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後有持劍貫穿身體的夏澤,身前有盧衣巷刺出的百道淩厲槍影。命懸一線之際,童子神像果斷扔掉手中降魔杵,然後如同地牛翻身一般,做了個準備要向前翻滾的動作。


    這招陰險至極,相當於是直接將背後的夏澤,暴露在密密麻麻的槍雨下。


    何煦哭喊一聲,已經閉上眼,不敢去看夏澤的慘狀。


    可想象中的畫麵並沒有出現,隻見夏澤一腳踩在他的背上,以此為支點,緊緊握著離火八荒劍的劍柄,雙手灌注千斤之力,硬生生將想要翻滾的佛家童子神像挑起。


    千百道槍雨如同噴湧的洪流,夾雜著刺耳的破風聲,一下一下重重刺在神像之上,沒入他的身體。


    他的身體在一道接著一道的纓槍雨幕下,逐漸變得千瘡百孔,最後不得不強忍著疼痛轉過身,抓住夏澤身軀。


    夏澤早先一步預知到他要反攻,早就將劍刃橫在胸前,暴喝一聲,一道紅色劍刃光芒,卷起一陣陣火焰,將神像五指齊齊切斷。


    倉促中,充盈著淡淡香火氣息與濃烈魔氣的另一鐵拳,轟然殺至,夏澤躲閃不及,悶哼一聲,被一拳轟飛。


    倒飛而出的身影接連撞倒了五麵寺廟院牆,最後淹沒在蒙蒙沙塵中,童子神像無視那鋪天蓋地的槍雨,心念一動,黑色的魔氣由四肢百骸,伴隨著嘈雜的巨響,匯聚於他的掌心。


    “八熱地獄!”


    點蒼山上,原本漆黑的夜空,不知不覺間竟然蓋上了一層令人毛骨悚然的赤紅色,點蒼山上三丈破開了一道巨大的漩渦,一隻大如山峰的鬼眼緩緩睜開。


    童子神像上,不斷有白色的灰塵落下,漸漸演變成大小小小的皸裂,出現在身體各處,他無奈的歎息一聲:“想用出完整的八熱地獄,有些難啊,那就退而求其次。”


    “焦熱地獄!”


    漩渦漸漸縮小,在即將閉合之際,鬼眼中,有一顆螢火大小的火球落下,伴隨著下落速度加快,落到地麵上時,已經有磨盤大小。


    “夏澤哥!”何煦眼睜睜看著那顆火球,落在了夏澤被擊飛到的地方。


    一道三丈高的龐大火柱升起,伴隨著震天動地的爆炸聲。


    碎裂的火球,散成了數以萬計的星火。


    刹那間,在這間曆史悠久的古寺內,竟燃起了一片火海,寺院內的許多客商、鏢頭在火海中翻滾哀嚎,然後變成了蒸騰的霧氣。


    “毘丘羅,快快住手,趁早迴頭,不要再造殺孽。”柳青牙看著翻滾在火海中的人,也是有心無力。


    “我現在改變主意了,先殺了你,再把那棵柳樹拔了,用煉化之法煉成另一副身軀,豈不快哉?”他陰森一笑,隨即雙足猛然踏地,悄然殺至柳青牙身前。


    “休得猖狂!”盧衣巷,花槍一挑,一道無形勁氣在毘丘羅胸口炸開,傷口處,黑色的血液噴湧而出,落在地上,刺啦一聲,青煙升起。


    毘丘羅冷哼一聲,手一揮,便有火焰如神龍過巷,從四麵八方匯聚到他的金剛杵上,極致的熱量,使他的金剛杵像是一塊燃燒的炭火,氣質之外,猶能感受到那股可怕的炙熱。


    金剛杵砸下,盧衣巷轉起長槍抵擋,槍杵對撼,在二人中間,有一道氣浪,迅速擴散開來。


    老人連退三步,看似不敵,實則是拉開距離讓毘丘羅放鬆警惕,冷不防刺出一槍暗藏殺機的迴馬槍。


    一寸長,一寸強。一寸短,一寸險。


    長槍紅纓飛舞,遮擋住了毘丘羅視野,喉間一涼,冰冷的黑色血液順著脖梗不斷流下。


    一槍封喉。


    “贏了?”盧衣巷心頭大喜。


    喉部被一槍貫穿的毘丘羅,掄起一棍,耀眼的火光,幾乎要將這一片院落照的如同白晝。


    此時的盧衣巷也漸漸反應過來了,這毘丘羅,多半是故意在他麵前賣出破綻,騙他封喉,從而抓住空擋對他施以重擊。在這桃溪寺內,毘丘羅相當於是這裏的主宰,可以任意調動寺院香火之力,修補神像軀體。


    隻要不是瞬息之間的致命傷,少頃便可恢複如初。


    可已經來不及了,那道降魔杵上的火光,已經來到了他背上,炙熱的火焰,將他背上的衣物焚燒成飛灰,而後便是肉體被火焰燒焦的焦味。


    盧衣巷臉上,儼然一副從容赴死的神態。


    在一旁喘息許久的柳青牙,此刻終於出手,腳步輕點,雙手掐訣,旋即默念一句:“枯木逢春。”


    在毘丘羅不解的神色中,他的身體上,長出了密密麻麻的柳樹枝芽,轉眼間化作手臂粗的藤條,死死纏繞在他的身體上。霎時間,又有千百蒼翠欲滴的柳葉,如同鋒利的倒刺,一點一點沒入他的身軀中。


