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澤點點頭,將何煦拉到身後,交由阿玉、白呂護著。


    離火劍被拭去滿身火光,變得與尋常鐵劍無異,隻是持劍少年,眼眸中燃起的烈火,生生不息。


    “能看得出修為嗎?”徐修竹蓄勢待發,以長袖遮掩推動劍柄的雙手,低聲問道。


    夏澤點點頭,坦然道:“隻是些尋常鬼物罷了,境界倒是不高,隨手就能打殺。”


    徐修竹本來還有些懷疑自己的眼光,聽到夏澤這一番話語,再度肯定了心中看法,他擔心道:“難不成是有人在背後操縱?”


    “徐大哥,當下我們還是先不要輕舉妄動,先靜觀其變為妙。”


    那一隊‘人馬’,越走越近,麵泛青光,口中吐出青煙。


    何煦本就嚇得不輕,躲在阿玉身後瑟瑟發抖,待到那夥人經過時,便有一股寒氣吹起,使人如墜冰窟。


    為首前兩個轎夫中的一個,看到一行人中有個不過七八歲的孩子,眼中幽光更盛。


    “不要看,低頭就好。”阿玉牽著何煦的手,低聲提醒道。


    何煦點點頭,連忙低下頭,看向自己的腳尖。


    但一切往往不會這麽順利,何煦忽然感覺四周一片漆黑,而且那股刺骨的寒風,勢頭又大了幾分。


    “何煦。”


    何煦忽然聽到有人在叫喚自己的名字,剛想抬頭,忽然想起阿玉的叮囑,便捂著耳朵。


    “何煦”那人又叫了一次。


    這聲音很熟悉,這聲音,很像他姐姐何夕的聲音。


    接下來的時光,何煦發現,自己完全失去了對自己身體的掌控,就好像一隻提線木偶,隻能眼睜睜的看著自己的身體抬起頭。


    一張閃爍著青光的猙獰笑臉,映入何煦眼簾,他身子一軟,就要昏死過去,卻感覺有人將他一把抱入懷中,隨即有一股太陽般的熱流,灌入自己的四肢百骸,將那陰冷煞氣驅散。


    少年懷抱何煦,冷聲道:“是不是老子不發火,你們他娘的都當老子是好脾氣啊。”


    那名鬼物的腦袋,轟然炸裂,遞出一拳的阿玉,迅速抽迴左手,然後猛然扭腰,踢出一條白皙玉腿。


    腳脖子劈在另一隻鬼物脖頸,將他打得魂飛魄散,其餘鬼物見大事不好,連忙化作陰風向著四方逃遁。


    砰的一聲巨響,一隻鬼物本想向著北方逃遁,結果被一隻包裹著金色光芒的飛劍,一劍洞穿胸膛,哀嚎聲不止,然後散成了一團青煙,灰飛煙滅。


    徐修竹輕吐濁氣,猛踏地麵,身形如離弦之箭,一閃而逝,口中發出奔雷似的呐喊,然後劍法快若電光,三劍便將四隻鬼物殺的煙消雲散。


    重歸地麵,徐修竹顯然有些意猶未盡,慢吞吞的將劍收迴劍鞘,眼眸中那象征劍氣初成的白意,緩緩散去。


    “想要斬出夏澤在點蒼山那一劍,真難啊。”


