點蒼山連綿十九峰,若是有煉氣十境的劍仙禦劍扶搖而上,便能看到底下的山峰,剛好連成一朵蓮花形狀,在一抹魚肚白映照東方之前,散發著朦朧霧氣,宛若仙境。


    離開桃溪寺的兩日裏,夏澤、徐修竹一行人,總共翻過了中合、觀音、斜陽三座聯通青陽鎮的山峰,這還是照顧了扛轎子的四位轎夫的腳力的情況下,再翻過一座三陽峰,一座聖應峰,就真的來到大齊國境了。


    起初那位防賊似的防著徐修竹的轎夫頭頭,此刻老老實實坐在轎子裏,尋常人體魄不比武夫,傷筋動骨一百天,若是把他送迴漁樵鎮,以他的膽子,怕是寧可繞上縹緲洲大半個版圖,也不肯上這點蒼山了。


    他對徐修竹的態度稍微放緩了些,畢竟自家小姐都把轎子讓給自己坐了,徐修竹還救了他的命,他就是一萬個不願意,又能怎麽辦呢?


    因此這一路,顏楹蘿這位千金大小姐大半的時間是滿心歡喜的和意中人,翻了一座又一座的山,倘若有趟不過去的河,皺皺眉,便有個高大漢子,憨傻憨傻的蹲在地上,背她過去。


    夏澤看在眼裏,臉上不說,心裏羨慕得要命。


    平生不會相思,才會相思,便害相思。


    有了桃溪寺的前車之鑒,這熙熙攘攘的商客,認準了夏澤這個現成的保護神,便自發形成了團體,堅決不肯離夏澤一行人太遠。


    有些令夏澤無奈的是,連帶著李昇、李青霜一行人,還是跟了上來,自從那日被他拒之門外,李蜜房看著他的眼神就有些苦守閨房的女子看向負心郎的幽怨。


    自薦枕席被拒絕後的憤怒、羞愧情緒,讓毘丘羅有了可乘之機,將一縷魔性種入她的心湖,然後才有了她撕毀符籙大陣,借香火之力重塑魔軀的事情發生。


    從那一日過後何煦就沒和夏澤說過一句話,其實夏澤看得出來,他並不是真的在生他氣,就是擔心一旦和自己鬆了口氣,自己就會順勢把他送迴雲溪鎮,那何煦才是真的傷心了。


    至於狐女阿玉,出了對夏澤畢恭畢敬外,這幾日歇腳時都會獨自坐在僻靜處打坐調息,不時有心術不正的浪蕩登徒子,前來搭訕,表麵上說是關心阿玉一個弱女子,腳力太弱,山路崎嶇坎坷,可以借阿玉一匹駿馬,但那雙貪婪的眼睛,倒是老老實實的偷瞄那兩輪豐滿。


    阿玉有好幾次都要現出真身,一口一個了,幸虧盧衣巷出言嗬斥這群人,才讓阿玉難得有了片刻清淨。


    打坐時,她偶爾會偷瞄夏澤,她其實也知道,這個少年其實打心底瞧不上,或者不喜歡她,隻因為她阿玉做狐妖那些年,在山上吃了許許多多進山做獵頭的人。


    她為妖多年,修為不算太高,可有些精妙神通是天生聰敏的狐族無師自通的,比如現在她就能看到夏澤氣府內,三魂七魄的位置上,佇立著四座與與自身真氣格格不入的兇猛靈氣,卻涇渭分明,勉強維持著夏澤不會因魂魄殘缺暴斃而亡的狀態。


    氣府之內,是被千萬次衝擊下,千瘡百孔又痊愈的傷痕,阿玉不用問也知道,罪魁禍首自然就是那二氣,她默默用眼光打量,不僅如此,那看似平平無奇的武夫體魄,實則強悍的不像是個十四歲少年該有的。


    就好比一塊碎石,在瀑布下被衝刷了近千年,不斷凝聚重組,然後磨礪而成的神鐵。


    夏澤忽然轉頭,在阿玉的視線中,有一頭全身隱藏在赤紅陰影的巨獸,散發出山嶽海嘯一般沉重的氣息,向她壓來。


    阿玉驚慌的慘叫一聲,向後倒去,引得周圍的男子,紛紛側目,垂涎不已。


    這些夏澤本就無暇理會。


    傍晚時分,一行隊伍再度邁過一座三陽峰,就此原地休整,打算到了天明,再去翻過最後一座聖應峰,到時候也許就是離別了。


    三陽峰上,沒有河流沒有潭水,因此夏澤空有魚竿,倒也真是巧婦難為無米之炊了。盧衣巷搖頭一笑,說是要帶著顏楹蘿還有四個轎夫四處轉轉,有個去處隻有他知道,保證不會讓眾人吃幹巴巴的幹糧。


