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閑緩緩抬起頭,額前淩亂的發絲垂下,一雙兇狠眼眸掃了一眼走進來的明月,戲謔道:“少假惺惺的了,東西拿走,我不吃你們的東西。”


    明月也不惱,纖長十指像是垂下的蓮花,端著白瓷碗,碗裏出來奶白的魚湯,依稀能夠看到幾塊厚實的魚肉,上邊浮著幾粒蔥花。


    不理會罵罵咧咧的蘇閑,她隨手拉過來一個墊子,一屁股坐下,用湯勺舀起一勺魚湯,放到蘇閑唇邊。


    卻不料病怏怏的少年,兀然氣的把頭一撞,那一勺奶白色頓時就被撞的撒在地上,若不是明月眼疾手快,將碗護著,這一碗好不容易端出來的魚湯,就要孝敬土地爺了。


    明月這才有些不高興,隻是仍舊沒有說些什麽,又舀起一勺魚湯遞到蘇閑嘴邊。


    “我什麽也不會說的!沒錯,我就是與大周勾結,我恨不得......我恨不得,騎著戰馬,將你們全部踩成肉泥,我要殺光你們。”蘇閑歇斯底裏,罵罵咧咧。


    明月什麽也沒說,就這麽默默的看著蘇閑怒罵,等到察覺到他有些累了,就不厭其煩的又將那勺湯遞到蘇閑嘴邊。


    蘇閑頓時有些來氣,嘴唇蒼白,看著明月那對瑩瑩如水的杏眼好一會,冷笑一聲,“怎麽?自薦枕席,成了魏魚寒枕邊的婆姨了,就覺得自己能夠為他來當說客了?我最看不起的就是你們這些貪慕權貴的女人......”


    這些傷人的話語脫口而出的時候,蘇閑都覺得自己整個人冰冷的可怕,他隻是想要將身前這個對自己還算不錯的女子給氣走。


    “啪!”一記清脆嘹亮的耳光,將蘇閑打懵了。


    良久,他才緩緩的迴過頭,看見的是那位他心儀的女子,玉手顫抖,眼眸微紅,那一碗被她嗬護的很好的魚湯都因為這帶著女子怒氣的一巴掌,撒了大半。


    而明月臉上,憤怒,傷心,驚恐,就像是縹緲洲上的雲朵,飄忽不定。


    多餘的話,明月一句話也沒說,抿了抿嘴唇,然後起身離開。


    蘇閑在那一刹那,忽然感覺自己身處在一個漆黑的房子裏,被人吹滅了最後一站燭光,變得孤立無援。明明受的是皮外傷,可他的心卻好痛好痛,像是從刀山上滾過一樣。


    “明月,別走好不好......”蘇閑低吟道。


    原本就要掀起大帳簾子的明月,駐足停步。


    “求你了......”蘇閑的哀求裏帶著哭腔。


    明月鬆了口氣,捧著湯碗坐迴墊子,沒好氣道:“知不知道為了偷摸著端出這碗魚湯,我廢了多大的勁?”


    蘇閑不爭氣的眼含熱淚,多餘的話是半句都不敢多說,用力點了點頭。


    明月氣的輕咬嘴唇,捏起手指就往少年額頭輕輕一彈:“知道還氣我,就該餓死你。”


    說著就從袖子裏取出一個饅頭,用手撕成碎片,然後送到少年嘴邊。


    蘇閑愣了愣,看著明月這副樣子,頓時愈發覺得之前的自己是那樣的狼心狗肺,眼淚又不爭氣的滑落臉頰。


    然後就是,明月不厭其煩的撕碎饅頭遞到他的嘴邊,時不時還喂上一口湯,偶爾停下來看蘇閑吃的很香,少女臉上笑意盈盈。


    等到這個饅頭吃完,明月又從袖子裏摸出一個,然後幫蘇閑塞到袖子裏。


    “餓的時候,就拿出來吃。”她叮囑道。


    蘇閑沒有說話,點點頭。


    “明月姑娘,你也相信我是通敵的叛徒嗎?”蘇閑驀然問道。


    “我不信啊。”明月收起碗,站起身子笑道。


    “真的?”蘇閑的眼眸之中,重新燃起了一絲希望的光芒。


    “嗯。”明月笑著看了蘇閑一眼,“你這樣傻裏傻氣的,怎麽可能通敵叛國,哪有這心眼子。”


    蘇閑愣在原地,雖然沒有得到自己滿意的答複,但是原本死氣沉沉的臉上,多了幾分血色。


    “傻裏傻氣的蘇閑,怎麽會做叛國的事呢。”明月神采奕奕。


    然後迅速捏起手指,往少年額頭上輕輕一彈,佯裝生氣道:“既然知道自己撿迴那張符籙贈予我,是無心之失,為什麽不喊冤,你是不是真的想死啊。”


    蘇閑苦澀一笑,搖了搖頭,從大周踏入大齊境內的那一刻開始,太多的冤假錯案,他見過的太多了。


    在這亂世之下,公平和公道,成為了一種稀罕事。在這大棋盤上,蘇閑還有無數的士卒,都不過是那些大人物手下用之即棄的棋子罷了。


    至於這些“棋子”們的生死安危,自然不在他們的考慮範圍。更何況蘇閑對於魏魚寒,有一種莫名的敵意,自然是不願意和他低頭。


    明月伸出一根食指頂在蘇閑額角,氣道:“你就死倔吧你,我走啦,找到機會再來看你。”


    說著,明月轉身,掀起門簾就要離開。


    “明月姑娘!”蘇閑開口叫住他。


    “怎麽了?”


