便散去,去往那酒館飲酒。


    夏澤噗嗤一笑,想起先前那名武夫的窘態,其實他對那名武夫並無惡意,甚至有些感激他的好意,隻是此前自己以外力出拳,漸漸進入到某種神到的意境,不覺渾然忘我,幸虧及時收手,不然那名武夫可能就不僅僅是摔個狗吃屎那麽簡單了,更有可能傷筋動骨一百天。


    不過這樣也好,也算是無形之中,給這位好心的武夫一個告誡,行走江湖,好人未必能碰上心善的好人,隨意與人交心,有可能引來禍端。


    無人旁觀之後,夏澤繼續打拳走樁。


    忘掉此前所學種種,宛如三歲孩童學步,踉踉蹌蹌,但是這樣也有好處,能夠一點一點揪出某些不易察覺的錯誤,並及時糾正。


    約莫走樁打拳七十遍後,夏澤一改先前蠻力,步伐不緊不慢,隨著拳法遞進,那股身後的拳意終於上身。


    夏澤不想引人注目,刻意讓幾大竅穴收束,以至於這些個兇猛拳意,好似潺潺流水,流速緩慢,但是若有武夫在場,便能感受到這宛如瀑布砸下的沉重壓力。


    從午夜至即將初曉,夏澤練拳三千,不是他可以追求速度,而是隨著他出拳的次數遞增,他出拳便更加精準無誤,拳意飽滿,最後便在一夜之間,打拳三千遍。


    東方一抹魚肚白,一道金光撕開夜色,舉頭望去,隻有幾顆零碎星辰在苟延殘喘。


    他停下腳步,又望向東方,吐出一口濁氣,被死死鎖在體魄之中的汗水,驀然間就浸濕了衣衫。


    或許這套拳法真的如木桃所說,是一套平平無奇的拳法,如今隨著自己的境界攀升,想要再像之前一樣渾身酸痛,很難了。


    練拳,便是吃苦,夏澤堅信,唯有盡人事,才有資格聽天命。


    他轉過頭,忽然發現某個角落上有個熟悉的身影。


    思君坐在某個台階上,身上蓋著一件衣裳,將手疊放在膝蓋上,睡著了。


    夏澤納悶道:“不知道思君姑娘呆在這做什麽?莫不是昨夜也出來觀看這變動,睡著了?”


    他正猶豫要不要叫醒思君,卻見眼前女子忽的醒了過來,揉了揉眼睛道:“夏公子,我......”


    “思君姑娘,你怎麽在這?怎麽不進屋睡,萬一著涼了......”夏澤問道。


    思君不好意思的笑笑,說道:“瞧我這記性,原本是要通知夏公子,歲寒渡船駛出縹緲洲之後,還會迎來一次難得的機緣。”


    “機緣?什麽機緣?”夏澤疑惑道。


    少女點了點頭。


    “以釣龍杆,垂釣遺落在海中的法寶。這一處地界,原是一處古戰場,有無數仙人在此交戰,隕落.......”


    「手腕隱隱作痛,是又要斷掉的征兆,這會要斷哪隻手呢,好糾結啊。」

章節目錄

閱讀記錄

吞天妖帝所有內容均來自互聯網,繁體小說網隻為原作者小白郎的小說進行宣傳。歡迎各位書友支持小白郎並收藏吞天妖帝最新章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