    徐修竹本想一同跟著去,可盧衣巷難得端起一副嚴師架子:“臭小子,天天跟楹蘿打情罵俏,功夫都荒廢了吧,趕緊趁著太陽還未落山,溫習溫習劍法,天黑之前不練個二十遍,不許吃飯!”


    徐修竹聞言,悻悻然隻得作罷。他尋得一處僻靜處,立好架勢,猛然睜開雙眼,閃轉騰挪劍,劍法如盛放的璀璨煙火,劍芒所到之處,樹木枝幹齊齊整整落下。


    這套劍法說不上太高明,但即便是常年用劍的劍客看了也會說一句,相當工整,符合劍法正宗。


    他咧嘴一笑:“這劈柴劍法,真是好使!”


    沒成想身後有個黝黑的矮小身影,冷不丁戳了戳他的腰腹,嚇得徐修竹猛地跳起,飛起就是一腳。


    那個矮小身影,哎呦一聲,就這麽被瞪出了一丈遠,摔在一處小水窪內。


    “徐大哥,是我......”來人話語了已經有了哭腔,卻拚命憋著不讓自己哭出聲。


    “是你?小不點,你來這幹什麽?”徐修竹眼看來人是何煦,知道自己誤傷了他,趕忙衝上前,將他一把扶起。


    “徐大哥,你能不能教教我練劍,劍法不行,拳法也行啊,求求你了徐大哥,你就教教我吧。”何煦可憐巴巴道。


    “你?學拳法,為什麽,不是有夏澤麽,讓他教你唄?”徐修竹幫他擦去滿臉泥水。


    怎料何煦聽到這話,突然生氣道:“我才不要跟他學,他嫌帶著我麻煩,就想著把我送迴雲溪鎮,我練了拳,練了劍,就不用他保護了......”


    “學了拳,練了劍,又怎樣,你心裏真的覺得他是嫌你麻煩,才想著把你送迴去的?”徐修竹打斷道。


    “我......”何煦耷拉著腦袋,啞口無言。


    徐修竹摸了摸他的腦袋,嘴角挑起:“開始練拳,先從最基本開始。”


    除了阿玉、夏澤,還有那頭獨自窩在篝火旁的小白驢,其他人該覓食覓食,該練劍練劍。


    一人一狐,守著燃起的篝火,低著頭,兩兩無言。


    阿玉心慌如仙人擂鼓,怎麽辦,該說些什麽,作為仆人該說些什麽。


    她忽然抬起頭,滿臉僵硬:“主公,幾日不見拳法日益精進了呢。”


    話一出口,她忽然有些後悔了,這口吻,哪是拍馬屁,哪像個仆從,分明是長輩鼓勵晚輩時的話語。夏澤本就不喜歡她,這一通話下來,說不定會找機會宰了她這隻狐狸。


    夏澤用棍子挑著燃燒的木條,抬起頭,滿臉疑惑:“還行......”


    阿玉想死的心都有了,衣裙下那條毛茸茸的狐狸尾巴,不安的扭動著,連腳下那雙有些小巧的繡花鞋,都有些局促的扒在草堆裏。


    不行,得另尋他法找補迴來。闖蕩江湖的少年,哪個不喜歡明媚如朝陽的少女,之前那位女子,姓木的,好像與公子頗為投緣,對就用她打破僵局,還不能太直接,得委婉,委婉一些。


    她本想說那位木姑娘這麽些天不見蹤跡,公子一定很想念她吧。


    結果脫口而出的時候,變成了:“那姓木的呢?公子你想她不......”