    “我......”蘇閑低下頭,有些猶豫,但是很快便抬起頭問道,“明月姑娘,我過幾天可能就要死了,能不能......能不能在我死之前,迴答我幾個問題。”


    明月捂著臉憋笑,調整了一下表情,說道:“你問便是。”


    蘇閑握拳抵住自己劇烈起伏的心口,頂著明月那雙溫柔的眼眸,問道:“明月姑娘,你有心上人了?”


    明月眼睛眨巴眨巴,像是知曉蘇閑定會由此問,點頭道:“有的。”


    蘇閑臉色有些蒼白,晃了晃腦袋,像是要晃掉滿腦子的雜念和癡心妄想,追問道:“明月姑娘,你喜不喜歡魏魚寒皇子。”


    他其實想問明月姑娘,心上人是誰,但是那些話到嘴邊,就好似有千斤重,需要他字字斟酌,最後脫口而出的,是這句讓他心裏好受些的,也是讓他能徹底死心的話語。


    “喜歡啊。”明月看著蘇閑,答道。


    “為......為什麽......”蘇閑忍不住用顫抖的聲音問道。


    “你可能不知道,在洞京的時候,皇宮裏是有多危險,隻要稍微一個差錯,就可能掉腦袋。皇子他,救過我的命。”


    “這樣啊......”蘇閑有些泄氣,心如死灰。


    “皇子,他不會喜歡我的,皇子喜歡的女子,另有其人,聽他走神的時候反複念叨過很多次,好像叫木桃。我還真的是很好奇,皇子喜歡的這位女子,一定是很漂亮吧。”明月喃喃道。


    “該死!不該背後說人閑話的。”明月朝著自己臉上打了一巴掌。


    “這世上就沒有哪位姑娘,比明月姑娘好看。”蘇閑斬釘截鐵。


    明月掩麵一笑,對麵的少年小聲嘀咕道:“在我這裏是這樣......”


    不知怎的,兩人之間,都有些沉默。


    蘇閑抬頭望去,明月的眼眸中,好似星辰的光彩,煞是好看。


    “明月姑娘,我忽然不想死了,能不能拜托你,幫我和皇子求個情,我想要立功,我還想......”


    “不想死了?”


    “不想了,半點不想了。明月姑娘,我......”蘇閑囁嚅道。


    “嗯,你什麽?”明月疑惑道。


    隻是漸漸的,明月的瞳孔微縮,像是猜到了什麽,俏臉緋紅。


    蘇閑很快搖了搖頭,笑道:“明月姑娘,你幫了我很多,我,我不能騙你,我的名字不叫蘇閑,那是背井離鄉後的假名,我姓嶽。”


    “嶽閑?”明月歪著腦袋問道。


    這時,營帳外忽然傳來嘈雜的聲音。


    明月低聲道:“有人來了,我先走了,有機會我會再來看你......”


    蘇閑點了點頭。


    明月狡黠一笑:“放心好了,皇子之所以囚禁你,是做給外人看的,你一定會沒事的。”


    大年初一,天剛微微涼,夏澤便隨著王惡,以莫名其妙掌握的騰雲神通,來到一處秘境。


    四處環山,溪流繞穀。


    “為什麽不在那三千小世界練拳?”夏澤疑惑道。


    王惡搖了搖頭:“那所鐵匠鋪子,人多眼雜,再加上我一味地給你灌輸拳意,用處不大。三千小世界之中的生死,就當做是你未來登頂武道頂峰的基石,在這個被我開辟出來的小天地,我要你能夠真正凝練出所謂的活的拳意。”


    “今日起,一連三日,我會以武道九境,不斷與你交手,記住,這一次隻要稍稍失手,你一定會死。隻要能抗住我五拳,那就算你小子命大,這之後的時辰,你想做什麽,做什麽,我絕不過問。”


    王惡將腰前衣襟別到身後,前手上抬,話鋒一轉,“當然,你得有本事挺到那個時候。”


    即刻起,練拳!


    夏澤沒有施展任何的拳架,任憑一身拳意流散全身。


    縱身一躍,隻聽身前轟隆一聲,驟然浮現一個碩大的拳印大坑。


    大坑之中,王惡口中迸發出蠻牛般的怒吼,頃刻間,整個山穀,大大小小的碎石,被衝霄而起的拳意,待到半空,然後以極快的速度下落。


    半步武神境武夫,舉手投足,已有毀天滅地之能。ъiqugetv


    夏澤迅速換上一口武夫真氣,右腳後退,同時掛在腰間的拳頭,驟然遞出。


    自身軀體魄之中,迸發出另一股滔天拳意,與漫天落石重重對撼。


    夏澤不敢停步,雙掌和眼眸間有兩股微風縈繞,重重一踏,身形向後高高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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