    “死老太婆!你瘋了!”他破口大罵,卻無論如何也不能掙脫。


    盧衣巷眼神冷峻,雙腳前後分立,長槍倒拖於身後,以他周身七尺為分界,一股莫名的氣勢如同滔天龍卷,拔地而起。


    毘丘羅眉毛一挑,這老匹夫莫不是要拚命。


    熊熊烈焰,在他身上燃起,伴隨著火焰的勢頭越來越大周身的蔓藤被燒得焦黑,隨後墜落在地,隻是在原先的蔓藤脫落後,又有源源不斷的新生蔓藤從身軀上長出,像是長蛇一般攀附在他的四肢上。


    柳青牙嘴角有血液流下,身形搖晃。


    “天地......同壽!”盧衣巷暴喝一聲!隨之分化出數千道分身,人人手持七尺長槍,有虛實,有奇正;有虛虛實實,有奇奇正正;其進銳,其退速,其勢險,其節短;不動如山,動如雷震,人人槍法各不相同。


    毘丘羅再也不敢留手,從身體中爆出一道罡氣,震退一身蔓藤,搖身一變,從原本的兩丈大小,身形攀升至四丈高。


    散發著紅光的雙眼,在夜晚像是兩個升在空中的燈籠,他舉起降魔杵,在頭頂輪了三圈,將滿天烏雲攪碎,隨後一杵砸下。


    從點蒼山下看,依稀能看到有鋪天蓋地的火雨落在桃溪寺的位置。


    數千道盧衣巷的身影,手持長槍,與燃燒著遮天烈焰的降魔杵,殺至一處。


    不斷有盧衣巷的身影,被火雨轟成齏粉,在降魔杵杖麵上,火焰厲鬼與老者廝殺在一起,皆是渾身浴血。


    剛有厲鬼被一槍刺破,而後就是老者頭首分離,空氣中彌漫著一股濃烈的血腥。


    降魔杵一聲震耳欲聾的炸響,炸裂成數不清的碎塊。


    所有的火焰厲鬼,盧衣巷的分身,煙消雲散。


    寺院裏,有個老者枯坐在地,須發倏然斑白,身形若枯骨,他雙眼緊閉,猛地低下頭,一動不動。


    在他身旁,走出個四尺高的小童,一雙不符合麵容的大手,一把抓起老者頭顱,拖著他走向柳青衣。


    “喂,再負隅頑抗,可就不是身死這麽簡單了。”毘丘羅雙目兇狠,獰笑一聲,從口中伸出一條細長的九寸長舌。


    “放了他,放了這寺院內無辜的人,我把這積攢數百年的妖丹給你。”柳青牙萬般無奈,壓下一身氣勢,像是終於認命了。


    “這還差不多。”毘丘羅欣喜道,可很快又說道,“你這些年,與我比鄰,卻三番兩次的阻止我虐殺來往商客,可曾想過這樣值不值得?為了這些滿身銅臭的香客,就要眼睜睜看著自己消散與天地?”


    “哪有什麽值不值得,隻是覺得這樣不對罷了。”柳青牙滿身從容,淺淺一笑。


    “你是當真不知道這寺院的方丈,是殺害你眷侶的元兇轉世?”毘丘羅隨手將盧衣巷丟在地上,拍了拍手,看向柳青牙而眼神中,滿是揶揄之色。


    “知道。”柳青牙淡淡道。


    “哦?你腦子是壞掉了嗎?我的青神娘娘?一個被百姓唾棄,打碎金身,放逐至此變成一個可憐的地靈,隻能寄生在柳樹中,你這些年不和我還有虎妖一同煉化魔氣,吃過幾口香火?就為了所謂的大義,就要為了這些低賤的人赴死。”


    “我真要懷疑吃了你這顆妖丹,會不會把我腦子補壞。”他悠悠道。


    “青姨......不要管我.....快走......不能把妖丹給他!”盧衣巷嘔出一口鮮血,呻吟道。


    “還等什麽?取出妖丹,不然我就在你麵前殺了那老頭。”他威脅道。


    “青姨!”盧衣巷躺在地上動彈不得,淚眼朦朧。


    “青牙婆婆!不要!”何煦也呐喊道。


    柳青牙右手五指如勾,掏入胸口青色光芒處,麵色痛苦,她慘叫一聲,猛地將一顆青色的珠子掏出。


    “給你!按照約定,放過他們......”柳青牙臉色蒼白,身形也透明了幾分。


    毘丘羅一把抓住妖丹,按入胸口,然後猛然抬頭:“小鬼!多事!本王先殺你助興。”


    “你!”柳青牙神色驟變。


    有一道充斥著濃烈殺氣的巨大掌影,迅雷不及掩耳之際,忽的射向何煦,柳青牙、盧衣巷都已經來不及救援。


    小白眼見大事不好,身子一扭,帶著背上的何煦,飛速沒入雲層。


    轟隆隆,白龍藏身的雲層,在巨大的火光中,闔然湮滅。


    “言而無信,連個娃娃都殺!你!”柳青牙悲憤不已,卻也毫無辦法。


    “省點力氣吧,有這妖丹你都打不過我,沒了妖丹,你現在跟個殘魂沒什麽區別。”毘丘羅說道。


    天空中忽然下起大雨,將院落內的大火,一點一點撲滅。


    雨滴落在毘丘羅身上,吹刷掉因傷勢而流出的黑色血液,他忽然腳步一遲,然後驚恐的把臉上的雨水用力一抹,原本如同孩童般稚嫩的麵容,開始塌陷。


    殘存的火光中,隱隱走出個少年身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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