    夏澤頓時眉頭就緊鎖了。


    阿玉心中大叫不好,原本局促緊張的心情,轉而被恐懼取代,看他這副樣子,是被戳破了心事要殺人滅口?要不還是直接逃命吧。


    怎料夏澤隻是愣了愣,似是而非的點了點頭。


    “嫂子過得好嗎?有沒有人趁我不在欺負她?”夏澤那雙蘊含星辰的眼眸,正望著她。


    輪到阿玉愣了愣,旋即鬆了口氣,她眉眼舒展,連連點頭笑道:“陸英姐姐過的可好了,鎮上有人欺負她說他壞話,吳山神就讓她們一滴水都打不上來,吳山神還讓手底下的精魅,連夜在院子裏打了一口井,泉水清冽甘甜,用來煮茶味道好極了,這些日子裏生意都好了不少呢。”


    阿玉像是被打開了話匣子的開關,滿心歡喜,滔滔不絕:“有一群潑皮無賴,有那麽幾天總到茶水鋪子搗亂,還企圖輕薄我,我得了主公還有吳山神教誨,不敢輕易傷人。”


    “啊,是那幾個人啊,我才出來幾天啊,就敢這般毛手毛腳,”夏澤思道,他一手悠閑的放在膝上,一手撐著腮幫子,笑道,“那你和吳騅呢,有沒有好好教訓他們?”


    阿玉笑得有些花枝招展,喏聲道:“當然了,吳山神夜裏把他們抓了起來,連帶那幾個狗嘴裏吐不出象牙的婆娘,好一頓教訓,結果第二天這幫人就鼻青臉腫,哭爹喊娘的來賠禮道歉了。”


    “吳山神,對陸英姐姐是真的好,不僅連夜打的一口水井,成衣鋪子的新衣裳一有新貨,吳山神必定第一時間送給陸英姐姐,可把我羨慕壞了。”阿玉說的興起,補充道。


    夏澤心中靈敏的嗅到一絲不對勁,吳騅這家夥,是不是殷勤的有些過頭了。


    阿玉忽然察覺到自己在夏澤麵前,有些過於放肆了,倒吸一口涼氣的同時,一手捂嘴,滿臉驚恐。


    夏澤仍是一手托腮,姿勢愈發慵懶,笑意盎然問道:“那你呢,你過得開不開心,好不好?”


    阿玉怔住了,這話該怎麽迴答,或者說,有輪到她說不好的份?於是她連連點頭:“阿玉過得很好,每天都很開心,而且陸英姐姐對我很好。”


    夏澤歪著腦袋,那雙眼睛格外妖孽:“不騙我?”


    “小的不敢。”阿玉老老實實道。


    夏澤像是聽到了一個意外的答案,但還是自顧自笑著呢喃道:“那就好,我還擔心你在鎮上過的不開心呢。若是你過的真不開心,可以和吳騅說一聲,到這個縹緲洲各處走走,有我的話,吳騅不會阻攔的,隻是你得注意些別再由著性子,往後也得多做善事。”


    阿玉抬起頭,望向那個少年,頭一迴覺得自己看不透這個家夥,但那雙眼眸子,很真誠。


    “主公,你知道我這一百年在馬哭墳外,殺過很多人吧。”她小心翼翼問道。


    “我當然知道,所以我不得不承認,我一開始很不喜歡你,甚至有些埋怨老吳為何會留你一命,把你收到底下。”夏澤點頭道。


    阿玉眼中,先是有一層陰冷的陰霾,但是很快煙消雲散,隻是狐疑道:“那你為何對我如此大度。”


    夏澤收起一臉笑容,指了指自己的眼睛:“我這一雙眼睛最厲害了,看人一看一個準,看妖也一看一個準,所以我覺得你以後不會再是個害人的妖物。”


    “隻是因為這個?”阿玉仍舊有些難以置信。


    “當然不是,我還能看到某些光陰,可能你不會太高興,也可能不太相信,我曾經,陪你一起看過了近千年的漫天星河。”


    阿玉滿腹狐疑。


    “我看過一隻小狐狸,依偎在阿母的懷裏,看到她那隻滿眼天真的小狐狸在齊腰的草堆裏打滾,看到過那群自稱是名門正派的修士,殺了你的阿母,還把你丟進籠子裏日夜鞭撻。現如今我讀書還是太少了,懂得道理也不多,隻能依據自己的直覺判斷,因此有可能會錯怪很多好人,也縱容了某些惡人。”


    “阿玉,你同我一樣”夏澤說道。


    “有些道理以前不懂,或是他人虐待尚且能作為你肆意殺人的理由,今後便不能了,我也不能了。你有你的可憐的過往,那群被你害死的人也都死了,我若是為了所謂的大義殺你,不知道妥不妥當。我現在願意給你一個機會,至於未來的路怎麽走,就看你了。”夏澤說完,站起身子。


