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木姑娘!木姑娘!”


    夏澤安置好南櫻,跟在木桃三人身後,跑的上氣不接下氣,雙足像是陷入了千斤泥沼,明明就那麽點距離,卻始終是跟不上三人。


    木桃背著昏死過去的李猷,任憑後邊的夏澤大唿小叫,頭也不迴,步若流星,發髻處的紅色隨風飛舞。


    一連問了好幾家客棧,不是沒有空餘客房,就是要求出示關家譜牒,受了那女子的氣,再加上堯命莫名其妙的不告而別,她愈發憤懣。


    符契自然也是追的滿頭大汗,心想這天底下的女人啊脾氣就如同多變的天氣。


    不知怎麽的就雷聲大作,轉瞬間就暴風驟雨,任憑你占著多大的道理,多說一句都是罪過,在她柳眉微蹙之後,也隻能乖乖服軟。


    天底下能跟心愛女子率先低頭的男子,得是何等的了不起,能在脾氣最差的女子底下遊刃有餘的男子更是響當當的大丈夫了。


    縱使這般倒也苦了他符契,那小子招惹了木桃,冤有頭債有主,使出縮地之法稍作懲罰無可厚非,千不該萬不該牽連著他一並受苦啊。


    不過這話他沒敢和木桃說,從小到大受了人欺負,全是木桃抓著一根碗口粗的梢棒,幫著他找迴了場子。


    李猷這家夥缺心眼,說話總是直來直去,沒少被木桃收拾,對於木桃他可是心服口服的啊。


    符契嘿嘿一笑,要不幹脆由他來做這個好人,管他三七二十一倒頭躺地上就裝死,讓木桃和這小子好歹有個台階不是。


    隻是他還沒來得及動身,忽然聽到身後一聲炸響,接著一股氣浪襲來。


    木桃停住腳步,猛然迴頭,遠遠看到那個本就膚色黝黑的少年,滿臉焦黑,雙手並攏虎口處滾滾青煙,徐徐上升。


    “這……他娘的啥情況啊……”


    看他的樣子,還挺錯愕……


    荷花巷內,人人側目,看向夏澤,雲溪鎮本地人看不出門路,隻是好奇為何這混小子忽然像是扒了煙台的狗灰頭土臉的。


    有幸目睹夏澤此番風采的宗門子弟無不驚愕失色,掌中雷?道家天心正法裏的掌中雷,莫非這個少年也是隱藏身份的道家子弟?


    一位身騎黑馬長官模樣的鄉兵喚來一位對鎮上人丁相對熟稔的小卒,詢問幾句,在得知夏澤是鎮上人氏之後,倒也沒過多糾纏,叮囑隨從幾句便離開了。


    酒肆內,酩酊大醉的老者猛然睜開眼,發現手持毛筆狼毫處浸入酒水,將其提起用手指搓淨,笑而不語,仰頭將碗中酒水龍吞下肚,再度沉沉睡去。


    先前的老婦人與黃發孩童眼神對視,暗中以逼音成線之法交談起來。


    夏澤的臉龐和虎口火辣辣的疼,他不是山上修行之人,自然而然不清楚自己究竟做出怎樣一番壯舉。


    剛才在追趕木桃三人的過程中,他隻覺得雙眸之中一陣滾燙,四周亮起刺目白光,天地之間唯有他一人,不論是看熱鬧的人,木桃,符契,都不見了。


    先前李猷施展掌中雷的一幕如同光陰長河倒退,毫無征兆的出現在他眼前。


    又有些許不同,那就是眼前的李猷會隨著夏澤心念一動,將某個看不清的施法手印,靈氣在經脈處運行的軌跡,清晰的展現在他眼前!


    夏澤下意識的一遍又一遍的跟隨著李猷的動作,足足花費了一個時辰,終於看到掌心處迸射出一道白色霹靂!


    如雷貫耳般的巨響,夏澤四周的白光頃刻間消散,周圍的人神色各異,先前經曆的一切不過在瞬息之間,他隻感覺到十分的疲憊。


    木桃不知何時已經來到他的跟前,還沒等他開口,少女便一把抓住他的手。


    “這不是說話的地方,趕緊走!”


    ——————————————————


    雲溪鎮茶水鋪子,陸英神色凝重的看著眼前的俏麗少女,背上還背著個臉色蒼白年紀相仿的孩子,旁邊的那個小胖子倒是生得白白淨淨,像極了年畫裏的娃娃,盯著蒸籠裏的包子,像是下了天大的決心,才控製住自己沒在這種場合大快朵頤……


    而那個滿臉焦黑的家夥此刻正撓著腦袋尷尬的笑著,似乎是猶豫著怎麽開口,陸英心中轟隆一聲,水落石出,想是小王八蛋又在外邊惹禍讓仇家上門告狀來了。


    “哎喲!哎喲!嫂子!嫂子!你這是幹嘛呀!”一雙布滿老繭的手抓住夏澤的耳朵,二話不說便反手一擰,疼得他嗷嗷直叫。


    陸英一手攥著耳朵,彎腰就要拾掇棍子,慌得那黝黑少年迫不得已把腰一弓使的壯士斷腕之法,逃向後院。


    “躲!我讓你躲!一天天沒個正形,闖了禍就知道來給我添堵,要不是爹娘臨死前讓我好生看管你,還不知道你要捅下多大的婁子!”


    陸英持棍,雙腳踏地高高躍起,竟一下跨過半人高的灶台殺向後院,片刻之後便傳來夏澤殺豬一般的嚎叫。


    木桃、符契對視一眼,尷尬至極。


    眼見夏澤哭嚎著從後院逃出來,撲在地上,眼神哀怨且無奈,又被陸英罵罵咧咧的扯著一條腿拖了迴去。


    木桃終於還是忍不住了:“這位姐姐,你誤會了,我們是從外邊來雲溪鎮祭祖的,我弟弟貪玩,吃壞了肚子,怕是要休養個十幾天,有幾種藥材這沒有,我家大人得去別處買,想在您這租上兩間客房。”


    “住店?”