    僅剩下的四隻鬼物,持鑼敲鼓,擊金箔,吹嗩呐,眼見逃跑不得,索性幹脆殺向懷抱何煦的夏澤。


    打頭陣的那隻,怒吼一聲,將腰間鑼鼓猛的砸向佇立在原地的少年,應聲飛出後,在不斷飛旋中,變作水牛大小。


    若是被這麵大鼓砸中,恐怕會當場變成一團肉泥,但當大鼓即將壓向頭頂之時,少年緩緩伸出一根手指,抵在鼓麵上。


    大鼓紋絲不動,就這麽懸立在少年指尖上,反觀少年一手環抱著何煦,氣定神閑,指尖一鬆,那麵大鼓便重重的砸在地麵上,傳出一陣陣震蕩深魂的炸響。


    漆黑的山穀間,金光一閃而逝,那隻持鑼鬼物,將手中金鑼,飛射而出,霎時間化作一個不斷飛馳的金輪,以迅雷之勢,切向夏澤頭顱。


    千鈞一發之際,夏澤不緊不慢的揮動衣袖,一掌打得那金輪,倒飛而出,在接連斬斷三五顆大樹之後,一頭紮進山體之中,不見蹤影。


    夏澤腳尖輕點,抱著何煦跳上那麵大鼓之上,將鼓麵上震蕩的電光視如無物,盤腿坐下,然後向著那兩隻砸出傍身法器的鬼物勾勾手指頭,淡笑道:“還有麽?”


    不等鬼物作答,其後兩隻,氣勢洶洶的飄忽而來,卷的滿地砂石滾走,隻見那原本麵泛青光的漢子,身子一扭,露出滿嘴獠牙,手中金缽,迅速拍打,帶起一陣陣陰風還有繚亂霹靂。


    袖中掠出三顆燒的通紅的珠子,先是迅速定住那兩隻已經沒了法器的鬼物,然後升起火焰,燒的他們滿地打滾。


    擊缽鬼物,隻覺胸膛一燙,然後在淒厲的哀嚎聲中,化作一張飄飄蕩蕩的紙皮,貼在地上。


    夏澤嘴角抽搐,出手太重,壞了品相了。


    剩餘那隻吹嗩呐的鬼物,一咬牙,深吸一口氣,漲得胸膛如同鼓動氣囊的牛蛙,然後猛地一吹,嗩呐內蘊養的真火,眼看就要噴湧而出。


    夏澤下意識兜出一拳,砸向嗩呐聲管,等到他反應過來想要收住拳力之時,已經來不及了。


    倒流的真火,連帶著洶湧的拳意,完完全全被灌入鬼物胸腹之中。嗩呐炸膛,那隻可憐的鬼物,便在夏澤悔恨的眼神中,從口中不斷吐出真火,然後倒飛而出。


    夏澤捂著腦袋,直追出去,口中不斷嚷嚷著:“我的錢啊!”


    阿玉、徐修竹等人,皆是以手扶額,滿臉尷尬。


    良久過後,夏澤左右兩手,各提著兩隻鬼物,來到阿玉麵前,滿臉堆笑道:“阿玉,聽說你體內的狐火,能夠修繕,溫養法器,那......是不是也能將這幾隻魂魄受損的鬼物......”


    阿玉柳眉一挑,一眼便看穿這個財迷葫蘆裏賣的藥,伸出一根手指搖了搖:“可以是可以,但是你想都不要想,這陰冷的鬼物,惡心死了。”


    啪嗒一聲,手中鬼物墜落於地,夏澤眼含淚光,撅著嘴巴,雙手猛地牽起阿玉一條白皙手臂,蕩呀蕩,口中腔調拖得老長:“阿玉---求你了---”


    徐修竹還有何煦,嘴角抽搐,對視一眼:這家夥,是在撒嬌?


    而阿玉已經完全石化在原地,反應過來之後,觸電一般抽迴手臂,臉色緋紅。


    “行了行了,我可以幫你,不過有個條件!”阿玉不敢去看夏澤,羞得無地自容,羞怒道。


    “哦?什麽條件?”夏澤忙問道。


    阿玉豎起兩個手指頭,攤開手掌,招了招。


    夏澤頓時明白了,要錢啊,他還是不死心的問道:“沒商量的餘地?”