    “主公,我該怎麽做?”阿玉倉促站起身問道。


    “改錯,彌補,僅此而已。”夏澤放下手中燒火棍,拍了拍煙灰,沉聲道。


    “看著這篝火,我去別處轉轉。”夏澤轉身離去。


    阿玉鬆了口氣,無力蹲坐在地上,她自嘲的笑了笑,改錯?彌補?說得輕巧,談何容易?在此之前,她心中其實還得打另一副算盤,那夏澤魂魄受損,所剩壽元不過區區十六年,這十幾年對於壽命綿長的狐族,不過是一眨眼的事,等那小子兩腿一蹬,吳騅必定要花費時間穩住與其息息相關的神格,到時候她就找法子遠去,看他怎麽辦。


    她雖然從未相信過夏澤,可平心而論,那個叫陸英的,對她是真的如同對待親生小妹一般好,即便嘴上不饒人,但看到她‘受了欺負’,那是有事她真上啊。


    陸英姐姐?她這歲數叫她孫女都嫌隔了太代,狐女阿玉一時之間有些糾結,痛苦的捂著腦袋,一雙小腳在篝火旁踢個不停。


    隱蔽處,夏澤防下掀起的枝葉,笑著朝某處走去。他的確沒騙人,自從走出了吳道給的那幅畫,他這雙眼睛就越發神氣,不僅能看到他人氣相兇吉,還能短暫的看到某個人經曆的光陰。


    於是他就看到了那隻小狐狸,那隻有些淘氣的小狐狸,某次在山上遇上了個迷路的書生,她年紀尚小,不懂得人心複雜,便現身帶著書生找到了歸途。怎料離別之際,那書生看著小狐狸光滑柔軟的皮毛,頓起歹意。


    於是惡向膽邊生,想要殺了小狐狸剝掉皮毛。好在阿玉的阿母,已經是頗有修持的狐妖,略施法術,便打跑了書生。


    小狐狸難過了許久,第一次覺得人是如此之壞,她還以為他會成為自己的第一個人類朋友誒。


    安穩的日子沒有過去多久,便有一群身穿法袍的可怕修士,來到了她和阿母棲身的山脈,他們有著各種各樣法寶,就連修為到了煉氣士第六境登峰境的阿母都不是對手,最後慘死在屠刀下。


    阿玉永遠也忘不了阿母在臨死前仍催促著讓她快逃,她已經維持不了人形,那碩大的狐狸身子,血流如注。


    她最終也沒能逃掉,被那群惡人關進了籠子裏,每日喂食丹藥,那些丹藥每次都能讓她如同粉身碎骨般,痛苦不堪。她漸漸知道,那群人養著她的目的,狐妖的皮毛是製作法袍的至寶,而每次破境褪下的狐皮,效果最好。


    在她的身旁,還有一個七八歲的人族少年,被那群人屠了滿門,跟他遭受著同樣的遭遇,聽說是什麽天生陰煞之體,若是培養得當,日後能夠成為使喚陰兵的鬼修。不過他與阿玉不同,給什麽吃什麽,而且對那群虐待他們的人百般討好。


    “我叫阿蠻,小狐狸你叫什麽。”少年問道。


    阿玉自從阿母死後,便不再相信人類,偏過頭睡覺。


    “別擔心,今後有我罩著你,等我騙著他們再吃下三枚丹藥,就可以踏入第二境,到時候就可以帶你一起遠走高飛了。對了你可千萬別告訴別人哦。”


