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年方二八,雖然因為病體略顯消瘦,但也出落得落落大方。


    她烏溜溜的大眼睛轉悠道:“徐大哥剛才好像在看書信?莫不是心上人寄來的?”


    徐修竹笑道:“一封是她,還有一封,是我的好兄弟寄來的。”


    女子叫烏梅,某一次和家人進入深山躲避鬼車王朝士卒追殺,不慎跌落深坑,差一點被鬼車王朝士卒糟蹋,幸得徐修竹及時出手相助。


    對於女子來說,徐修竹就像是救世主一般,再加上徐修竹長相不俗,為人又忠厚,自然有些妙齡女子心生歡喜的情愫。


    “徐大哥的心上人,很漂亮吧?”烏梅眨巴眨巴眼睛。


    “嗯。”原本笑容爽朗的徐修竹,驀然間眼神開始變得有些溫和,嘴角輕輕挑起。


    “令人神往之物,有明月,山水,大漠長煙,江南翠柳,都在楹蘿麵前,都要黯然失色。”


    徐修竹神情沉醉,眼神裏,嘴角上,心心念念都是那位極美的姑娘。


    烏梅半蹲在地上,微風吹動鬢角發絲,看著怔怔出神的徐修竹,怔怔出神。


    良久,少女忽然笑了,像是與自己的癡心妄想和解,又像是滿意於心上人鍾情一人的合情合理。


    就在此時,遠處傳來一陣陣嘈雜而悲壯的號聲。


    與此同時,那一束束火把組成的火焰長龍,正在不斷的向著他們所在的村莊襲來。


    “他們又來了!”烏梅層的站起身,顫抖著說道。


    徐修竹眼神變得冷峻,迅速將手按在腰間,沉聲道:“帶著他們先走,我會盡可能的拖住他們,無論發生千萬不要迴頭,過後若是脫離了險境,我自有方法找尋到你們。”


    “可是徐大哥!他們人太多了!你之前受的傷還未好!不如我們......”烏梅急切道。


    “走!”徐修竹的話語不可置否。


    烏梅還想說什麽,卻也隻得將滿腹的關切咽進肚裏。


    “徐大哥,多加小心。”她忽然停步,轉身說道。


    徐修竹點了點頭,眼神死死盯著遠處向著這快速匯聚的火焰長龍,那宛如緊密滾雷般的馬蹄聲,綿延不絕。鬼車王朝鐵騎人人戴著那用獸血繪製的獸骨麵具,寒冷月夜下仿佛食人血肉的夜叉。


    徐修竹盡可能的在心中製定一個周密的計劃,利用夜色和地形,盡可能的與他們纏鬥,但是很快他就放棄了這個想法,那群鬼車狄絨士卒,鼻子眼睛耳朵,都靈敏的像是獵犬。


    今夜估計又是一場向死而生的大戰,不過有了夏澤的助力,想必會輕鬆不少。


    “徐大哥......我......我喜歡你。”烏梅羞赧道。


    徐修竹嚇了一激靈,猛地轉過身子,看著烏梅眼睛道:“烏梅,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我不會喜歡你的,你是個好姑娘......”


    烏梅抿了抿嘴,迴以微笑:“沒關係呀,我隻是想告訴徐大哥,徐大哥救了我之後,我就一發不可收拾的喜歡上了徐大哥,至於徐大哥喜不喜歡我,沒關係的......”


    女子驀然開始狂奔,一直跑到了十丈開外,然後叫道:“徐大哥!你一定要活下來啊!”


    徐修竹微微頷首,那群鬼車王朝士卒,轉眼間已經來到身前,他們騎在沒有韁繩的健壯駿馬之上,口中發出宛如鬼魅咒語般的嘯叫。


    他們無時不刻不再揮舞著手中火把和粗糙的長刀,火光、刀光,交相輝映。隊伍中有不少鬼車王朝士卒,認出了眼前此人正是多次劫殺了他們軍中同僚的徐修竹,頓時氣的牙根癢癢,恨不能生食其血肉。


    但那個身穿一襲黑衣的高大俊朗少年,隻是站在原地。


    他抬頭看一眼月色,默默沉吟了兩次某個女子的名字,下一瞬猛然抽劍出鞘。


    山崗之上,數不清的耀眼劍氣衝霄而起,絲絲縷縷糾纏在一起,驚得那些鬼車士卒胯下戰馬,驚恐的嘶鳴不止。


    “虎塚!”


    一頭有浩瀚劍氣構成的大如山嶽的金色猛虎,匍匐在頭頂雲端,最後宛如金剛震怒,猛虎下山。


    立足之處的山崗,煙塵四起。


    遠在大齊宿夜城,淩府,名為顏楹蘿的女子站在門檻上,翹首以盼,眼神望向遠處的,在等待某個根本不可能會出現的身影。


    一旁的丫鬟催了又催,說小姐咱迴去吧,外祖母已經等了許久了。


    一直等到戌時,顏楹蘿才像是終於死了心,轉身迴府。


    丫鬟歎了口氣,自從那個傻大個走後,小姐就變成這副樣子了,時不時怔怔出神,然後撲哧一笑,時常靜靜呆著,要麽就是專心做事,時像極了古畫裏的美人,但是誰都知道,這樣的顏楹蘿,缺少了一點靈氣。


    年夜飯飯桌上,淩秀忍不住和老祖母抱怨道:“祖母,你看看楹蘿的樣子,魂都要丟了,要我說咱們就不應該理睬那個傻大個,把楹蘿許配給我,親上加親,我一定會對楹蘿好的......”


