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難者被搬走,血液被沖刷幹淨,不過半個月的時間,這裏就變得和往常一樣,根本看不出來,曾有五個鮮活可愛的女孩子,在這裏失去了生命。


    薑希初有一瞬間的晃神,很快,她就反應過來,然後怒氣沖沖的往陳漫家走。


    陳漫就住在公司附近,她已經來過她家好多次了,這一次也不例外,她輕車熟路的來到門口,剛要按指紋,就想起來自己已經死了,不用再按指紋,完全可以穿牆過。


    薑希初試了試,發現自己真的可以穿進去。


    哎……


    好玩!


    一時興起,她玩了好幾遍,好不容易才想起來自己是來幹什麽的,嚴肅了臉色,她來到陳漫的房間,準備像自己小時候看過的恐怖片一樣,把陳漫嚇個半死,然後再跟她算帳。


    進去以後,看到陳漫沉默的坐在床頭,她才想起來一個事。


    她不是厲鬼,怎麽嚇人?


    ……鬼生好艱難啊。


    繞著陳漫的床轉了兩圈,後者無知無覺,還在翻看手裏的東西,薑希初站在原地,默了默。


    算了,來都來了,罵她一頓再走吧,就算她聽不見,自己也能出一口惡氣。


    清了清嗓子,薑希初指上陳漫的鼻子,張口就要罵她,可她剛指過去,就愣了愣。


    好像不太對。


    就半個月沒見,陳漫怎麽瘦了那麽多,眼圈不僅黑,連深眼窩都出來了,臉色還蠟黃蠟黃的,比她這個鬼看著都像鬼。


    薑希初皺眉湊近她,對陳漫來說,她隻能感覺到有微弱的風吹向自己,但因為太微弱了,都沒能引起她的注意,她還在緩緩的翻看手裏的東西。


    薑希初終於往她手裏看了一眼,這一看,她更愣了。


    都是她的照片。


    有她的單獨自拍,還有公司的集體合照,以及上大學時候的班級活動照,零零碎碎的,竟然也占滿了整整一本相冊。


    每一頁翻過去,薑希初都能在照片裏找到自己的身影,一時之間,她有些動容。


    薑希初嘆了口氣,坐到陳漫身邊,「看在你還特地為我弄了個相冊的份上,我就不罵你了。算了,那些錢給我也沒用,我都死了,最後不還是便宜了別人,你就留著吧,自己用也好,捐了也好,都行。」


    薑希初很感慨,自己剛剛說的這番話,大概就是傳說中的人之將死其言也善了,也是,都死了,還有什麽好計較的呢。


    去世到現在,薑希初一直沒什麽感覺,她是赤條條來去無牽掛的人,即使突然有一天出事了、離開人世了,想想塵世裏留下的人和事,真的沒有一個會讓她放心不下。


    她和親人已經不再往來,朋友們會為她傷心一陣,等那陣子的傷心過去,大家還是會繼續快快樂樂的生活,沒有誰離不開誰,也沒有誰忘不了誰。


    薑希初一直都想的很開,但看見陳漫這個樣子,她心裏還是有些不是滋味,見她一直都看著自己的照片,偶爾還會停頓一下,薑希初抹了一把晶瑩的淚花,感動道:「嗚……漫漫,不枉爸爸疼你一場……」


    說著,薑希初又往陳漫身邊坐了一下,薑希初雖然碰不到任何東西,但如果有東西穿過自己,她會有知覺。


    察覺到自己好像坐到了什麽東西,她疑惑的挪開,發現自己屁股底下有個復古質感的瓶子,不像花瓶那麽大、那麽時尚,反而有種嚴肅厚重的感覺在裏麵。


    薑希初默默點評,看著挺滄桑,可能是古董吧,不過,她總覺得這個瓶子有點眼熟,好像經常能在電視劇裏看見。


    薑希初正迴憶著自己在哪裏見過這個瓶子,就見陳漫把瓶子拿起來,抱在了自己懷裏,她低聲說著:「你留下的照片一共有四百七十二張,而和我的合照,就隻有三張。薑希初,你是不是真的討厭我啊。」


    薑希初:「………………」


    臥槽!!!


    薑希初一蹦三尺高,她驚恐的看著陳漫,什麽情況啊?!?!


    這個瓶子是她的骨灰罈?!她不是應該下葬了嗎?怎麽會在陳漫的床上?!?!


    槽點太多,薑希初一時不知道該從哪裏說起,而且,就算那個骨灰罈是她的……


    那她也害怕啊啊啊啊啊!


    薑希初驚疑不定的看著陳漫,後者說完那句話以後,就又沉默了下去,她抿著唇,好長時間以後,才揚了揚嘴角,雖然這是笑,但她笑的比哭還難看,薑希初心髒好像被人擰了一下,她皺起眉頭,好像從這個笑容裏看到了哀莫大於心死的味道。


    「討厭我也沒用,你已經沒法告訴我了,我再也不會聽到你說你討厭我了。」


    啪嗒,兩滴眼淚落到瓶身上,停頓兩秒以後,陳漫才後知後覺的伸出手,把那兩滴眼淚仔細的抹掉。


    她想著,薑希初是個很愛幹淨的人,她一天換一身衣服,隨身要帶兩包紙巾,因為不知道什麽時候就要用到。跟薑希初一起出差的時候,陳漫總被她嫌棄不幹淨,其實陳漫已經很幹淨了,但薑希初就是要挑她的刺。


    「對不起對不起對不起……」陳漫紅著眼睛,一疊聲的認錯,認錯之後,她愣了愣。


    她這是說對不起給誰聽呢?


    誰還會聽到她的對不起呢?


    滾燙的淚珠接二連三落下來,這一迴,陳漫顧不上擦了,她緊緊把骨灰罈抱在懷裏,一開始是無聲的哭,後來是小聲的啜泣,再到後來,就是聲嘶力竭的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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