    小狐狸抬起頭,鄙夷的看著他,就你這小身板,還不夠他們塞牙縫呢。


    接下來的那段時間,阿蠻的丹藥斷了,那群人畢竟不是傻子,不會讓他的修為一下子增長太多,反倒是阿玉,那夥人將那些藥力驚人的邪門丹藥,一股腦全投給她。


    阿玉發現了一個秘密,就是她能夠控製自己的身體,在體內形成某個類似洞天的地方,那些丹藥被她全都投了進去,自然不會進入腹中,因此一連半個月,都沒有破境的跡象。


    “他娘的,真是個賠錢貨,一連吃了那麽多丹藥,快把老子家底都花沒了,愣是連個掉毛的跡象都沒有。”一名矮漢子惡狠狠揣著籠子,罵道。


    “要不?宰了?反正留著也是浪費錢,皮毛扒下來,狐骨狐肉燉了,老子還沒吃過狐狸肉呢,這麽多丹藥,不得補死?”另一位精瘦漢子陰冷笑道。


    “有道理,我這就去拿刀,你在這看著,別讓他跑了。”矮漢子跑出門去。


    阿玉聽聞二人這是要殺雞取卵,驚恐的向著後邊縮了縮,那男人伸手掏向籠內,結果被阿玉狠狠咬了一口,疼得嗷嗷直叫,手中丹藥掉落一地。


    “扁毛畜生臭狐狸,你敢咬我!”精瘦漢子一腳踹在籠子上,把阿玉踹的口鼻流血,瑟瑟發抖。


    漢子剛要撿起掉了一地的丹藥,低頭卻發現,另一個籠子內,那個麵色有些蒼白的少年,伸直了手抓了三四粒丹藥,發了瘋一般吞入口中,任憑漢子怎麽毒打就是不鬆口。


    少年忽然痛苦的捂著脖子,抽搐不已。


    漢子剛要前去查看,結果少年一拳打破了牢籠,將漢子打得昏死過去,然後抱起受傷的小狐狸,沒命的跑。


    天空下起了雨,少年拖著長年累月遭受毒打的殘破身軀,懷裏抱著那隻小狐狸。阿玉隻覺得那一滴滴豆粒大的雨滴,開始好冷好冷,但是在少年懷裏便不重要了。


    名為阿蠻的少年,向山腳下望去,遠遠能望道有一條火焰長龍,在山間舞動,那是得知他倆逃跑,前來追捕的人,竟然有兩千人。


    少年笑笑,看向懷裏的小狐狸:“小狐狸,你叫什麽,可以告訴我嗎,你應該是會說人話的吧?”


    “我叫阿玉.....”阿玉同樣是遍體鱗傷,怯生生道。


    “阿玉,那你就是我第一個朋友啦。”少年欣喜一笑,開始抱著她,騰雲駕霧。


    阿玉第一次覺得一個人這麽囉嗦,他說他以前有個姐姐,不過嫁人了,嫁的是個長相不太好看,但是心底善良的男人,所以他很放心。


    他說爹爹是個老實巴交的農夫,脾氣不太好,但是每次進城都會給娘和自己帶好吃的,還有俺娘親,那一手餃子做的,他過年吃過一頓,到現在還在想,不僅如此,針線活那是一等一的厲害,以後找個老婆就等找這樣的。


    他們都死了,少年最後說。


    阿玉忽然感覺不對勁,抬起頭一看,少年七竅流血,麵若金紙。


    就算是尋常丹家的丹藥,也得按量進補。他身子遭受虐待,本就羸弱,又一連吞下了那麽多邪性丹藥,哪承受的住。更別說他為了躲避追兵,跨越境界的禦風而起。


    少年支撐不住,撲通一聲倒在地上,口中嘩啦啦流著鮮血。


    “阿玉,快走......不要走大路,打洞,打的深深的,他們抓不到......”


    “阿玉......快走.....”


    少年死了,死前還在絮絮叨叨,讓她快跑,連句正經遺言都沒留下。她忽然想起阿母死前,也是這副樣子。


    她淚如泉湧,小舌頭舔了舔阿蠻的臉頰,他身子已經變得冰涼,毫無生意。


    小狐狸笑起聲音就像嬰兒,哭起來的時候也像孩童一樣,嗚嗚咽咽。


    漫天大雨中,有隻小狐狸哭得很傷心,哭這個世界好奇怪,好人總是曆盡磨難。


    “阿蠻,起來!”她哭喊道。


    “阿蠻起來!”她小小身軀抵著著阿蠻冰涼的身體。


    那群追兵已到,舉著火把,口中罵罵咧咧,罵這少年是個賤命。


    阿玉第一次有勇氣直麵這群惡人,身上燃起青色火焰。


    那名死去的少年,被青色火焰包裹,站了起來,然後將阿玉抱在懷裏,不再有溫暖的體溫,而是冰冷,他磕磕巴巴說道:“阿玉別怕,有阿蠻.....”


    一人一狐相視一笑。


    我知曉你受過的苦難,也明了你的恐懼,從今往後,我們一起興風作浪。


    夏澤揮手散去滿眼光陰,然後盤坐在尋覓到潭水處,拋出魚線。


    “乞兒爺,我現如今做得不好,以後會更好的。”


    潭水深處,有一道人身魚尾的倩影,悄然從水麵劃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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