    阿玉搖了搖頭,夏澤眉頭頓時便塌了下來,無可奈何,往阿玉掌心,放了一枚靈氣充盈的驚蟄錢。


    阿玉旋即轉身,幽幽道:“不給拉倒。”


    “且慢!我給就是了!”夏澤追了上去,隻得心不甘情不願的往阿玉手中再度放入一枚驚蟄錢。


    “這還差不多。”阿玉數著手中的驚蟄前,一把投進口中。


    向前先前那家夥撒嬌的模樣,阿玉噗嗤一笑,隨後轉變成捧腹大笑,笑出滿口白牙。


    那頂花轎,忽然傳出一陣聲響。


    夏澤、徐修竹,皆是臉色一變,轉而望向那頂花轎。


    徐修竹皺眉,低聲問道:“不對勁!如果還有強敵,為何不見有任何氣息?”


    夏澤眼眸中金光流轉,片刻過後,搖搖頭:“轎子裏麵,好像是個人,被人喂了龜息丹,因此沒有尋常人的氣息,怪我,得了幾個可以使喚的鬼物,被喜悅衝昏了頭腦。”


    轎子的紅簾子掀開,走下一位身穿紅色嫁衣的新娘子,身形頗為高大,一陣陰風吹過,紅頭蓋被吹得高高揚起。


    夏澤吞了口唾沫,而徐修竹則是使勁揉了揉眼睛,這位新娘子,有喉結?


    “你們是?”那新娘子瞧見夏澤一行人,還有四周一地狼藉,頓時滿頭霧水,隻是聲音腔調,儼然是一副男人的嗓音。


    “那道長不是承諾了,要使神通助我去往白猿關,通臂猿聖的巢穴,怎麽如今到了這個鳥不拉屎的地方。”他心中有些疑問。


    徐修竹沒好氣道:“我們沒問你,你倒問起我們來了,我問你,你是怎麽和這一群謀財害命的鬼物扯上關係的,是不是和他們一夥的?”


    男人眼見徐修竹這氣勢洶洶的樣子,難不成要莫財害命,頓時有些膽怯,退後兩步,磕磕巴巴道:“你......你說什麽啊.....什麽鬼物,我明明是要去白猿關殺了通臂猿聖的,我也不知道怎麽的,莫名其妙就在轎子內睡著了,醒來就看見你們了......”


    夏澤仔細打量著男人,氣府內,並無靈氣,不是煉氣士,也不是武夫。


    徐修竹嗤笑一聲:“你,手無縛雞之力的家夥,要殺通臂猿聖,蒙誰呢。”


    “誰蒙你!說話注意點。”男人氣的臉色煞白,然後從懷中取出一物。


    眾人眼前一晃,一道劍光,照得四周如晝,徐修竹見事不好,快步上前奪下那柄閃爍著金光的匕首,一拳將男人打的跌坐在地。


    男人似乎有些不敢置信,捂著紅腫的臉頰,嚎啕大哭,兩條腿不斷的在地上蹬著,哭喊道:“你打人!你憑什麽打人!”


    徐修竹呆呆握著匕首,看到男子這副模樣,頓時有些哭笑不得,便上前一步想要將男子扶起。


    “徐大哥!當心!”夏澤忽然大喊道。


    徐修竹踏出一步,腳下地麵,忽然變成了黑色的沼澤,不斷有黑色霧氣從中升起。


    夏澤想要脫身,卻已經來不及了,那片沼澤迅速擴大,轉眼間將所有人吞噬其中。


    叢林中,躍出一道黑影,身形極快,一把抓向身穿嫁衣的男子,卻不料夏澤匆忙從眼眸中飛出一地金色飛劍。


    隻是這一劍,未能命中,終究是擦著那隻白猿身體飛過,它踏著夏澤雙臂,將他狠狠踩了下去。


    夏澤隻覺四周有著山嶽般的重量,剛要禦劍飛起,那沼澤瞬間又拔高了高度,將他吞沒。


    阿玉將何煦護在懷中,剛要祭出狐火,又怕傷到何煦,隻得作罷。


    那白猿嗤笑一聲,一掌打在阿玉脖頸,將其擊暈,然後抓著何煦阿玉,揚長而去,消失在無盡夜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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