    要知道這個地方充其量也就是個小小的四合院平房,外邊以茶水鋪自作為大門。


    符契心領神會,從包袱裏取出了一錠銀子雙手捧著放在桌上,一雙近乎哀求的大眼眸子目不轉睛的看著陸英。


    這一錠銀子,別說住上三五天,就是好吃好喝伺候著,住上三四個月都富餘。


    “這……”陸英打量著眼前的三個孩子,雙手在背後羅裙處擦了擦,看衣著打扮、談吐,必定是顯貴之家的子弟,隻是背上臉色蒼白的李猷,顯然不是吃壞了肚子那麽簡單,她倒也不是見死不救的人,就怕萬一這孩子有個三長兩短,沾惹上數不清的麻煩……


    夏澤心知陸英這人,有的時候膽子比蚊子眼都要小,沒等她鬆口便牽著木桃的手進了後院。


    “客房有,跟我來,這裏邊的房子都寬敞著呢”


    陸英想要說些什麽的時候,他倆已經安頓下來,便不好說些什麽。


    “姐姐,你這包子管飽嗎。”符契歪頭笑了笑,興奮地搓了搓手。


    她喜笑顏開,打開蒸屜:“有的有的,隨便吃吧。”


    房間不大,比不得正經客棧,但是幹淨整潔,草席,棉被一塵不染。


    這多虧了陸英,夏澤爹娘雙雙亡故,大哥英年早逝,夏澤也不常迴,但陸英就是堅持打掃,鎮上的老人說這樣才能讓屋子裏有人氣兒,可以去邪祟。


    木桃將背上的李猷放在床榻之上,蓋上被子,後者緊皺眉頭微微舒緩。


    到這會木桃才能長長的舒上一口氣,隻是看著李猷醬紫色腫脹的手臂,秋水眸子裏很快又附上一層霧氣。


    夏澤手裏端著熱茶,剛要進門,看到這一幕,抬起的右腳剛要邁過門檻,停在半空。


    木桃聽到聲響,轉過身,將微紅雙眼上即將溢出的水汽抹淨。


    良久,少女用帶著鼻音的聲音緩緩說道:“謝謝你。”


    夏澤心頭一塊巨石隨之落下,這才敢大大方方的走進門,奉上手裏的熱茶。


    “木姑娘,你不用說謝謝的,”夏澤撓撓頭,看著眼前那個雙眼微紅的倔強女孩,笑了笑,像個傻子。


    “也不必為此愧疚,我很高興,木姑娘是神仙吧,是說書先生說過的,那種能夠上天入地,一口仙氣就能撒豆成兵,點石成金的神仙吧。”


    木桃看著眼前的黝黑少年,後者眼神裏那股子真誠和崇拜,她一下子沒忍住,噗嗤一聲,這下好了,盡力掩藏的眼淚不管用不顧,稀裏嘩啦的落了出來。


    她笑著搖了搖頭,兩行淚水順著臉頰滑落,卻沒有半分的委屈了:“不對,我是山上人,但是沒有你說的那麽厲害。”


    這迴換做夏澤搖了搖頭:“木姑娘很厲害啊,從今天開始我在外邊就不用怕受人欺負了,可以大大方方的和雲溪鎮的人說,我夏澤有個朋友,是個山上神仙,會使五雷法,還能騰雲駕霧!以後我要是有錢了,就在雲溪鎮,不,去大齊,大周,每個地方開宗立派,到時候祖師堂裏邊,就要有一尊木姑娘的真容畫像,奉木姑娘為心中信仰,讓萬千信眾,遇上了過不了的坎,解不開的心結,都要磕頭拜拜,逢年過節都得宰頭豬供上,木姑娘到時可不要不理我呀,木姑娘,認識你我很高興。”


    木桃聽到這黝黑少年天花亂墜的吹捧,也顧不上淑女形象,笑的花枝招展,笑聲像一串屋簷下的風鈴。


    夏澤強忍著不讓自己發抖,前十幾年口才都用在了坑蒙拐騙上了,頭一迴跟這樣漂亮的女孩子說這種發自肺腑的真心話,能把她逗得捧腹大笑,他就很知足了。


    木姑娘不僅長得很好看,笑起來也是傾國傾城,就連笑聲也是那般傾國傾城。


    “夏澤,肩膀借我一會,我有點困了,睡一會。”


    “好!”夏澤沒有片刻的猶豫,搬來一張椅子,緊緊挨著木桃,不敢有絲毫僭越之舉。


    木桃緩緩把頭靠了過來,果真沉沉睡去。


    細微的唿吸聲吹在他的脖子上,癢癢的,可他是一動也不敢動啊!


    房間外,陸英本想吆喝一聲吃飯了,看到這一幕,如遭雷擊,愣在原地。


    符契嘴裏啃著個包子,和陸英有說有笑,半晌過後包子滾落在地。


    夏澤眼神大義凜然,須臾之間豪氣萬千,盡量讓自己的動作不是那麽的大,膝蓋上的巴掌揮了揮,意思是讓他們趕緊滾,切勿壞了大官人好事。


    陸英強忍著把那壞小子拽出來胖揍的衝動,帶著符契離開。


    “放心吧,這小子花花腸子多,但心眼不壞的,讓你姐姐好好睡會吧。”


    “嗯。”符契將信將疑。


    拐角處,陸英露出了嬸嬸姨母輩特有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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