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像是忽然想到什麽,轉過身,將那張滌雨靜心符碾碎。


    旋即有一顆金色雨滴,滴落在徐修竹額頭。


    徐修竹立時醒轉過來,他支撐起身,看向一身白袍的夏澤,驚恐道:“何煦還有阿玉……”


    法袍之上,紅色猙獰巨獸,像是完全活過來了,在那一塵不染的衣襟上,不斷攢動,最後一舉盤踞在夏澤心口處,仿佛要咬斷他的咽喉。


    牽一發而動全身,這一動,原本不動如泰山的三魂七魄,頓時陰陽倒錯,亂作一團。


    少年臉色一慘,吐出一口鮮血,喘息急促。


    徐修竹趕忙上前,想要攙扶住他,卻被他輕飄飄一掌,打的跌坐在地。


    那一抹詭異的紅色,不在拘泥於白色法袍之上,甚至連少年盤好的發髻,和那一雙眼眸,都未能幸免,染上了鮮紅。


    “夏澤!你……”徐修竹焦急萬分,可卻也無可奈何。


    站在一旁的潘朝,瞧見這詭異的一幕,心中惶恐不已,隻得悄悄躲到更遠處。


    夏澤咬緊牙關,尖銳獸牙咬破嘴唇,同時咽下湧上喉嚨的鮮血,掄起一拳,砸向胸口。


    這一拳力道之大,令他整個人的視線都變成了一片漆黑。他喃喃道:“將你帶到這世上,卻沒有能教好你,是我的失職。”


    砰的一聲,再度朝著胸口猛捶一拳,這下子,白袍上的光輝開始逐漸暗淡,連那不可一世的紅色異獸,都開始痛苦的扭曲。


    “還有一拳,這一拳過後,我夏澤是生是死,自有定數,絕不連累他人。從今日起,你吞天有你的陽關大道,我夏澤走我的獨木橋,若是今後讓我瞧見你殘害生靈,我說什麽都要宰了你。”


    那裹挾殺氣的拳頭,力道尤勝前兩拳,徐修竹眼前一花,那隻紅色獸首,好像在那一刻,是發自內心的恐懼,想要瘋狂的逃離夏澤。


    吞天驚慌失措下,引動靈氣,與此同時,夏澤的手臂之上,倏然浮現出幾條觸目驚心的紅色筋脈,想要牽製住夏澤的動作。


    氣府內,兩氣,迅速從夏澤胸膛掠出,然後死死纏繞夏澤還有吞天。


    “連我這一拳,都不敢接,還想做什麽妖族至尊?”夏澤嘴角溢出鮮血,出言嘲諷道。


    吞天瞳孔之中,頭一迴流露出驚恐神色:“殺了我,你也會因為三魂七魄不全,當場暴斃......”


    夏澤先是一愣,然後便開始苦笑,像是徹底喪失了希望的苦笑。


    砰的一聲巨響,毫不猶豫,徐修竹眼睜睜看著夏澤,一拳將自己的胸膛砸的塌陷下去。


    徐修竹眼疾手快,一把抱住夏澤那弱不禁風的殘軀。


    吞天等了許久,發現那一拳並沒有將自己砸的形神俱滅,甚至連一絲絲拳罡都未曾見,它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夏澤那一雙飽含哀傷的眼眸,很快空空蕩蕩。


    吞天滿臉“你......你......你為何不殺我......”


    夏澤劇烈的咳嗽,艱難的用袖子擦去不斷從嘴角溢出的血沫,低聲道:“你走吧......”


    吞天仿佛像是聽到了世上最可笑的笑話,他說什麽?讓它走?正確的做法難道不該是將它打得服服帖帖,不敢再有半點僭越之心,一輩子做個聽話的狗?


    神、魔、仙,夏澤體內的三道靈氣,感受到吞天的變化,紛紛脫離三魂七魄原本的位置,化作一道道異色鎖鏈,悉數纏繞在吞天手足、頭顱身軀各處。如今它們是一條繩子上的螞蚱,一榮俱榮,一損俱損,若是真讓吞天一走了之,不是完完全全將它們逼入死局?


    “住手.....”臉上全無血色的夏澤,喃喃道。


    橙色光芒,聽聞此話,微微一頓,便毫不猶豫的返迴夏澤氣府,以一己之力,拚命穩住夏澤即將崩潰的魂魄。


    夏澤歎息一聲,仍憑口中淌下血水將胸前衣襟染紅,他感受著氣府內,那道橙色光芒忙碌的身影,還有說不出的暖意,竟然釋懷的笑了。


    他麵帶笑意,呢喃著某個心愛女子的名字,然後又說了一聲:“走。”


    兩氣,即便再怎麽不情願,也不敢違抗主人家的意願,隻得慢悠悠的返迴氣府。


    “夏澤,當真要我走?”吞天舉目與他對忘,企圖從夏澤眼眸中,找尋到一絲猶豫和不舍。


    夏澤麵無表情,緩緩閉眼。


    吞天雙目通紅,雙爪瘋狂撕扯著那件白衣,歇斯底裏咆哮道:“別以為你將我帶到這個世上,便可以讓我唯命是從,我是皇,是妖族至尊。你那一套根本不管用,你真以為在這亂世生存下去,靠著你那偽善的一套,就可以平安無事?荒謬!這個世道,我看到的隻是弱肉強食,我可以引領你走向大道頂峰,隻要你聽我的話,我可以告訴你我的真名。”


