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青黃強忍著劇痛,將手上劈啪作響的鎮妖符籙一把扯下,丟入江水中。


    麵目一皺,原本雋秀的俏臉,一分為二,裂出兩顆碩大的獠牙。


    夏澤眼疾手快,一腳把她踢落飛蝗渡。


    遠處那個垂釣的老人,見大事不好,把身子一扭,從蓑衣之中,飛出一隻水車大小的黑色鯰魚,沾滿粘液的尾巴一拍,竟跳起了三丈高,血盆大口一開,泰山壓頂般向著眾人砸來。


    “午飯吃魚好嗎?”夏澤看著重重下落的鯰魚,問道。


    “不要,土腥味太重。”木桃直截了當。


    “這樣啊”,他緩緩蹲下身子,拉伸筋骨。


    “老吳啊,可曾見識過真正的劍仙風采?”


    吳騅坦誠笑道:“不曾見過,還請主公為小神展示一番。”


    “瞧好咯!”他雙足重重踏地,拔地而起,在半空中一拳擊中鯰魚怪光潔的腹部。


    怎料這鯰魚怪全身都是滑溜的粘液,十分拳勁在它身上隻著了七分,反觀夏澤,在一臉的錯愕中,滑下了飛蝗渡,撲通一聲掉進水裏。


    宋熙剛要撲身去救,卻看到身邊的眾人都是那副無關緊要的樣子,當即哈哈大笑,放下心來。


    果然,伴隨著江水之中紅光四射,撲通一聲,夏澤禦劍而起,火靈四散,將濕透的衣衫瞬間烘幹,夏澤將四散的發絲梳在腦後,晃晃蕩蕩禦劍升在眾人頭頂。


    一劍斬下,那隻鯰魚怪甚至沒能反應過來。


    直到自己的一邊魚鰭墜落在地,又聞到一股魚肉被烈焰灼燒的焦糊味,它才因為撕心裂肺的疼痛滿地打滾。


    又有一道青色巨影從高空落下,不停的撲騰著背後的翅膀。


    夏澤眉頭微皺,隨手一招掌中雷,將妖物肢體一角打斷。


    那妖物一腳蹬在離火八荒劍上,顧不上烈火炙烤的疼痛,拚命鼓動著翅膀,夏澤背後的人群飛去,她的目標,正是先前相中的俊美公子吳騅。


    眾人定睛一看,飛來之物,是一頭七尺大小的綠色大蝗蟲,身上羽翅,布滿金絲袖成的星辰。


    木桃拋出手上銀鐲,飛旋的銀鐲閃爍著亮眼的光芒,又大了幾圈,最後轟然撞在那隻蝗蟲身上。


    後者怪叫一聲,隻得鼓動羽翼向後飛去。


    江水兩岸,響起一陣又一陣嘈雜的蟲鳴聲,不一會就有數萬隻紅色的蝗蟲從江麵上飛過,殺向橋上眾人,密密麻麻、鋪天蓋地的氣勢,甚是嚇人。


    “當心,那是蝗精的隨從血蝗,喜歡吸食人血,十分難纏。”老者提醒道。


    木桃將手往發髻上一抹,取出金簪搖手一變,長劍再度卷起一道道劍氣狂風,將四麵八方的血蝗攪得粉碎。


    戰場的另一頭,夏澤似乎若有感悟,雙手持劍前握,保持著一個起劍式的動作,紋絲不動。


    良久,他摸摸頭,收起佩劍:“算了,這招殺傷力太大,還是留著下次吧。”


    原本惶恐不安的鯰魚怪,生死緊要關頭,也顧不得那麽多,壯起膽子翻入江水中。


    李猷聞著空氣中那股刺鼻的蝗蟲血腥味,甚是不喜,背後天師劍出鞘,他雙手撚訣:“別以為我隻會用雷啊!”