    老祖母身披狐裘,手捧手爐,罵道:“你個拈花惹草的玩意,整個宿夜城怨聲載道,被你禍害的姑娘都快踏破門檻了,要是能收一收心,什麽樣的姑娘找不到。楹蘿可是個好姑娘,你不配......”


    說罷,老祖母便是連連咳嗽,坐在一旁的盧衣巷見狀,一手輕輕給她拍背順氣。


    “隻要我在世一天,你就休想染指楹蘿......”


    顏楹蘿急切的握住外祖母的手,寬慰道:“祖母您老人家說什麽呢,您一定會長命百歲的。”


    老祖母慈愛的撫摸著顏楹蘿的頭發,笑道:“祖母這輩子沒看錯人,那小子,一定不是個見異思遷的負心漢,若是嫁給他,一定不會讓我的寶貝外孫女吃苦的,就是兩個人沒什麽錢財,踏踏實實過日子,也是極好的......”


    淩秀眼神有些陰鬱,自從那個什麽山神吳騅來過之後,就很少迴家,像是攀附上了一份極大的機緣,至於是在做什麽,也沒有和他說,這樣他這個少主在家中是越來越沒有地位了。


    天目洞天,雲溪鎮。


    茶水鋪,陸英將鋪子打烊,但是灶台裏的灶火卻一直燃著。


    陸英借著灶火的微光,讀著那一封夏澤從大齊洞京寄來的書信,信裏說夏澤在那混得不錯,開始隻是一個算賬的小廝,在得到老板的賞識過後,現在已經初步掌握了某些生意。


    陸英想到這,笑罵道:“臭小子,就憑你以前那三天打魚兩天曬網,逃課的勁,那算術能好到哪去,還不是怕我擔心,報喜不報憂......”


    信裏還說這的人對他挺好的,就是生意太忙,路途太遠,恐怕這些年很難找到機會迴家過年,叫陸英不要擔心,還附贈了一枚玉佩,讓陸英小心收著。有些事,若是一直壓在心頭不趕巧,今年可以大膽些,要是拿不定主意,可以將事情寫在信上,交給吳騅。


    門外,夏澤收留的那幾個娃娃,正歡天喜地的放著煙花爆竹,如今夏澤的家底日漸豐厚,這幾個娃娃也換上了一件件整齊幹淨的衣服,在書塾內念上了書。


    雖然鎮上的那個老先生時常被這些個頑皮的娃娃們氣的不輕,跑來茶水鋪子告狀,但是這群娃娃還是很聽自己的話,讓他們尊師重道,聽先生的話,這群娃娃果真不再犯了。


    今年年景好,隻是少了個夏澤,陸英總覺得少了點什麽。


    門外,那群放炮仗的娃娃忽然一窩蜂跑了進來。


    名叫楊小虎的孩子說道:“陸英姐姐,門外來了個長得很漂亮的姐姐,是咱成衣鋪的掌櫃。”


    陸英愣了愣,用圍裙擦了擦手,然後快步走到門檻。


    門外,黃姓婦人身後跟著兩個幫手,提著大大小小的年貨,她滿臉堆笑道:“一直在成衣鋪忙碌,不曾見過陸英掌櫃的,姐姐可不要怪我啊。”


    陸英笑罵道:“來就來,還帶什麽禮物,再說了,哪有大年三十拜年的。”


    陸英手挽著女子的皓腕,說著就要把他們幾人領進門,卻不料女子推脫道:“店鋪裏還有事要忙,就不進去了。”


    “喲,這一天才掙幾個錢啊,來都來了,就一起吃了年夜飯再走吧。”


    女子拗不過,隻得進入屋裏。


    一盆一盆的熱菜,被一個個小娃娃幫忙端上了桌,黃姓女子不得不由衷感歎,陸英真是個心靈手巧的女子,就燒的這一手好菜,那個男子娶到了不得捂在手心裏當成寶貝。


    鎮上的人總喜歡將她們二人作比較,女子心裏也頗為不忿,但是在這一點上,她輸的心服口服。


    “吃飯吧,菜都齊了,今年咱們一起過個年。”陸英笑道。


    “不等一等,吳......”話一說出口,她就後悔了,這個話題在這樣闔家歡樂的氛圍裏,有些煞風景。


    “我倒是想等一等他,可是這人一走就是好幾個月,連個信也沒有,若是怕了鎮上那些風言風語,好歹也留個話呀。”陸英笑道。


    黃姓女子有些尷尬,正不知如何接話差,結果此時,忽然響起敲門聲,一個青年走了進來,撓了撓頭道:“掌櫃的在麽,我是吳大人派來的,說是這個地方能讓我有個住處,混口飯吃......”


    青年有些羞赧,“我......我叫夏訣......”


    陸英幡然淚下,直接撲進那個青年懷裏放聲大哭。


    “這樣真的好麽?用你自己的金身碎片拚湊出一個逝去之人的身軀,另外費勁千辛萬苦找尋到那人的魂魄,最後竟是這麽一個結果,不後悔?”身旁的老者問道。


    “這樣就挺好。”吳騅從暗處凝視陸英容顏,笑著搖了搖頭,冰冷的金色眼眸中有一絲溫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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