    夏澤仍舊沒有睜開雙眼,冷笑道:“你長本事了啊。”


    他猛地抽出左手,五指如勾,一把抓住胸前衣襟上的紅色異獸,任憑吞天怎樣和他哀求,他都充耳不聞,向著遠處一扔。


    那條小獸,在空中旋轉幾圈,待到落地的時候,竟然化作一個身穿紅衣,披頭散發的男孩,滿臉的驚恐和不可置信。


    失去了吞天坐鎮三魂的夏澤,無力維持那件白色法袍,變得形銷骨立,隻得在徐修竹和潘朝的攙扶下,一步一步的走向白猿消失的方向。


    從始至終,夏澤沒有再迴頭。


    “你一定會後悔的!你一定會後悔的!到時候我就看著你怎麽求我!我一定會見死不救的!”變成男孩的吞天,衝著那個佝僂身影罵道。


    吞天終究是沒能等到夏澤迴心轉意,口中罵罵咧咧,語無倫次。


    他像是個失去了寶貴玩具,挨了父母責罵的孩子,瘋狂的踩踏著地麵,發出轟隆隆的巨響,企圖以這種方式,吸引他人的注意。如他所言,他本來是妖族中的帝王,像夏澤陰神那樣,隨心所欲,殺伐果斷的樣子,才是他應該向往的。


    而不是像現在這樣,如同一個囚犯一樣,孤獨的駐守在殘缺的魂魄之上,日複一日,年複一年,永遠望不到盡頭。


    他仍覺得不盡興,最後一拳砸的整片樹林,齊齊攔腰折斷,沙塵遮天蔽。小小身軀內,爆發出吞天噬地的雷鳴獸吼,嚇得這方圓十裏的鳥獸魚蟲,心驚膽戰。


    吞天忽然淚流滿麵,他慌忙以手拭淚,生怕別人看見他這副熊樣,冷哼一聲,向著山林走去。


    徐修竹背著已經步履維艱的夏澤,一步步走著:“夏澤,你有什麽打算麽。”


    夏澤將腦袋抵在徐修竹背上,苦笑道:“徐大哥你是知道我的,我這個人把錢和命看的比什麽都重,同時為了朋友和親人,也可以把性命看得比什麽都賤。”


    徐修竹點點頭,露出一副欣慰笑意:“懂的。”


    夏澤剛要說什麽,卻聽到背著他的漢子說了句:“見外的話就別說了,那小王八蛋怎麽說也算是我的好兄弟,至於阿玉,這娘們這麽好看,說什麽也得救迴來啊。老子還沒砍過八境大妖呢,這迴說什麽也得拿那隻老猴子練練手。”


    夏澤閉上眼,笑道:“我睡會,待會打架的時候叫我。”


    跟在身後的潘朝,聽著二人那開玩笑式的談話,頓時開始懷疑自己腦子出了問題,那可是八境大妖誒,距離法天境咫尺之遙的大妖誒,怎麽在他們口中,就好像是案板上的豬肉。況且那少年,先前從身上剝落了什麽,元氣大傷,就這樣的狀態,還要去找那隻大妖?


    徐修竹騰不出手,於是腳尖勾了勾潘朝腳腕,笑道:“兄弟,我和我兄弟,要去揍那隻猴子,能帶個路嗎?”


    潘朝愣了愣,胸中頓時豪氣萬千,連忙點頭:“好,隻是我不僅要帶路,殺那隻猿妖之時,我也要出力。”


    白猿關通臂猿聖洞府內,那隻得了通臂猿聖賜名袁恩的白猿,正手持鋼叉,一絲不苟的守在關押著阿玉的廂房外。


    袁恩有些懊惱,自家老祖走的匆忙,沒有留下口諭,甚至是任何信物,以至於妖洞內,仍有其他妖物並不相信他成了老祖宗的接班人。


    這些年一步步往上爬,受盡了其他猿妖的欺辱,好不容易混出頭了,自家老祖宗又不在家,這揚眉吐氣的機會竟然就這麽讓自己放走了。


    人族市井上流傳著這麽一句話:獼猴壽八百為猿,猿有君子之風,猴有小人之性。


    自家同類的德行,他是知道的。隻要有利可圖,那是絕對會冒著天大的風險,以身試法,現如今那女子三日後要成為老祖宗鼎爐,是板上釘釘的事,這個節骨眼上出了岔子,那是可是掉腦袋的事。


    一隻皮毛黝黑,身披虎皮的黑猿,圍繞著白猿四處打量,譏諷道:“怎麽,從前的紅屁股,機緣巧合之下,得了老祖宗幾句話,這就拿起雞毛當令箭了?”


    白猿瞪了他一眼,罵道:“少在這給我陰陽怪氣,老祖宗的鼎爐你也敢碰,信不信我在老祖宗麵前,參你一本,讓你吃不了兜著走?”


    黑猿沒能察覺出它的色在內荏,立即賠笑道:“我這不是和你在開玩笑嗎,這女子碰不得,那你一道捉迴來的小鬼,讓我開開葷,總可以吧?”


    白猿沉默不語,黑猿見狀,就要踏入院子去找何煦。


    轟隆隆,一聲炸響,怎個洞府幾乎要土崩瓦解。


    “不好啦!外邊有個白袍修士,說讓咱老祖宗出來,不然就要將我們全部抽筋扒皮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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