    出竅的天師劍,一分為八,化作一個八卦的形狀,架在四麵八方。


    數以千計的飛劍,自八卦幻象之中飛出,與血蝗針鋒相對,不一會就把滿天飛蝗殺的七七八八。


    就在眾人各施其法對敵之時,從眾人身後擊落滿地的血蝗屍體中,倏然跳出一隻青色的大蝗蟲,用銳利的勾爪一把抓住吳騅衣襟,振翅遠去。


    那名為青黃的婦人,在得手後,才漸漸從蝗蟲身姿變迴婦人身姿,一把將吳騅抱在懷中。


    “我的小情郎,這下總算讓我不虛此行。”她囈語道。


    婦人忽然覺察不對,這吳騅被抓,按理說他們身為山上修道之人,應該有各種手段追上來才對,為何都在愣在原地。


    她壯起膽子往迴飛了一段距離,才發現木桃在內的所有人,都衝著她笑,像是幸災樂禍一般。


    心中一陣毛骨悚然,她低頭看向懷裏的吳騅,怎料手裏一空,那個男人騰雲駕霧,換上了一件明黃色雲紋錦瀾長袍,出現在她背後,將其一把抱住。


    “怎麽不繼續了?”他壞笑道。


    蝗妖青黃周身傳來一陣陣灼熱感,哀嚎一聲,縮成一團。


    吳騅手一抖,手上多了一件金絲繡成的霓裳,右手上匍匐著一隻通體翠綠的蝗蟲。


    另一頭,屯田已經在啃食那隻熟透鯰魚怪的腦袋,雖然隻有幼貓大小,不一會大半隻鯰魚就都進了他的肚子,吃相還格外的兇狠,看得李猷胃裏一陣翻湧。


    眾人終於順利通過了飛蝗渡。


    穿過了長長的石拱橋,對岸竟然是一處茂密的桃林,距離馬哭墳仍有四五裏地,眾人決定在此稍作休整。


    此地長滿了數不清的桃樹,此時正值盛夏,本應過了桃花的花季,但此地的桃花開的正豔,落英繽紛,芳草幽香,樹上還長滿了鮮甜可口的蟠桃。


    宋熙對於此地還是比較熟悉,帶領著李猷、符契、聶月明、蘇纖四人,唱著一曲民風小調,爬上爬下,采摘蟠桃。


    不想這首民風小調,符契哼著哼著竟然就學會了,不出一會就與宋熙一老一少,一唱一和。


    李猷本就有著近乎偏執的潔癖,又相當害怕桃子上的絨毛,老人提到讓他上樹摘桃,他是一千個不情願,又不好讓人說是嬌生慣養的公子哥,於是摘了一個桃子,就要到江岸邊清洗。


    聶月明原本悶悶不樂,看見李猷這等墨跡,心說立功的機會來了,於是自告奮勇的要上樹幫忙摘桃,他身材本就高大,身手也算得上是相當矯健。


    一來二去,即便是再高處的桃子,也手到擒來,漸漸裝桃子的籮筐就滿滿當當。


    底下的蘇纖又不吝讚美,他就有些飄飄然,攀爬的氣勢也豪氣縱橫,怎料腳下的桃樹枝丫突然斷裂,一不留神跌下了山坡,等他再爬出來時,身上就沾滿了腐爛的桃子果肉,狼狽至極。


    一處幹燥的青石台處,吳騅身著華服,正襟危坐,像是在審案,在他旁邊蹲著一隻小狐狸,沒精打采。


    而那隻剛剛收服的蝗蟲精,此刻正變成婦人模樣,跪坐在地,全然沒有了先前的狐媚姿態。


    原來這隻精怪正是仙人遺棄的佩劍飛蝗,吸收日精月華而形成的後天劍靈,因獨自在此處流落了近千年,性子野慣了,可受限於飛蝗劍體早已拱橋融為一體。


    為了早日破開劍體禁製,扛過三災,早日脫離此地,就和飛蝗渡江水中的一隻千年鯰魚精串通一氣,在此地變成一老一婦劫道,索取黃金製成金絲蝗衣。


    吳騅麵露難色:“主公,這蝗精我看到也有些神通,要不......”


    夏澤奪路而逃:“我出去走走。”


    來到一處無人角落,風一吹,漫天桃花散落,夏澤看著緊握拳頭,怔怔道:“乞兒爺,道理不好使,還是拳頭好使。”


    “你是在煩惱自己現在太弱,講不好道理嗎?”木桃從樹上一躍而下。


    夏澤被嚇了一跳:“木姑娘,你怎麽來了?”


    “我想那位老神仙,之所以願意把神格給你,自然是在你的身上看到了可貴之處,才不是讓你在這鑽牛角哦”她笑笑。


    夏澤先是一愣,而後摸了摸後腦勺:“木姑娘能把話再說的明白些麽,我以前貪玩,學堂就沒去過幾天.....”


    木桃被他逗樂了,攥起拳頭輕輕捶打他的頭:“做人如草木生長,有根方生,無根則死。乞兒爺把神格賜給你,應該不是讓你做一個恪守死規矩的聖人吧?就算你某天讀的書再多,學問再高,你就能憑借這個把道理講好?把世道變得更好?”


    夏澤眼前一亮,忽然想起乞兒爺的確說過這樣的話。


    少女笑笑,接著說道:“未必吧,我隻覺得你若是一直這樣鑽牛角尖,一邊想著像乞兒爺一般,一邊又為自己心中所堅信的道理相衝,就會讓一顆原本就澄澈的心變得複雜,從始至終就沒有任何的困難束縛住你,又何來的解脫呢?”


    “我爹平日裏就愛講大道理,我不樂意聽,不過這會可以說給你聽。他常說入世心做事,出世心做人。何謂有?是大無大有,先無我才能有真我。對天地萬物要既不迷戀也不排斥,既承了這份情,就要親自在這世道裏走一遭,看看幹淨的、汙濁的。亂的是世道,萬物並做,吾複以觀。”


    她頓了頓:“這就涉及到方圓之法。”


    夏澤眉頭逐漸舒緩:“天覆吾,地載吾,天地生吾有意無......”


    木桃眉開眼笑:“孺子可教也。”


    二人沿著那條桃花小道走著,夏澤懷裏的東西,拿了又放,始終沒有鼓起勇氣送給木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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